“赌局”风波与徐滇庆这一年

　　过去一年中，楼市、股市可谓急转直下，中国经济开始现出下行的迹象。本刊约访了对赌深圳房价的北京大学教授徐 滇庆、“股市黑马”中邮基金前投资总监彭旭以及“股神”林园等人，将他们过去一年的故事，作为中国经济调整的注脚，一 叶知秋

　　“赌局”风波与徐滇庆这一年

　　本刊记者 薛芳 发自北京

　　风波中的教授

　　7月2日，北京入夏以来的第一个热天，未名湖边，向来静谧的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不再安静。

　　“这些天记者不断来采访，把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差点当成娱乐新闻的采访地，作为学者我感到内疚。现在细细想来， 实际上，在这件事情上，我自己也浮躁了。”言语间，徐滇庆显得有些疲惫。

　　连日来，徐滇庆三字引发的争论也在持续升温，某种关于房价的社会情绪得到爆炸式宣泄。

　　事情缘起于去年7月11日，徐滇庆在深圳出席某论坛时表示，深圳房价肯定要涨，“如果明年(2008年7月1 1日)深圳的房价比现在(2007年7月11日)低一分钱，我一定在媒体上用整版篇幅向深圳市民道歉。”知名财经评论 员牛刀回应了这一“赌局”，双方赌注一样。

　　这场关于深圳房价是否下降的赌局，在见分晓的十天前，戏剧化地戛然而止，自信“百分之二百赢”的徐滇庆，7月 1日在其博客上发表了长达2000多字的道歉声明。

　　“一年就要过去了，无论深圳的房价涨与不涨，我都理应来道歉。”徐滇庆对记者如此说，“当时我说这句话，错就 错在简单地预测房价，这样做在当前的社会大背景下，很容易让关于事件的讨论产生娱乐化倾向，助长浮躁的学术风气，而房 地产市场急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有可能被忽视。”

　　7月4日，记者在清华紫光大厦见到了这位身处舆论漩涡中的教授，他身着蓝色T恤，从容不迫。网络上铺天盖地的 争论似乎在千里之外。

　　早晨的紫光学术交流厅，人流穿梭不息，没有人把这位身材高大的长者与在网络上已被妖魔化的徐滇庆联系起来，在 这里出现的徐滇庆，是来给学生上课的北大著名学者。

　　“这几天，很多朋友都给我发邮件、打电话，昨天晚上，有一个朋友的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挺支持我。”徐 滇庆说道。

　　他告诉记者，至今，他也认为除自己当初说那句话不妥当外，他的观点和看法，依然很正确。

　　徐滇庆这一年

　　在这场沸沸扬扬的“赌局”之外，徐滇庆的另外一个身份是长城金融研究所的所长，被业界称为“中国民营银行之父 ”。

　　徐滇庆曾联合吴敬琏等百位经济学家推进民营银行的成立，然而却无果而终。

　　一位业界人士告诉记者，徐滇庆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当初还没回国的时候，就开始研究国内的民间金融市场，因为对 外开放必须对内开放，这么多年，推进成效不大。但是他一直坚持不懈。

　　此外，徐滇庆在学术上也非常自信，这种自信使他在国际经济学界赢得尊重。

　　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徐滇庆发现他建立的WTO模型经过改组可以用以描述金融系统。而模拟的结果令 人吃惊，他认为中国大陆和香港都能挺得住，但韩国会支持不住。大胆的预言使得徐滇庆与众多经济学家发生了争论，包括一 些诺贝尔奖获得者，后来的事实验证了徐滇庆的结论是正确的。

　　这件事为徐滇庆赢得了巨大荣誉，很快，他就升为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休伦学院经济系终身教授。

　　就是这样一位学者，他勇于表达自己的见地。在这一次对赌深圳楼市的一年时间里，他的生活轨迹并没有发生任何变 动。

　　每天骑着自行车，穿越大半个北大校区，大约十分钟，7点50分左右到办公室，做自己的研究课题。树叶变黄、凋 零、萌芽，再变绿。一年的时间，他照常上课，做研究，出书。

　　而深圳国土资源网的数据显示，按深圳市房地产信息系统统计口径，2008年1-5月房价连续下跌，5月份到谷 底——11014.14元/平方米。在6月份，有回暖迹象。

　　这一年，徐滇庆对房价的观点一直没变：房价肯定会暴涨，但现在来讨论涨跌没意义。他重申房价暴涨原因是国际热 钱不断流入中国炒高房价。

　　徐滇庆认为，今年以来，热钱流入呈加速趋势，“2008年第一季度属于不可解释的流入资金超过6000亿元人 民币，4月份一个月就高达3500亿元。”徐滇庆说，目前这部分资金主要集中在银行。“6月份数据显示热钱涌入依然严 峻。”

　　“时间会证明我的结论是对的。”徐滇庆极为自信地说。他给记者打了一个比方，“已经流入国内的资金就像前段时 间地震灾区的堰塞湖一样，高悬在我们头上。我们不知道堰塞湖什么时候决堤，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雨，下多大的雨，但是， 我们确切地知道堰塞湖中有多少水，一旦决堤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赌局”背后

　　在徐滇庆看来，这场“赌局”的背后，凸显了一个事实——折腾精英。这个骑着自行车穿梭于北大校园间的学者，自 己并没有商品房，现在境遇被动。

　　他告诉记者，“我不会再说什么了，我现在无论说什么话，都会被拿去炒作。”他相信，如果自己选择沉默，一切都 将会慢慢地平息。

　　这位自信的学者，并非不知道房地产市场的复杂与多变，他在自己的著作《房价与泡沫经济》中就曾指出：“房地产 市场是一个多元博弈，情况非常复杂，不确定性很强。贸然预测房价走势，起码说明这个人没有学好对策论。”

　　但理性上的清醒，却不能帮助徐教授避免卷入风波当中，他进入了一个自己一直引以为戒的悖论。

　　徐滇庆感慨，一个口语化的东西被无限地放大，而后被书面化，随后被娱乐化，所以我提前道歉，希望大家不要再炒 作下去了。

　　但事实上，徐滇庆或者还没有意识到，推动事件发展的并不仅仅是民众娱乐化的冲动。正如资深财经评论员叶檀在接 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谈的：国家政策上拉动内需，急功近利地推进房地产领域的投资，因此房地产成为一个投机性的投资品种。 房地产行业公益性的一面有所下降，中产阶层也买不起房子，这种民怨一直在聚集。前几年，社会情绪把枪口对准了房地产开 发商，而学者任何探讨房地产金融风险的学术言论，很容易被理解成为替房产商代言，遭到情绪性围剿。

　　徐滇庆，无意成为了这样的一个象征符号。而作为有社会影响力的学者，他当然要为自己的言论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