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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卿静雯)
陈岩:腿、下肢有点受伤了。
记者:其它的都一切正常是吗?
陈岩:都非常好。
卿静雯:好痛啊,救我,我的脚没有知觉,我要死了,没事儿,坚强点,你看这么多叔叔都在救你,救不出来。
这个女孩叫卿静雯,17岁,是东汽中学高一年级的学生,她在废墟里被压了50多个小时。卿静雯所在的位置结构非常复杂,在她的旁边是一个2米多高的危墙,危墙的上方是三块楼板,如果危墙倒塌,这三块楼板很可能会砸到卿静文。
陈岩:当我第一次进去,看到那种场景的时候,她就是那样两个眼睛就那么看着我,叔叔、叔叔,她没有说你救救我,就是叔叔,一个劲地叫叔叔,说叔叔,你别放弃我,你不要放弃我。我当时跟国家队王念华,一个身经百战,参与过多次国际救援的老队员,我们怎么回答她呢?我们回答不了她,后来我走的时候跟我说,叔叔,我能不能上中央电视台?她没哭过,我们还能哭吗?我们没有理由去哭,我们哭不出来那时候。因为我们出来跟其他几个队友一说,几个队友就抱在一块说,拼了命也要把她拽出来。
里面的板和梁之间是相牵连的,如果动错一个,其他孩子都很危险,每次在起吊的时候都是我亲手去拴那些绳子,我害怕他们拴得不稳,或者说拴的位置不好,绳子打滑,绳子绷紧那一瞬间,绳子一拉,那个板子搓就能把人搓死。
先救卿静雯,因为打开卿静雯那个面,因为她是最危险的,这四个孩子虽然埋得很深,但是他们目前的状态,而且如果我们要先救这四个孩子的话,我们又要保护里面的卿静雯,我们作业面很小,打不开作业面,所以我们必须要把卿静雯救出来以后,整个作业面才能打开,而且我们可以从三个方向同时进行作业。
先救谁出来,我们知道两个人都能出来,但是先把谁救出来是对的,有的人说先把马小凤取出来,把马小凤取出来薛枭就好取一点,有的人说把薛枭取出来,马小凤那边也好取一点。
救援现场讨论:现在不能动它,你的想法实施可以,必须等她救出来,我现在在这儿,不动也没事,这个板不是压着她吗,我要动那头,这个板还是压着的,你动那头,这个板肯定要翻的,它是个斜的。
陈岩:最后是孩子给了我们一个决定,薛枭跟我说,叔叔,跟我和王念华、何宏卫我们三个在这里,薛枭就说要不你先救马小凤吧,你们先把马小凤救出去,马小凤说,叔叔,反正我这边挺安全的,你先救薛枭吧,多伟大。那个时候实际上埋了几天,哪个先出去一分钟都是迫不及待的事情,如果按照平常的那种心态,我觉得我们不要再争了。把两组人员喊过来,你那边大概需要多长时间,王念华说小凤那里十分钟我能把孩子拽出来,你那边估计还要二三十分钟,那就先救十分钟的。
马小凤一出来以后,我就知道薛枭着急了,他时不时地,哎呀,叔叔,差不多了,该救我出去了嘛,但是他也不是那种埋怨你的意思,他觉得好像应该提醒一下你,不要把我搞忘了,实际上谁能搞忘他呀,我们有时候医生下去给他量血压,量什么的,他就说,哎呀,其实我觉得你们应该给我搞点好喝的,不是盐水就是矿泉水,喝起来也难受,他从开始有一点水就很满足,到最后强迫他喝生理盐水,到最后他要求更高,要可乐了。当时我们还说他,你要求够高的,还喝可乐,你想想我们到哪儿去给你搞可乐?要可乐待会儿出去再喝,坚持一下。行,坚持一下。
5月15日23点,薛枭被成功救出,他就是可乐男孩,是东汽中学被救出的最后一名幸存者。
队员:抬高一点。没事,马上就走,去医院。
陈岩:薛枭,请叔叔吃雪糕。
薛枭:叔叔,记得我的可乐。
陈岩:可乐,马上给你拿过来。
薛枭:要冰冻的可乐。
陈岩:确实一下子觉得,这帮孩子太可爱,完全没意识到的,就是我们整个过程里面没意识到这帮孩子这么坚强,自始至终我们没有看到一个孩子哭过,没有看到一个孩子在那里,比如说大呼小叫的,爹、妈地乱叫,没有,非常非常坚强。孩子每一个我都记得,为什么呢?你压根就不知道要从那种深埋的废墟里面,从那种环境里面去抢救出一个孩子要付出多少,不仅仅是时间概念,是生命概念,因为精确到用秒来计算,你用秒来计算生命的时候,你就知道生命有多珍贵。我想在那种灾难面前,我不会因为一栋豪华的建筑倒塌去可惜,一辆豪华的车被砸扁了,我要去记住它,不会因为这些东西,除了人没有任何其它的东西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就比如说我刚才说,死去的,像丁浩这样的孩子,非常优秀,在我眼皮下,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我能记不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