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华

　　一场风波让雄霸香港电视四十年的女强人英名几乎一朝尽丧，这背后，是怎样的土壤

　　这届的金鹰电视节颁奖礼上，蒋雯丽凭演出《金婚》三度上台领取观众喜爱演员、最佳表演艺术和最具人气女演员三 项金鹰奖。这个综合观众投票、专家评选和中视协投票所选出来的“三料视后”——容许我套用香港式形容——可说是众望所 归、当之无愧。在这里除了祝贺蒋雯丽，同时不禁心生感触：同是“视后”，香港的一位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闭门诞生”而欠 缺了公信力，虽也不止一次获得殊荣，却最终难逃被网民发起杯葛抵制的命运。她便是于8月30日下午在香港大球场举行的 奥运金牌精英大汇演中，因涉嫌“叱喝王峰上台，对郭晶晶提出与跳水无关的问题，并蔑视吴敏霞”，而被媒体以“对运动员 不够尊重”大做文章，并惹来网民大肆挞伐的“无线阿姐”汪明荃。

　　事发当天，汪明荃这位出道以来一直身兼数职的艺人，正以司仪身份主持现场直播的嘉年华式大汇演节目。据说由于 运动员访港行程紧密，下午5点30分播出的环节，一行数十人的金牌健儿是5点才抵达现场。无法进行彩排便要上镜头，免 不了要状况连连。但技术上的差错尚属小事，惹来轩然大波的，是在中国跳水队伍上了舞台接受汪明荃访问时，受访的郭晶晶 忽然提出团队中的一员王峰还在台下，于是主持人不得不用麦克风呼吁王峰上台归队。偌大的足球场上此时出现王峰一边穿着 外套，一边向主礼台好整以暇地走去的画面，配合这画面的一句画外音，是构成主持人三大罪状的其中一条：“走快一点！我 们是在现场直播，麻烦你！”——汪明荃用她的招牌式的尖又没甚修饰的噪音高调宣布。

　　另外两条罪状，则是夹在吴敏霞与郭晶晶中间访问二人时的“不识大体”。她问吴敏霞：“你估计自己什么时候才能 超越郭晶晶的成绩？”吴敏霞听了一愕，随之的回复则被汪明荃形容为“太一般”。又转向郭晶晶：“我刚才跟她(吴敏霞) 说只要你快点嫁来香港，她就有机会拿金牌啦，那你自己的打算到底是怎样呢？”——先有对吴敏霞的个人成就“不敬”，接 着又对郭晶晶“逼婚”，本来只是按稿照念“搞气氛”的多届港剧视后，翌日在多份报章头版成为众矢之的。

　　但真正的围剿追击尚在后头。汪明荃以一贯的大剌剌心直口快的语言回应谴责，“他(王峰)走路慢吞吞，这节目是 直播，我不可以不说话等他上来，也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慢，我也很紧张??”，或“没有什么尊不尊重，(吴敏霞)暂时比 不上她(郭晶晶)是事实，我没有低贬她。我叫郭晶晶快点结婚，她不是就有机会了？我不觉得自己有恶意，这些都是代表观 众发问，其实她结不结婚，我个人并没兴趣知道。”等一干自辩之辞只惹来舆论更大反应，尤其指她“失礼港人”的网民。

　　上述一场风波，在媒体的绘影绘声下，几近是港剧《我的野蛮奶奶》翻版，导致阿姐四十年的女强人英名几乎一朝尽 丧。表面是汪明荃的主持风格不够圆融才连带影响她的视后形象，但网民对于阿姐风格的强烈反弹，极可能是香港电视剧所种 下的深层祸根——“成也野蛮，败也野蛮”——香港人喜欢看见剧中人物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展示他们的夸张一面，但当戏 剧中的小丑来到现实世界也文也武俨如大权在握，观众自然第一时间变脸——只要是碰到谁在上谁在下、谁是主谁是从的敏感 地带，大部分人的幽默感都会被警觉性代替。

　　汪明荃多年来的努力尽管不能称为白费，但在多数人习惯以“消费”面对一切(包括电视剧)的环境里，再凭几个搏 得观众欢心的角色多赢几个“视后”的奖座，对换来尊重可能还是帮助不大。因为在慷慨给予赢家鼓励的掌声背后，同时有着 按捺不住的典型港人心理：所谓成功，大多是时势而不是实力造成。而这也是港剧为何不会拍出《金婚》或培养出蒋雯丽般女 演员的原因——多立一座牌坊，只为了将来可以多推倒一座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