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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企“监守自盗者”
作为国企“掌门人”,王效金原本应该履行好“看家”职责,但是,其却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监守自盗者”。
王效金曾公开表示:由于体制本身的缺陷,导致古井集团的经营机制还没有得到根本转变,只有国有资产大部分退出,才能使企业再次焕发生机。他表示,希望通过引入战略投资者、转变经营理念、改善治理结构,推动古井实现新的辉煌。
不为外界所知的是,冠冕堂皇引进战略投资者的背后,王效金其实另有“小九九”。
有知情人士指出,古井集团发展到今天,王效金居功至伟。但是,古井集团国有企业的性质,注定王效金只能是高级 “打工仔”,一旦退休,只能“抱憾离开”,难以带走企业“一草一木”。相较自己的巨大贡献,这种不改制带来的预期结局,实在难以让王效金心理平衡。
基于此,接近花甲之龄的王效金对改制的渴望极为迫切,并不遗余力予以推动。其背后蕴含的,是其对自身利益的“ 不懈追逐”以及对国有企业的“监守自盗”。古井集团下属的九方制药有限公司改制,就是一个典型例证。
2003年5月,得知九方制药有限公司准备进行改制的消息后,王效金多年的朋友、北京某广告公司总经理潘某专程上门,请王效金予以支持其参股九方制药公司的经营。
谈判进入实质性阶段后,潘某希望最大限度压低九方制药公司的净资产值,以便用最少的投入获得更多的股权。20 03年下半年,潘某3次来到王效金的家中寻求支持并送上110万元人民币。同时许诺,如果九方制药公司净资产评估能评到1000万元,他会给王效金一些股份。
利益驱动下,王效金经多次指示安排,最终将九方制药公司的净资产由2200万元下调到1000万元。由此,北京市某广告有限责任公司仅增资1000万元就取得了九方公司50%的股份。
据了解,此次改制中,王效金先后收受潘某所送人民币200万元、美元2万元,并不顾其他高管反对一次次满足后者所提出的各种要求,慷公家之慨为私人谋取巨额利益。
最吸引外界眼球的,是古井集团整个改制工作。在王效金的积极推动下,深圳某集团成为第一个合作对象。在这一过程中,王效金更是不遗余力。
2003年下半年,深圳某集团董事陈某,根据公司董事会授权负责收购古井集团事宜。在签订了关于缔结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备忘录”的当晚,陈某就送给王效金10万元,请求对收购一事给予关照。其后不久,王效金将有关情况向亳州市领导汇报,表示倾向同深圳某集团进一步接触,并建议亳州市政府给陈某发考察邀请函。
同年11月,陈某接函后来古井集团考察,王效金应陈某的要求帮助安排与亳州市政府领导会谈。在此期间,陈某送给王效金10万元,并请王效金尽早促成亳州市政府领导到深圳某集团考察。
当月下旬,王效金随亳州市政府考察团到深圳某集团考察。为感谢王效金对收购工作的支持并希望其继续关照,陈某再次送给王效金10万元。2003年11月23日,亳州市政府与深圳某集团签订了产权改制框架协议。
旁人买古井,王效金缘何如此不遗余力推动?随后发生的一切,揭示了其中深层动因。
2004年2月25日下午,古井集团根据与深圳某集团的谈判初步成果,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听取审议并最终通过改制方案。
方案显示,将古井集团不良资产剥离,保留优良资产,经过评估作价,以净资产为基数,让出60%股权给深圳某集团,余下40%在内部分配,然后以员工拥有的这4成古井集团股权,再设立一家新的投资有限公司,作集团的一个股东,以此实现古井股权多元化。
该方案规定,在这家新的持股公司中,普通员工占股60%,管理层占股40%。但方案中出现了员工与管理层分配股权悬殊的问题——普通员工每人仅有3万股,而王效金一人则有1000万股。
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据参与者回忆,当时很多职工为了宣泄对分配方案的不满,竟然跑到王效金所居住的别墅边烧纸钱,放鞭炮。从外地赶回“灭火”的王效金大怒,回家后气得灯都没开。
与此同时,和战略合作者的谈判也进行得不顺利。在转让价格上,深圳某集团和亳州市政府发生了分歧,最后谈判不了了之。此后,由于种种原因,古井和其他战略投资者的合作也没有结果。
由此,王效金曾经对于古井的种种“念头”,一直没有能够实现。
“一言九鼎”的背后
王效金在古井集团可谓一言九鼎。号令之下,无人不从。也因此,很多行贿者对王效金“银蛋”开路,总能心想事成。
王效金缘何有如此权威?一个最直接的原因是,在很多古井员工眼中,王效金就是古井的精神支柱。“没有王效金,就没有古井的今天。”
此话并非言过其实。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担任古井酒厂厂长后,王效金便开始展现惊人才能。最具说服力的是,“降度降价”的经典营销案例。
据介绍,1988年,国家实行白酒计税基础价调价政策。“古井贡酒”从14.5元一下子调到了48元一瓶。王效金意识到,如此高的价格已经超出了当时消费者的购买力,将会变得空前难卖。
事实证明了王效金的判断。1989年初,白酒业一片萧条,各种名酒都开始滞销。此时,王效金推出“降度降价” 策略予以应对:将古井贡酒的度数降下来,同时也将销售价格降下来,让普通人也能喝得起名酒。由此,在当年的名白酒企业中,古井成为惟一一家效益没有滑坡并一跃成为全国工业企业500强的企业。
此后,古井酒厂进入高速发展期。1995年,古井实现利税5.95亿元,在全国白酒业中从上年的第三位一跃坐上了第二把交椅。次年,古井先后在B股和A股市场上市,成为全国第一家白酒类上市公司。1997年,古井集团的发展达到了历史最好水平,白酒的利润当年达3.14亿元。集团也由此成为国内知名大型企业,1999年,其总资产已近百亿元。在最辉煌的时候,古井集团上缴利税曾超过亳州市整个地方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光芒之下,王效金让人无法不仰视,其也成为古井集团乃至亳州市超重量级人物。此后,在《古井报》上,可以看到以各种形式宣传王效金的文章,像“给王厂长画像”、“王效金故事”、“王效金的经营之道”、“董事长信箱”等,专栏就有若干并连续几年推出,而“向董事长学习”、“向王效金学习什么?”、“古井离不开王效金”的社论更是时常出现……
有报道称,王效金也在公开场合说,王效金就是古井,古井就是王效金,效忠古井就是效忠王效金这个人,效忠王效金的目的就是为了古井的发展,是为了每一个职工的发展。
据知情人讲,在公开场合,在大的问题上,王效金还是挺民主的,能够听听党委和工会的意见,但落实具体问题时还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甚至,古井集团一旦有持不同“政见”者,其命运无一例外的是被“清洗”。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王效金受贿案的发生,在这一情况下实属理所当然。耐人寻味的还有,国企“掌门人” 的身份加速了王效金的堕落进程。他曾公开宣称:“我充其量是党和国家的高级打工仔,我要为党和国家好好地打工,不然的话,党和国家就会炒我的鱿鱼,把我解雇了,那样,我的人生价值就实现不了,因为我有个打工意识,所以我才能真正做到心理平衡。”然而,目睹不少国企老总因为改制摇身一变成为民企老总、“打工仔”变成“皇帝”之后,王效金再也难以保持平衡心态。也因此,从2001年开始,他一直忙碌着古井“既艰难又曲折”的改制问题。可悲的是,一个“贪”字,让王效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何监管国企“掌门人”?
王效金的落马,引发广泛关注的一个话题是:如何监管国企“掌门人”。
王效金对此也是感慨系之。在庭审最后陈述阶段,他表达了深深的忏悔之意。他说,20年来,党和政府给了他很多荣誉,然而他却没能把握好自己,从而陷入了拜金主义的深渊。他感到“对不起古井,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党和国家”,一定悔过自新,重新做人。他希望那些国企同行们能够从他身上吸取教训,用好权,慎用权,同时也希望上级机关加强对国有企业掌门人的监管,别再让其他人像自己一样,权力不断膨胀,最终得不到控制而跌入犯罪的深渊。
一位国资系统内部人士说,现在很多国企虽然名义上实行公司化的治理结构,但实际往往是国有股一股独大或只有国有股,监督机制缺位,缺少完善的内部治理结构的制衡。国企领导和一般的党政机关领导干部不同,不仅掌握着“人权”,还掌握着“财权”,在企业里拥有绝对的权威,往往很容易摧毁企业内部的监督体系,从而产生各种违规行为。而且在地方上,只要企业能做大做强,地方领导就满意,对企业负责人的其他行为也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时候,腐败就会趁虚而入。
面对王效金案,人们必须深思:国有企业的权力监督体系该如何构建?
“国企由于产权惟一或产权不明晰,往往造成各级负责人责任不清,以权谋私。只有引进不同的投资者、产权多元化、多方竞争,才能针对重大决策的表决、执行和监督形成内部的制约机制。”北京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胡星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主张,关键要引进外部监督者,比如会计师事务所等独立机构,不能仅依赖于企业的内部审计或国家有关职能部门的审计。此外,还应聘请独立的董事、监事及财会人员。
胡星斗还认为,必须加强职工代表大会和工会的监督。“必须给工人参与企业管理的权力,企业的重大决策应该经职工代表大会讨论,确保职工代表大会真正成为企业核心权力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简而言之,真正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落实公司化的治理结构,确保分权制衡机制的运行,是专家就国有企业权力监督体系的完善给出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