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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贱——雷
文/胡尧熙
今天的互联网正变得越来越像电视,比电视还电视,你可以在网络上看到有版权和无版权的各种视频,最重要的是,它的气质也在向电视靠拢了。大家过去都是精英的聚集地,现在则成了最平民化的玩具,除了网吧,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花2元钱就能消磨1个小时?
酷时代 精英当道
互联网刚在中国现身的时候,贱客没有当道,雷人也尚未出生,那时候和它联系在一起的词汇是中国人还一知半解和望而生畏的风险投资和数字化生存。在上海,中国第一家网吧开业时标出的价格是40元/小时,这个价格放在今天也是奢侈,那时候的互联网既新鲜又高贵,能使用浏览器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财力智力双高,想不酷也难。这多少说明,一件东西要想保持矜贵,数量就不能太多,阿玛尼有限量版,范思哲有限量版,连PS3都有,它们是奢侈品或者潮流生活的代言,但互联网要想走得更远,注定是用户越多越好,稀释了精英,释放了草根,它和电视一样,早就不教化人了,只是想着怎么样能够更闹腾。
中国第一代网民混的是BBS,话题都很统一的正襟危坐,吸收资讯是第一位,发表评论排在其后,大家都在议论千禧年后的中国和中国互联网是什么面貌。新浪上的新闻标题也不像今天这么惊世骇俗,都和平面媒体一样一本正经。我那时在一个网站上班,工作守则之一就是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坚决不能放上网站的首页,更不能重点推荐,那是国家大事的专有地盘。没想到2000年一过,风向突变,第一个冬天到来,最酷最有前途的IT精英纷纷下岗,我的老板也慌了神,第一次要求把巩俐放上了头条,后来干脆连新闻都不做了,手机铃声和短信下载才是救亡的法宝。
老网民对互联网多少有敬畏之心,真正把它当成了解世界的窗口,没想过它以后会成为娱乐平台,大家都严肃地上网,严肃地交流,偶尔口甜舌油,只是为了在QQ上认识网友,这可能是那个时代互联网最大的娱乐功能。网络文化的走向像是互联网自身命运的镜像,原本是酷得不行的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网”,想法是控制核武器,最后被麻省理工大学改造成了信息交换平台,既然身段降低了,也就注定了没法再精英下去。
贱时代 贱客上位
2005年的中国互联网界发生了两件大事,网民上网的目的在那一年悄然转弯了,上网获取信息第一次在网民上网行为排名中由原来的第一位降到第二位,取而代之的是网络游戏、在线点播等娱乐休闲活动;芙蓉姐姐也在那一年闪亮登场了,身后黏着一片跟帖者,与其说是愤怒声讨,不如说是趋之若鹜。专栏作家沈宏非说“人若犯贱,我必更贱”,这句话被网民们真实操练了一回。
芙蓉姐姐是不怕嘲笑的,因为她已经自嘲了,北大教授张颐武说,看别人出丑,中国人古来有之,只不过以前看歌女卖笑,现在改看芙蓉了。围观的人当然都不怀好意,但其实自己也很贱,莫名其妙地让嘲笑对象轻易扬名了。
贱客们从来就与众不同,他们在电视和网络上频频现身,个个都非专业、非常规,再配合至高无上的勇气,台下面的人都被恶搞了一回。日益追求娱乐化的电视、门槛和成本越来越低的网络平台、全方位发育的娱乐经济,把贱客捧为明星,和他们比起来,无厘头只是开胃菜。中国人生活在房子车子的压力中,贱好像也成了通达的人生态度,《康熙来了》开始成为网上收看率最高的综艺节目,而贱得很有智慧的吴宗宪仍然是荧屏开心果。在这之前,史上最无耻的小孩蜡笔小新和韩国人创造的贱兔就已经是网民的心头好。
因为网络,所以犯贱。作家莫言有过“不上网就不知道人可以多无耻”的说法,贱客上位,离不开网民的身体力行,更离不开网络温床的孵化。热爱MSN、泡泡或论坛的网民是寂寞的,而网络的匿名性则令大家有了撒野犯贱的保护伞。人人都以为网络带来的是自由主义精神,没估计到后面还有蝴蝶效应。虽然大家都想不通,贱客到底是偶像还是呕像,但既然这么多人都贱,我又岂能错过。
贱也有励志作用,日本高知县赛马场有一只叫哈卢·乌拉拉的雌性赛马,在她竞技生涯中蝉联100多次败绩,却成为全日本家喻户晓的名马,并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小型赛马场——在贱时代,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偶像,包括屡战屡败的马。
雷时代 雷是乐趣
中国人向来容易被雷到,看《庐山恋》,电影里有人接吻,观众被雷了,对于这个吻,各界人士要大讨论;只可惜“雷”成为动词的时间太晚,要不然早就风光无限。
生活中处处都是地雷:经济形势不好,A股下跌,容易被雷倒;遇到城管当街追打小贩,愤怒之余也要被雷;瞻仰号称“轰天雷”的山寨手机,赞叹之后还是被雷;看到刘翔退赛,不管质疑还是理解,这个雷仍旧响彻鸟巢。既然横竖逃不出地雷阵,不如把故事搬到网上雷倒一片。
已经有专业的雷人部落在网络上扎根,每天浏览N条新闻,观察身边现象,一旦发现奇闻逸事就在论坛里制造天雷地雷。网民也是喜欢被雷的,足不出户看尽大千世界的千奇百怪,从心底里被雷,然后拍拍手继续生活——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不如享受雷。从这个意义而言,雷人也很贱,因为面对生活,我们都脑残了。来源: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