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梦

　　8月29日，市场曝出黄金投资知名人士张卫星执掌的北京高德黄金颐合金银制品有限公司(下称高德黄金)出现巨 额亏损。从去年的“上海联泰炒金案”，到前几个月的“华夏交易所案”，再到最近曝出的高德黄金巨亏，业内对于此类事件 的法律界定的争议声再度泛起。

　　据称，在黄金交易市场监管方面，期货由证监会监管，黄金市场则由人民银行监管。而规范黄金市场风险控制的法规 只有1983年版《中国黄金管理条例》，新的《黄金管理条例》一直没有正式出台，这无疑令管理层陷入了尴尬之境。原本 黄金市场就有很大的风险，再加上缺乏监管导致的道德风险，出事的概率必然很大。

　　在当前地下炒金监管缺失、投资者教育不充分、公司管理极其不规范等情况下，还有更多类似的事件已经发生或者即 将发生。

　　有关专家指出，一个成熟的黄金市场，需要有健全的机制，强大的产业和规范的管理作支撑。对中国黄金市场而言， 健全黄金市场运行的法律法规体系，规范市场运作显得尤为重要。同时，相关监管部门应形成合力，加强联合监管，尽快结束 现货、期货交易灰色地带无人管、无法管的现实。

　　“地下炒金”死灰复燃

　　又见地下炒金“爆仓”(期货术语，高损额超过了自有资金)事件。8月29日，张卫星坦承，因为经验主义错误， 在7月15日至8月下旬国际金价暴跌期间遭受重创，旗下高德黄金400余投资者损失惨重。

　　据称，张卫星名下高德黄金的400多名投资者日前纷纷被迫清仓，由此造成的实际损失超过千万元。而张卫星名下 所有公司一共亏损1.8个亿，其中高德损失3500万。

　　巨额亏损仅发生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7月15日，国际金价自见顶988美元之后，近一个月内急跌逾200美元 ，自8月15日起才从772.80美元低点反弹。暴跌来得让人如此措手不及。

　　让高德黄金闻名业内的是旗下“高德黄金通”业务。根据公司官方网站描述，“高德黄金通”业务以交易保证金的形 式进行，客户需向本公司交纳交易保证金后才能进行交易。交易保证金的收取标准不低于标的黄金总价款的20%。通俗讲1 万元钱可以炒5万块钱的黄金，资金放大功能使得客户的资金运用成本低。

　　8月20日起，高德黄金开始以种种理由要求其“高德黄金通”客户平仓出局，这使得众多客户的巨额账面浮亏将成 为实际损失。

　　据称，高德黄金“爆仓”消息传出之后，市场上开始出现种种声音：进行这种黄金期货交易以及“爆仓”仅是高德黄 金个案吗？全国范围内这种非法交易规模到底有多大？

　　中国黄金协会秘书长郑润祥表示，目前全国约有7000家公司非法从事黄金期货交易，在黄金价格剧烈波动以及国 家加强外汇管制的情况下，这些公司的倒闭是必然的，而且“爆仓”现象亦会在近期成批量陆续出现。

　　郑润祥说，目前只有上海黄金交易所和上海期货交易所的会员单位可以提供合法黄金现货、期货交易服务，而其它不 是这两大会员单位的企业，所从事的黄金期货以及相关现货转期货产品的业务均不受国家法律保护。

　　当前，中国黄金市场处于多头管理之下，现货市场归央行监管，而期货市场归证监会监管，但两者现在没有形成合力 。在监管不到位的情况下，很多非法从事黄金期货交易的公司都会趁虚而入。

　　据统计，全国范围内参与外盘黄金期货交易的公司目前大概有7000家。而非法从事黄金期货交易的公司可分为4 种类型。第一种持虚拟盘，跟国外没有对接，甚至连对冲平台也没有；第二种是延时报盘，使自己的主盘和客户端的盘播报的 时间不一样，在做盘之前做集中撮合，最后成为惟一获利者；第三种是通过地下钱庄到国外对冲，但资金出入的渠道是非法的 ，公司本身的合法性就受到质疑；第四种是通过投资指导发出短信或者资讯，让投资者不断增加交易次数，从而获得高额手续 费。

　　郑润祥表示，进行非法黄金期货交易的公司无论采取哪种交易方式，对投资者来说都具有极高的风险性。在本轮黄金 下跌过程中，高德黄金坚决做多，不仅使公司自身损失，大量客户也蒙受重创。

　　郑润祥说，如果高德黄金的资金链不断，就有足够的保证金不会爆仓；如果黄金价格仍保持不温不火，没有剧烈波动 ，这些公司也可以苟延残喘。而一旦出现价格大波动，公司便需要大量资金实现跨境流动去应对。在国家加强外汇管制的情况 下，这些公司的倒闭是必然的，近期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高德黄金批量“爆仓”。

　　早在2001年，金价就露出了牛市的端倪，但直到今年年初，正规的黄金期货才在上海期货交易所挂牌交易，因此 不少性急的杭州投资者，早就通过各种各样的黄金公司从事地下黄金期货买卖。据透露，一半左右的杭州地下炒金公司在这波 大跌中遭到了沉重打击。

　　与正规的期货不同，地下黄金期货交易必须通过黄金公司运作，而这些不正规的公司往往冠以香港或英国某投资公司 浙江分公司的头衔。上海金交所期金的交易杠杆最高不超过10倍，而地下期金交易的杠杆动辄50-100倍。不少投资者 都喜欢这种“一本万利”的地下交易。一般都是五千到一万美元这样玩，多的也有十几万美元，最高有50万美元。这些地下 投资者在本轮下跌中，蒙受的损失最大，往往稍有波动就会“爆仓”。

　　金市监管存在盲区

　　今年以来，国际金价波动较大。自7月中旬上摸988美元后，近一个月内急跌逾200美元，8月15日，金价开 始反弹。而自8月20日起，高德黄金以包括政策市场风险在内的种种理由，要求其“高德黄金通”客户平仓出局，此举令众 多客户的巨额账面浮亏成为实际损失。

　　张卫星表示，自己公司从事的交易就是“做市商”，即公司与客户做对家，由公司提供流动性，张表示这是国际成熟 的市场惯例。

　　然而，如果交易平台大，则中间商可以同时接到不同交易方向的指令，从而保证客户以及中间商交易的持久性与安全 性，但是如果交易平台比较小，必然造成中间商与客户的做对家，而中间商一旦自身流动性出现问题，根本无法保证与客户间 的流动性。高德黄金就是在自身出现巨大亏损的情况下，无法继续提供客户的流动性，从而要求客户平仓出局。

　　由于自身问题从而导致客户无法继续交易，并造成亏损，高德黄金是否应该承担法律责任？一位熟悉期货业的律师表 示，目前没有相关的法规限制这类“做市商”的交易，因此就看客户与公司的合同是如何签订的了。

　　与此同时，张卫星还表示，自己的公司并不符合《期货交易管理条例》中对变相期货的两条规定，第一不为参与集中 交易的所有买方和卖方提供履约担保的；第二保证金收取比例为合约(或者合同)标的额20％，而没有低于20％，“我们 公司的产品绝对是完全在目前的法律范围之内。”

　　“高德黄金通”业务正是利用了这个监管漏洞，以压线20%的保证金比例，开展所谓黄金现货订金延迟交易，实际 上无疑是坐庄黄金期货，并利用客户和自有资金投机境外黄金期货。

　　目前，并无证据证明张卫星的高德黄金在上海黄金交易所的仓位情况，按有关监管规定，即便是黄金现货，也只有上 海黄金交易所会员单位才能向客户提供相关服务。张卫星称，自己是上海黄金交易所会员单位的客户，但这并不能证明高德黄 金有权向客户提供自己设计的黄金衍生产品。

　　业内人士称，类似高德黄金公司的出现，跨越了诸多监管高压线，构成真正无人监管的真空地带。上海一期货公司高 管表示，该类公司未获得从事期货交易的特许牌照，却以期货运作机理设计产品模式，引诱了大批不明真相的投资者进场交易 。

　　作为现货市场，高德黄金规避了央行和商务部的监管。高德黄金自称“是中国境内专业从事黄金业务的公司。”张卫 星接受采访时称公司所进行的业务是“现货延迟交易”。黄金市场属央行监管范围之内，通常的现货市场也需获得商务部电子 商务市场批文。

　　自2007年12月起，商务部便通过各地商务主管部门下发过名为《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管理办法》的征求意见稿。 但上述《办法》至今未出台，大宗商品交易的主管部门更是无从确认。

　　此外，高德黄金以从事非期货业务为名规避了来自证监会的监管。据统计，目前从事黄金营销的企业达到上万家，涉 及黄金投资的咨询类公司有7000余家。不可否认，这其中不乏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不仅扰乱了黄金市场秩序，也败坏了 黄金市场在国人心中的形象。

　　据称，有些黄金中介机构为获得更多交易手续费，发布误导性信息来诱导投资者频繁交易；有些黄金中介公司不具经 营期货资格，而从事保证金交易；有些公司不具做市商资格，而从事连续报价、双向交易；有些公司无视我国资本项目外汇管 制的现状，而从事外盘黄金的代理业务。更有甚者，用模拟、虚拟盘或采取延时报价与投资者对赌。

　　从去年的“上海联泰炒金案”，到前几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华夏交易所案”，再到最近曝出的高德黄金巨亏，业内 对于此类事件的法律界定的争议声再度泛起。

　　对于黄金交易管理的模糊地带，业内人士表示，黄金做的其实是现货仓单远期合约，这一块的监管，证监会不管，是 由商务部和银监会来监管的，这2个部门由于专业等问题，监管并不能做到非常严格和行之有效。

　　由于黄金交易的相关管理条例尚未制定，管理层即便知道其中有问题，但也苦于没有依据，这无疑令管理层陷入了尴 尬之境。原本黄金就有很大的市场风险，再加上缺乏监管导致的道德风险，出事的概率必然很大。

　　规范管理刻不容缓

　　中国黄金协会秘书长郑润祥表示，目前全国约有7000家公司非法从事黄金期货交易，这样的黄金投资公司不能算 金融企业，现在金融企业有一行三会在监管，但他们没有纳入这个监管范围。中国金融监管层应借助高德黄金事件进行彻底反 思，制定切实可行的法规条例规范市场刻不容缓。

　　有关专家指出，一个成熟的黄金市场，需要有健全的机制，强大的产业和规范的管理作支撑。对中国黄金市场而言， 健全黄金市场运行的法律法规体系，规范市场运作显得尤为重要。及时清理和废止与黄金市场运行不相适应的相关法律、法规 ，建立和完善市场机制下的黄金流通法律法规。同时，相关监管部门应形成合力，加强联合监管，尽快结束现货、期货交易灰 色地带无人管、无法管的现实。

　　当前中国实行的是分业经营、分业监管的金融监管体系，这一体系有利于针对不同的金融活动确立不同的监管目标。 但是这一监管格局与混业经营、国际金融集成化的发展趋势相比，存在一些不和谐之处，甚至可能阻碍中国金融市场整体的发 展。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形成了市场化的金融体系，其核心部分之一就是金融市场。金融市场由货币市场、外汇市场、资 本市场、保险市场和黄金市场五个市场组成。由于五大市场的主要金融工具在安全性、收益性以及流动性方面各有千秋，从分 散投资、最小化风险最大化收益的角度，投资者需要在其资产组合中分别配置这五大市场的产品。

　　由于中国对各个市场的开放时间不一，也决定了这五个市场的发展程度不同。相对而言，资本市场开放较早，比其他 市场要发达得多，内部构造也要复杂得多。比如，资本市场又派生出子市场，例如股票市场、产权市场、债券市场、期货市场 等。

　　但是，中国当前的监管基本格局是金融分业经营、分业监管，由“一行三会”即人民银行和证监会、银监会、保监会 对这五大金融市场进行分别监管。这种分业监管的模式以监管权力划分为特征，变相割裂了统一的市场，剥夺了投资者共享五 大市场的权利，降低了市场效率。每一个监管机构出台的监管政策都只是针对自己的监管领域，缺乏全局观念，忽略了五大市 场紧密联系的事实。

　　比如《中国人民银行法》规定只有中国人民银行才能对全国黄金市场交易进行统一的监督管理，但是黄金市场与其他 市场交叉地带的监管却出现了真空地带，如黄金期货、黄金指数期货、黄金期权、黄金ETF等黄金衍生品的监管审批，保险 公司、基金公司参与黄金市场的政策等等。上海黄金交易所设计出的黄金券、黄金ETF、黄金期货、黄金期权等创新产品， 也因为这个原因而无法正常进入金融市场。境外不法分子钻了这一空子，纷纷在内地设立地下期货公司，以提供信息咨询名义 诱使内地企业进行境外期货交易。

　　在人民币不能自由兑换的情况下，黄金市场应该是首先与国际接轨的。如果监管无法到位，必然会有大量国内资金投 资于境外黄金衍生品。这对中国黄金市场和金融市场的发展极其不利。

　　众所周知，中国对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商品石油、铁矿石、铜等缺乏国际话语权，这对我国经济发展极为不利。如果 在黄金方面也丧失话语权的话，中国将会继续承受国际有色金属价格剧烈波动的痛苦。要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就有必要站在国 家利益的高度，大力发展黄金的衍生品市场，让中国的黄金衍生品价格成为影响国际市场的价格，从而带动我们实际的经济利 益和金融市场。

　　虽然《中国人民银行法》第35条规定，应该和“三会”建立协调机制；2004年“三会”也公布了《中国银监会 、证监会、保监会在金融监管方面分工合作的备忘录》意在加强互相协作。但实际工作中落实的并不多，更没有改变金融市场 监管诸侯割据的现状。现有的监管格局与金融市场本身监管互联的特性相冲突，在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金融创新和金融市场的 进一步发展。

　　多年的经验表明，在一些新的领域，中国监管体系的建立通常是事后的，在国家利益已经受损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出台 相应的监管措施。监管本身的意图应该是发现、控制和防范可能危害到金融体系的正常运行以及对金融体系有重大损害的事件 发生，我们不能单纯将其作为一种救济手段，而应力求防患于未然，协调监管为先势在必行。

　　黄金市场开放以来短短几年的实践表明，只要监管得当，黄金市场完全有理由也有实力在国际市场的话语权方面占有 一席之地。我们也相信，如果能突破现有监管方面的阻碍，黄金市场甚至金融市场都会迎来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