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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叫老周一个人扛”
-实习记者/熊巧
“他一个农民,哪有本事搞得全国人民都知道”
罗大翠直挺挺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发髻有些散乱,面带倦容,手指绞在一起,有些局促地微笑着。旁边放着一只塑料手提袋和一个湖蓝色手提包。汉江从她身后的窗户外面缓缓流过。
这是9月23日晚上10点,陕西省安康市芙蓉苑宾馆8106号客房。从记者那里听说法院有可能第二天开庭审理她丈夫周正龙涉嫌诈骗和非法持有枪弹案,于是这个45岁的农妇匆忙拌好猪食,托邻居帮忙照料鸡和猪,然后拿了几件丈夫的衣服塞进塑料袋,换上新买的黑皮鞋,锁上堂屋的大门,赶下午4点的长途车从镇坪县来到安康市。
“协助调查”
这家宾馆坐落在汉江边上一个宁静的小公园里,环境显然比她几个月前去的那家要舒适得多。
5月9日还是10日她记不太清了,大清早一辆镇坪林业局的写着“森林警察”的车来接周正龙“上山当向导”,罗大翠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饭让他吃饱。以前周正龙给华南虎调查队当向导的时候都是这辆车来接。周正龙上车以后就再没回来过了。“从没跟家里联系过,想去看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过了几天,晚上10点多钟,罗大翠已经上床睡觉了。来了几个警察敲门,亮了证,请她“去县上电力宾馆协助调查”,说是去一下就把她送回来。罗大翠几乎不认识字,对于亮给她看的证件也没法读出上面的有效信息。
出于对警察的信任,她把门一锁就跟着出去了。没想到警察直接把车开到安康市,“他们还给我戴上头套,说就是为了不让我知道去哪儿,”她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惶恐和愤怒,“我觉得不像是宾馆,”因为下车以后她的脚被灌木刮伤了,“像是走在山上一样。”
后来她的儿子和女儿也被用同样的方式带过来了,儿子告诉她,看见枕套上写着某某宾馆,还告诉她警官证上写着是安康市公安局。
她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几个警察轮班,翻来覆去地问 “老周造假的事情知道多少”,晚上不让睡觉。她很恼火,跟警察闹起来:“你们都轮班休息为什么不让我休息,我又没犯罪,我要见你们领导!”“就算是我犯了罪,你们明天要枪毙我,今天也要让我先休息!”于是后来几天,每过几个小时的谈话之后,她就会得到一些休息时间。
第四天晚上,警察才终于送她回家。她发现家里的鸡已经死了好几只,因为没人喂食,正要下崽的母猪也饿得直哼哼。“我父母八十多岁了,不知道我们去哪儿了,急得直哭。”
陪她回家的警察进屋搜查了几个小时,从床头柜后面找出一张老虎年画,还从沙发下面找出一个木制的老虎脚印模子。
话说老周
虽然丈夫带给她这么多无端的屈辱和麻烦,邻居也说老周对她并不好,经常吼她“不会说话”、“罗嗦”,但是他被带走的这几个月里,罗大翠越发地感觉到“好辛苦好孤独”。“每天天一亮就要下地干农活,晚上回来收拾屋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俩人平时并不怎么说话,“有时候一个星期也讲不到一句话”,但是时间让她渐渐怀念起丈夫的好处来。
“他对我其实也还可以,多好也说不上,两个人各忙各的,谁也管不上谁。有时候肯定也吵架,但是哪个家里两口子不吵架呢?”
“他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人这个脾气是天生的,有的人说话天生嗓门大,声音小了他不会说话,但他这个人的心还是好的,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
周正龙被带走之后,人们仍然表现出对这个焦点家庭的关心。“还是好人多。好多人送东西送钱过来,我不要,他们非要给我,说虽然没多少,但是一点心意,每次跑一趟法院公安局就要几百块。邻居还帮我干农活。反正我是没听到邻居说什么闲话。”
在没有老虎打扰的日子里,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回忆中,是平淡而稳定。“儿子女儿长得像我多一些,见过我女儿的人都说我女儿长得漂亮。我们两个都不管小孩。女儿1983年生的,在县里发电站工作,每个周末带男朋友回家。儿子1989年生的,帮人开挖掘机,隔几天回来一次,呆时间不长。”“他们都小,稀里糊涂地过。也好,不得操心。就我一个人操心,人操心操大了,就显得萎了。”
“老周以前上山打野猪和獾子,把野猪拖回来,用开水烫,把毛去掉,切成普通猪肉一样的一块块的,拿到菜市场去卖。几年前就能卖到跟现在猪肉一样的价钱。现在不让打猎了。” (来源:新世纪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