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粮食战争

　　《中国财经报道》论坛的当天，一本《粮食战争》的新书推介上市。

　　曾几何时，在中国有一句非常经典的政治格言，叫“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它时刻提醒着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具有1 3亿人口的大国，粮食是多么的重要，13亿人每天都要吃饭，其实世界经济发展的历史也告诉我们，粮食的问题从来就不是一个经济问题，人需要吃粮食，而“粮食问题”有时也是会“吃”人的，饥饿导致的战乱和亡国的案例，历史上并不少见。

　　中国古代史学名著《战国策》里有一个故事。春秋时期，鲁国和梁国的老百姓平常织绨，绨是一种丝线做“经”，棉线做“纬”的纺织品，齐国国王命令大臣们必须穿绨制的衣服，但在齐国只准种粮食，不准种桑树。看到齐国对丝的需求越来越大，价格上涨，邻近的鲁国、梁国纷纷停止种粮、改种桑树，从而放弃了农业生产；几年后，齐王更改了命令，只准大臣穿着布衣，而且不准把齐国的粮食卖给其他小国。结果，鲁、梁等国因为饥荒内乱，不战而亡，不得不归顺齐国。战国策描述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国家的粮食战略不仅仅是单纯的经济问题，更关乎政治和社会的稳定。

　　在这次粮价飙升的过程中，美洲地区最穷的国家海地，因为粮食危机发生暴力骚乱和抗议活动，海地首相因为无法收拾残局,黯然地被赶下台。20年前，海地大米的自给率是95%。1995年，向美国敞开大米贸易后，美国的大米比海地的大米便宜一半，为了生存，海地农民纷纷进城打工。现在，海地每年缺粮大约45万吨，有3/4的大米是来自于美国，粮价猛增，导致政权更迭。

　　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周立，曾经在美国进行了一年的学习和考察，在2008《中国财经报道》论坛上，他揭露了粮食是如何被当作武器来利用的。周立说：“这个图是世界农业从业者的状态，状态里面呢，其中有四千万农民基本上在发达国家，占全球的3.1%，是从事机械化的耕作的，然后有4.2亿的农民占32.3%，是从事牲畜加绿色革命的成果，这样来耕作的，另外还有4.2亿人从事手工加绿色革命的耕作，还有4.2亿人从事纯手工耕作的。你可以设想，有些人是靠人力,靠扶着犁头，来去生产他的粮食，而另外一些人靠开着大机器生产粮食，你让他们进行公平竞争，谈何公平？人能够跑得过机器吗？人的耐力、人的动力能够胜得过机器吗？同时农产品自由贸易的实质是发达国家来推动的，不是发展中国家来推动的。发达国家为什么要推动？因为他们要销售自己过剩粮食的产能，让你开放市场，而我继续补贴农业。打一个比方，相当于我们没有保护的这种农业，就像中国的农民，缺乏保护，过去还在收税，不仅没有保护，光着脚，还绑着沙袋，而别人进行高补贴，高保护，人家是穿着耐克鞋，你是光着脚还绑着沙袋，你如何进行公平竞争？但是目前的实质是在农产品的自由贸易上，是在将两种形态的农业要放在一块竞争。

　　数十年来，美国出口的廉价农产品使得不少国家的农业丧失竞争能力。近年来，美国推行生物能源战略，把粮食转化为燃料，直接增大了粮食的消耗。正如美国前国务聊享利。基辛格曾经说过的----如果你控制了粮食，你就控制了所有的人。

　　德国经济学家威廉·恩道尔告诉记者，回顾历史，当今全球最大的粮食生产国和出口国美国在历史上发起过多次粮食战争。周立说：“我们还要认识到粮食实在是一件武器，而使用它的方式就是把各个国家系在我们身上，那么他们就不愿意给我们捣乱了。还有美国的中央情报局一份报告说，第三世界国家缺粮，使美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华盛顿对于广大缺粮者拥有生杀的权利。我们可以做一个历史回顾。哪个国家、文明发展的基础，都是首先始于农业文明，只有吃饱了饭才能发展文明，过去吃饱饭不是靠国际贸易，是靠各个国家和各个地区，各个文明独立的粮食生产体系和食物消费体系提供的。为什么这 30多个国家丧失了独立的粮食生产体系和自足的食物体系呢？作为农产品能够自足的国家，比如像中国、印度，必须要通过农产品自由贸易，来去打开你的市场，打开市场之后在农产品自由贸易这个平台上，要么跟他进行补贴的竞争，你补贴不过我，你就没有竞争优势，为什么？我补贴得多，你补贴得少。要么你补贴不起，你的财力不够，你就要打开国门，把你国家一整套的食物体系，慢慢被我替代掉，这就是对于国家主权的侵蚀。”

　　五、反补贴之策

　　据英国 《星期日独立报》报道，由于粮价高涨，美国孟山都公司、嘉吉公司和ADM公司等大型企业赚得盆满钵满。从去年12月到今年2月的3个月间，农业物资生产企业孟山都公司净收入11.2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翻了一番。嘉吉公司同期净收入上涨86％。主营大豆、玉米加工工业的ADM公司收入同期增加42％。总部设在英国的世界发展运动组织董事----索思沃思谴责说，农业巨头从人们困境中大发横财“不道德”。对外经贸大学开放型经济研究所所长夏友富说：“ 跨国粮商掌控这些，我们叫寡头，不是垄断，寡头垄断操纵市场，这是粮价涨价的，它为了讹取，我认为不但是超额利润，是超超额利润。”

　　当今社会控制着国际谷物80%的市场份额的，是四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即美国ADM、美国邦吉、美国嘉吉、法国路易达孚，人们习惯根据他们名称的第一个字母，把这四家称作“ABCD”四大粮商。

　　A指的是ADM公司(阿彻尔.丹尼斯.米兰德公司)：是全球最大的乙醇生产商；美国最大的大豆压榨商，美国最大的湿玉米加工商，全球最大的谷物和油籽联合加工商。B指的是邦吉(Bunge)邦吉是美国最大的干玉米加工商；是全球第四大谷物出口商。C指的是嘉吉(Cargill)嘉吉是全球最大的谷物贸易和出口商，市场份额25%。D指的是路易.达孚(LouisDreyfus)路易.达孚是法国最大的谷物出口商，全球第三大谷物出口商。

　　以ADM公司为例，通过收购兼并，时至今日，ADM已成为巨大而盘根错节的跨国公司。它旗下有270家各种各样的制造工厂，分布在世界各地，从事可可、玉米加工，食品添加物、营养补助品、类固醇、食用油的生产和推销。除此之外，它还从事有关农粮储备与运输交通等相关行业。ADM每年生产的面粉足够烹制160亿块面包，每年生产的豆粕足够喂养 130亿只小鸡，是整个美国每年吃掉的烧鸡数量的两倍。社科院世界政治与经济研究所所长助理何帆说：“垄断化的趋势也日益明显，像小麦啊，像稻米啊，越来越集中在几个主要的生产国，而且越来越集中在几个大的公司。而且这个大的公司呢，它不仅在本国有垄断的力量，它正在国际市场上也扩展它的垄断力量，甚至呢，它可以把有一些其他国家的，本来是政府部门的这些农业机构，它也想要把它收购过来，所以它不仅会垄断国内的市场，而且它会影响到其他国家的农业的政策，影响到国际市场上的这种农产品的定价。”

　　《环球财经》杂志的编辑鲍迪克，7月份发表了一篇名字叫粮食政治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他引用了美国一位大学教授的观点：“这是密苏里大学的农业社会希，比尔·翻瑞门，他是一个德国裔的美国经济学家，他就是捉通过不同粮食生产者之间兼并，接管和联盟方式，产生了更为集中的粮食产业集团，这些集团通过无缝地纵向联合，控制了从基因到超市货架的整个粮食体系，而这个利益集团通过政治现金和直接派出政府代表控制，经济控制和大量的广告宣传，已经捕获了政府、市场和消费者。”

　　一些分析人士指出，发展中国家在无力与发达国家比拼财力，对本国农民给予补贴，又承担着高额国际债务的情况下，不得不让出本国农产品市场。2006年7月3日，美国《华盛顿邮报》在第一版显著位置刊登文章，批评美国的农业补贴政策，题目是《好年景时农场主仍从补贴中受益》，文章以马里兰州的一个农场主为例，说他2005年种植的1500英亩玉米获得丰收，出售玉米收入达50万美元，但联邦政府仍支付了75000美元的补贴。这笔钱来自于美国农业部的贷款差额支付项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人类发展报告处处长凯文·霍金斯说：“在自由市场的花言巧语和强调公平竞技场优点的背后，铁的事实是，一些世界上最穷的农民被迫进入与工业国家的财政部而不是北部农场主的竞争。”

　　在2008《中国财经报道》论坛上，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周立强调，要深层次认识发达国家农业的补贴策略。他说：“我们换个角度理解发达国家的农业补贴，发达国家为什么要补贴农业，虽然发达国家的农民占的比重很少，但是他们是非常强大的利益集团，他们利益边界很清楚。如果我们学集体行动这样的理论就知道，他非常容易达成集体行动，农民作为一个利益集团，它在选举中力量非常大，所以不可能去削减对他的补贴。所以，在此我想，我们不要妄想发达国家会取消补贴，甚至不要妄想发达国家会削减补贴，这个补贴只能会逐步上升。”

　　针对发达国家的农业补贴，论坛演讲嘉宾——中国WTO研究会常务理事何伟文进一步指出，欧盟一头牛获得的补贴比发展中国家一个穷人一年的生活费还要高；但是当它补贴了之后，它的价格就可以低于发展中国家供给他们的价格在国际市场上倾销。使得发展中国家很多农民，在外来的压力之下，在进口廉价粮食的压力之下破产。所以我们要从根本上考虑如何应对。何伟文表示：“最有意思的就是收购价倒挂，还有一种就是反周期的补贴，最后把它简略一下，就是这样子。好比说我这农民，我是种麦子的，我估计收成是一百万斤，这个估计不是脑袋想的，是卫星把气象条件，施肥的条件全部数据化，最后大致算得出来。我那年参加过加州的农机展，不像咱们农机就是拖拉机啊摆在那里，它全是电脑化，一家一户都可以预测到你的产量。以这个产量做抵押，跟美国商品信贷公司贷款，好比说，政府事先确定个保护价，好比说一块钱一斤，收了以后你可以卖到一百万，那么按照一百万，你要贷多少呢？比如你要贷一半，贷50万，那就贷到了。如果到时候市场价格是卖不到一块钱，只有八毛钱，市场价格政府不规定，按照市场走，如果卖到八毛钱呢，你只能卖八十万，这样子你还贷款，还三十万，这二十万刨掉，算政府补你的。如果说当时涨价了，一块二了，你卖到一百二十万了，你还是还五十万，不要求你多还，当然利息我这里没有讲啊。这样看来，就是说亏的部分政府贴，盈的部分农民拿，他当然旱涝保收了。今年6月18号布什总统签署，国会通过了新的农业法，这就成为法律了。因为过去的法律到2007年底到期了，现在2008年到13年有了新的六年。跟上个农业法比，基本没变化，有的稍微增加一点，美国对农业的补贴没有减弱，还是在增加。为什么扭曲贸易？大家说这种补贴是好的，不对，这里很复杂，时间关系来不及细谈。第一，它使得农民旱涝保收，如果咱们都有这样谁怕啊，大锅饭一样的，反正最后亏了国家会贴，赚了是我的。但是这样来说，你的价格一部分是政府补贴的，现在欧美很多对中国对发展中国家反倾销的诉讼、调查，反补贴，就是一部分原料的采购，贷款的贴息，政府给了你优惠，就构成了补贴，它就反你的补贴啊，那么现在它们这补贴恰恰是这样，所以扭曲了贸易。发展中国家很多没有补贴，这怎么是公平竞争，不是同一个起跑线，所以扭曲了贸易。事实证明确实有一些是扭曲贸易的，前几年巴西曾经起诉美国，就棉花补贴，起诉到WTO。请WTO仲裁，说美国违反了WTO规则。同一年呢，WTO专家组初裁，欧盟对糖的补贴也违反了WTO规则。现在就不光是发展中国家这样呼吁，就是美国一些有识之士，著名专家也这样提出来，像曾经担任过美国克林顿总统第一任期的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劳拉·泰森也说了，必须得实行改革。这个问题不光是补贴问题，也不只是粮食价格问题，也不属于粮食生产问题，现在从世界粮食贸易来讲，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主要生产能力在发达国家，就是生产率高的发达国家。粮食贸易主要控制在四大粮商手里，而且粮食的价格往往是在芝加哥商品期货交易所期货交易商手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发展中国家基本上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所以我们要求充分利用WTO，大家要同样一个标准，公平的贸易，不符合的扭曲贸易补贴，我们要起诉到WTO来纠正，但是我们想也恐怕很困难，因为美国向来是国内法高于国际法，他新的农业法刚通过，这非常艰难。那么这样，我们要立足于自己，同时我们也看到，拉美15个国家的首脑会议就指出，现在世界粮食供应和价格危机，很大程度上是现行国际经济秩序造成的，在粮食贸易上就看出来了，怎么办？我们一方面要积极斗争，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立足自己。发展自己的农业生产，采取允许的绿箱补贴，支持农业。再一个呢，我们在跟发达国家谈判中，我们要采取集体立场，增强我们自己的谈判力量。另外，粮农组织在起主导作用，除了粮食援助之外，在发展中国家成立公平平价贸易的总库，大家共同认捐钱，认捐粮食，到时候实行平价的贸易，增强自己的能力，避免把话语权完全掌握在发达国家的手里。那么中国，我们自己要增加危机感，增加对农业的投资，保障自己足够的粮食安全，同时要探讨跟周边国家发展区域贸易，增加我们自己的底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不断地既保证国家的粮食安全，又能为国际粮食新的贸易秩序在符合WTO规则的前提下，建立这样新秩序做出自己的贡献。”

　　策划：姜诗明

　　本期主编：赵悦

　　编导：贾祯王惟沙

　　摄像：李晓民柏松

　　文稿编辑：张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