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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蔚县矿难瞒报事故调查:瞒报事件不止一起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11月10日10:52  新世纪周刊

  -本刊记者/吴伟(河北蔚县报道)

  一起造成35人死亡的矿难被瞒报近3个月,目前查处牵涉的党政干部有25名,相关责任人63人。而当地的老干部说,瞒报的事件还不止这一起

  周庆华的爱情被5吨炸药轰上了天。

  当他被人从硝烟弥漫的地下200米深处掏出后的第三个月,女友彩霞(化名)终于不堪重负,选择了与之断绝联系。她已在医院里照顾了他两个月。

  周庆华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失恋了。四肢肌肉萎缩,智力水平现在仅相当于三四岁的孩子,是爆炸留下的后遗症。医生说他即便医好了,生活也不能自理。

  很难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2008年7月14日早上9时左右,35个矿工在一起井下炸药爆炸事故中失去了生命,地点是河北省张家口市蔚县南留庄镇李家洼煤矿。

  周庆华是当时井下唯一的生还者。

  事故后不到一周,遇难矿工的生命、爱情、亲情、友情,甚至连户口本都纷纷被折算成了人民币。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一些官员、“记者”的良知与责任也被折算成了货币。

  但是,事发矿主李成奎花了巨额“封口费”后仍未买来“太平”。瞒报了两个多月后,他还是翻船了。

  现场

  没轮到上早班,于是重庆永川人周兴海打了一宿麻将。

  9点,他被一个电话打断了睡眠,朦胧中还以为又要开会通报奥运期间的安全生产问题。

  起床,从李家洼煤矿老井的矿工宿舍磨蹭到新井门口的“兄弟饭庄”,他花了20分钟。到后已是早上10点。

  新井位于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山包上,距国营西细庄煤矿直线距离只有四五百米。老井就在加油站旁,去年已被采空。

  “我进去后看到烟子都直起了,(鼓风机的)电也没了。”

  藏于井下200米开矿用的炸药发生了爆炸,现场救援的人慌作一团。“井上可能有二三十个人。但他们不让我下去,我戴不来‘氧气’,以前在朔州做的时候见都没见过。”

  “下面烟子大得不得了,风也进不去,根本看不到路。最开始有人进去的时候还能听到很多人在说话,救援的人就喊下面的人等,他们上来拿‘氧气’。”

  周兴海没顾得上看时间,大家都在忙。几小时后,专业救援队携带装备再次进入井下,已经没人吭声了。

  “如果有风的话那些人可能还稳得起一下。”

  爆炸会耗尽坑道内的氧气,一些矿工极有可能窒息而死。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弟娃、我们一起做工的人??”周兴海记得清早还有老乡回住处拿扳手,“下去后就再也上不来了。”

  下午5点左右,彩霞终于见到了活着的周庆华。他被立即送往县医院抢救,仅仅待了几小时就被转往大同市三医院,并在那边一直治疗。

  她还看见一些机动三轮忙着往矿外拉尸体。

  遇难矿工,重庆永川人杨友彪的妻子刘帮桂说:“我在老矿那边根本听不到爆炸声。”她带着孩子刚到蔚县两天。

  杨友彪和周庆华都是周兴海凭老乡关系带到矿上来做工的。周庆华在矿上才待了两个月,周兴海长点,差不多半年。

  谈判

  下午6点,矿上将家属拉到蔚县旅游宾馆。

  谈判开始了。

  晚上10点,李成奎的代表在宾馆顶楼会议室与几十个家属挨个协商。周兴海回忆,他许诺“事情是肯定要解决的” 。

  “农村人嘛,也没有多的语言,主要是喊拿钱。”

  当晚没谈拢。有些家属让矿方赔40万,有些要更多,也有人提出要公了。

  7月15日一早,家属们被矿方拉到(山西)广灵、阳泉县分散安置。

  “李成奎自己成立了一个‘指挥部’,在广灵县最豪华的港湾宾馆,专门处理事故善后”,周兴海说。

  周兴海妻子的亲戚在“7?14矿难”中也遇难了。她当时坚持要告李成奎,“但老公说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告也告不翻李成奎,到时井下没死井上死了不划算。”

  于是,周兴海摇身一变扮演了调解人的角色,负责与来自四川、重庆的死难者家属协商。

  那几天周兴海熬更守夜地谈,“连瞌睡都没睡”。

  “他们说解决好了奖励我1万块钱,结果我1分钱都没拿到。后来我的工资也没给,只发了1000块钱路费。”

  谈判期间,刘帮桂住进了广灵县的林业局宾馆,“当时有七八个人轮番(和我们)谈。有人说李成奎有法律保护,还有人说自己是检察院的人,是有身份的人,不是‘李成奎的爪牙’。其实他们就是。”

  其间,自称为某媒体产经新闻记者的任某直接找到了刘帮桂住的宾馆,“他说自己是北京来的,喊我们黑起要,说是为了真理。”

  退休老干部王山(化名)自60年代就来到蔚县工作,熟悉当地历史、官场与煤矿,也接触过李成奎。他向《新世纪周刊》透露,起码有“14家以上的媒体”在“7?14”后收过李成奎的“封口费”。

  最初矿方说只给25万,刘帮桂争了二三天才谈妥价格,一共赔了她43.5万。她不知道,李成奎付给4个本地遇难矿工的家属最低83万、最高90万的赔偿。

  按河北省2005年制定的标准,遇难矿工家属将获得不低于20万元的经济赔偿。

  7月18日,刘帮桂去阳原县殡仪馆亲眼看着丈夫的遗体被推进焚尸炉。包括丈夫在内,当时她只看到三具尸体。“ (矿方说)当时害怕我们伤心过度,我现在都不敢肯定盒子里是不是全部骨灰。”

  恐惧

  第二天,领到骨灰盒的刘帮桂立即返回重庆。

  在家里,她甚至担心老乡周兴海,怕他帮着李成奎报复自己。

  周兴海没空。8、9月期间他又自掏腰包去了趟蔚县和大同,与李成奎方面协商周庆华的医疗问题。他记得中秋那晚,他住的大同三医院对面的招待所还发了月饼。

  “别提营养了,能吃上饭都不错了,太惨了”,周庆华的大哥周江华说那些天他们每天只喝一顿稀饭。撑了两个多月,没钱治疗了,周庆华现已回四川峨眉县的亲戚家养病。

  电话中,周兴海夫妇、刘帮桂不停询问记者的身份。周兴海担心李成奎在调查谁把他给告了,“换成你也会有这种担心”。

  自8月6日始,一名自称“郑义”的云南绥江人到处在网上张贴举报帖。他说自己在蔚县当过矿工,但不是李成奎的矿。据他在网络上发的线索,《新世纪周刊》记者分别找到了两位本地遇难矿工的家属。

  白草乡水浴村,郑广权的家。叫门8分钟,刚与其妻女聊了两分钟,郑家就进来一个自称“亲戚”的胖女人:“别问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两名村民说,郑家的丧事办了整整9天。

  白乐镇的一堵堵黄土墙丛中,遇难矿工田正的母亲抱着一个两岁大的男婴,几分钟前还坚称自己只是“亲戚”。她说田正“半年前因喝酒导致脑溢血死的”、“现在也不知道儿子的坟在哪儿,那天伤心没去送葬”。

  郑义至今也不愿与官方或媒体人士碰面,“这个事情闹太大了,已经倒霉了63个人,你说我怕不怕?不管你说自己是国务院的还是安监局的我都不去,那些煤炭老板有的是钱。”截至目前,已有63人被认定是这起事故的相关责任人。

  还有个“四川的班头”在河北打电话“威胁”郑义,“他说那边一切问题都摆平了,我们(举报)也没用。”

  李成奎

  辽、元时期的北京城就是用采伐自蔚县的松树搭建的。一直采到清代早期,没了。

  蔚县西边与山西大同接壤,探明的煤炭储量有20多亿吨。这里开采的煤主要提供京津两地,北京西站的供暖系统烧的就是蔚县煤。

  2000年后,这里除煤矿以外的国有企业纷纷凋敝。农业也基本枯萎。过去蔚县遍布河流、湖泊,如今县境内到处都可看到曾经被水流冲刷而成的沟壑。小溪一般的葫流河从县城西北角穿过,西边不远就是3000万立方米储量的葫流河水库,但它的水是为北京储备的。

  开采煤矿需要大量的水资源。眼下蔚县的代表性农作物是耐旱的玉米。

  这个满大街跑着三个轮子的“法拉利”出租车,看似破旧的小县城里,拥有上亿身价的富翁至少有20来个,大多与煤有染。

  李成奎50多岁,还有两个兄弟:李发奎、李向奎。他不是当地首富,但绝对是个明星:县政协常委、县工商联副会长、省劳模,优秀共产党员。

  网上替李家说好话的人不少,大都列举了其各种善举,包括每年资助几个贫困大学生、四川地震期间捐巨资,以及提供地方就业、发展生态旅游等。

  李的挖煤史源于80年代中期,通过开采自己居住的南留庄镇东寨村地下的煤,为往后的发迹积累了资本。

  目前除拥有二三座煤矿外,李成奎旗下产业还包括当地的顶级旅游景点空中草原、飞狐峪,以及一座“总投资2.1 亿元、年产量85万吨”的水泥厂。

  “不是所有开矿的人都是痞子流氓黑社会,还有两种开矿并且还能赚钱的人:领导在矿上有干股、本地有势力不好惹且偶尔采用涉黑手段”,王山说。

  李成奎属于后者。

  李家洼煤矿是一个在国营煤矿范围内私采的黑矿,县里、国营矿上的很多人和李成奎一样清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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