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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堡村外来人口现在达到6000人,是村民人口的4倍多。
小堡村现在有88家画廊,而村委会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收入,再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每年已逾千万元,累积投入超过5000万元。文化创意产业还带动了餐饮和旅游。2007年底,小堡的总产值6亿元,上缴国家利税2000多万元。
主笔◎邢海洋
两年前,画家张智搬到宋庄的时候,接通互联网成了很棘手的问题。他租住在大兴村的村头,实际上已经和宋庄村完全接在一起,房子挨房子,中间连过道都没有。可铁通的互联网只通到宋庄村,不通大兴村。邻居给出主意,把两家的门牌调换一下,按宋庄村报装,可张智刚从美国回来,知道这样做在那边是一种很严重的欺诈。邻居们不以为然,最终事情还是这样解决了。铁通的人从村头的电线杆上引出一条线,并且并没有比宋庄村多消耗电话线。
村子里,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创意”解决的。创意产业给宋庄带来了2000多名画家,他们通常口袋里揣着一沓现金,先住旅馆,再找房子,再安电话,然后就待下来。能住到5年以上,就算扎根了,而相当多的,往往住不到一年,钱花光了就打道回府。不过,每住进一个画家,从他一下车,就给村子带来现金流。张智给记者粗算了一笔账,一年至少七八万元要留在村子里。租房子1.5万元是固定的,两个人吃饭3万元,购买画材、添置一些家用品也得两三万元。最后他搬离宋庄的时候把很多画框送了朋友,“买的时候几十块一个,带不走就不值一个钱了”。
宋庄,尤其小堡村范围内画材店有十七八家,大多是这几年出现的,今年就多出了7家。并且,这些画材店也全是外地人开的,河北人居多,宋庄本地人已经不干这种本小利薄的生意。因为画材店开得太多,最早开店的日月星美术用品专卖店的樊秀云说,生意已经远不如画家村没出名的时候好做了。
小堡村共有503户,劳动力682人,其中1/3在村委会各职能部门,另1/3在工业区工作,余下的1/3处于闲散状态。机构为什么如此臃肿?就因为外来人口远超过当地人的数量。这里仅画画的就多达800多人,超过了他们劳动力的人数,加上为画家提供服务的人口,外来人口数量更是成倍增长,达到6000人,是村民人口的4倍多。这个村子目前有51家饭馆,除了满足当地人口,还向城里来看画展的游客提供餐饮。记者来的时候,这里最大的一家饭店佰富苑正在扩建,改为生态餐厅,过去吃饭的大堂里建造了水池,种植了植物。不妨通过艺术家数量估算艺术家聚集的扩散效应——如果一个艺术家一年消费2万元,2000名艺术家就能带来4000万元的现金流,服务业就能解决2000人的就业。
画家也按卖画的状况分为三六九等,顶级画家显然不用在当地卖画,但大多数还是在这里的画廊和工作室里展示、出售作品。小堡村有88家画廊,村民也开有画廊。这里创作的作品标价多以美元计价,一幅几千甚至上万美元不等,作品成交,画廊至少分得一半利润。这里的画家,有些一两年不开张,一开张卖出上百万元,这几年市场红火,也有家里突然闯入画商,将作品全买走的。据宋庄艺术促进会的估计,画家创造出的价值已经达到3亿元。第一家村民画廊韩燕画廊的主人靳东升就充分享受到这种利润,几年的经营下来,靳东升已经有实力在艺术园区购买10亩地开办更大的画廊。
小饭店一年租金一两万元,大饭店几十万元,画廊因占用面积大,租金收入更高。这些都构成了村庄的收入,村庄的收入又反馈给村民。村民的收入中,一部分工资收入,一部分股金分红,一部分房租收入。相对于城市人口,工资收入应该说有限,年均万元左右,而股金收入,2000年时每人以5000元入股村工业区的收入却带来了可观的回报,去年每股分红2000元。另外一大收入项则是租金收入,人均达到6000元。
在小堡村,交通要道的电线杆和墙壁上租房或求租的小纸条密密麻麻。去年要价1万元的院落今年已经涨到了1.5万元,而5间正房的院落则在2万元上下。实际上,随着租金的持续上涨,村民们已经不满足于只出租原有的住房,而是在院子里再建造新的院落。昔日的农家小院被分割成两块,村民住在后面的老房子里,由一个侧门进入,而前面新起的房子已经不再顾及“地气”,基本没有了院子,只是水泥的房子。这样的房子也动辄一两万元的年租金。这样的改造投入不下10万元,但几年内就可收回成本。另一种“公寓式住宅”也出现了,村民在自己长条状的院子里建两排厢房,每个小房间分开出租。一个院子里住了十几户单身艺术家,蔚为壮观。
靠改造自己的房子还只能算小儿科,村子里交通的节点和主街边已经有人建造两层建筑,提高租住面积。而更大规模的诸如嫘苑和A区的艺术家工作室集群早在5年前就已经出现,现在则遍地开花。一年中增加了多少工作室?村委会的李学来估计不下百家。宋庄美术馆兴建的时候,与它一马路之隔建立了东区美术馆,馆后是20间工作室,年租金4万元,很快就出租完毕。以此为标志,宋庄艺术家开始了加速向艺术园区和工作室区的聚集。而这种高挑空、大空间、兼具展览功能的工作空间迅速膨胀,村庄很多空地因此而大兴土木,村庄也因此膨胀。
至于这些建筑的归属和村庄利益的结合点,按村委会的介绍,则是多种运作方式并存。而村委会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收入,再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中,每年已逾千万元,累积投入超过5000万元。文化创意产业还带动了餐饮和旅游。2007年底,小堡村的总产值6亿元,上缴国家利税2000多万元。
这一切,都是伴着当代艺术的热潮到来的。金融危机后,当代艺术品进入低迷期,寒意席卷,宋庄又走了一批熬不住的画家。租赁市场也见证了这一过程:奥运会后的9月份,村民还寄予希望,索价不断高涨,1万元租金的房子最高时要到1.5万元,可应者寥寥,最后租金价格还是回复到原来水平。
10月20日,备受关注的李玉兰诉当地房屋案赔偿终审在宋庄人民法院开庭,终审结果,拥有宅基地和房屋的农民应向画家赔偿185290元。这笔钱的赔偿是在二中院判决画家腾退农民住房时打下的伏笔,在判决农民宅基地和房屋交易违法的同时,二中院对农民的缺乏诚信给予了惩罚,这笔钱即是撕毁合同的代价。
这宗处于宋庄镇辛店村的住房占地391平方米,宅基地区位价值为264700元。按国家文件规定,宅基地交易的赔偿金为7/10,因此得出了185290元的价格。按这家评估机构的计算,宋庄所在的区域,土地区位价值在45万元/亩。也就是说,若有非农业用地的拆迁,此地村民可以在土地上获得如此多的土地补偿。
在小堡村的艺术园区,艺术家搬到此处居住,盖房子获得土地,需要付出的土地价格是这一评估价格的2/3,30万元/亩。不过,这已经是多次上涨后的价格,2005年第一届宋庄艺术节前夕小堡村宣布在村北拿出400亩荒地兴建艺术园区的时候,提供给画家建工作室的土地价格是10万元/亩,4年间价格上涨了两倍。不过,考虑到几年间北京房价的上涨,尤其周边土地价格的上涨,这也算不得什么。与宋庄一河之隔的河北省三河市的燕郊,房价从2000元已经飙涨至五六千元,那里,开发商以距离天安门30公里、半小时到达CBD为噱头。而宋庄西部区域高端商品房价格已经接近万元。
村民们拥有多少资产?李玉兰案之后,宋庄镇委书记胡介报接受采访时曾经测算过,在农村集体建设用地上,计划将47个村庄规划成12个新村点。2006~2020年,宋庄镇规划5400亩建设用地用于村民的住宅,可以腾出大约4万亩集体建设用地。按照10万元一亩的价格,这就是一笔40亿元的收入,若按照房地产评估公司的评估价,将高达180亿元,而按照当地通常的出租给艺术家建工作室的价格,仍有120亿元的收入。平均到宋庄镇5.6万农业人口,这将给每人带来7万元到30万元之间的收入。
实际上,在小堡村,村子里已经在着手“农民上楼”的规划与建设。村子紧邻京哈高速路辅路的地理位置最优越的地段铸造厂,现在已经完成了拆迁,占地90亩的土地上准备建筑14万平方米的小高层建筑,其中7万平方米用于村民住宅,另外7万平方米用于房地产开发,对外销售。小堡村等于以区区45亩的土地就获得了村民上楼所需要的建设资金。而余下来的1200余亩的村庄建设用地正好全部用来发展文化创意产业。至于节省出来的宅基地,仍将以农家小院的面貌保存下来,供出租和展览之用。村子里甚至打起来居住在这里的知名艺术家的主意,他们曾居住的院子可以作为“故居”供参观,而门票,初步设想是10元/张。
现在的小堡村似乎仍处在一项产业蓄势待发的投入期,尽管2007年全村总产值达到了6亿元,但还远没有到达高回报的时候。通常,基础建设的回报应该在20年左右,而艺术园区大兴土木只是近两年的事,画家刚刚入驻,有些房屋还在收尾状态。艺术家在此地的建设,一亩地的投入10万元到30万元不等,盖一栋房屋,有的艺术家已经投入超出400万元,少的也要七八十万元。以平均每亩100万元估算,总投入达到4亿元,而4亿元的收入要在20年间收回,每年就需2000万元的利润。即使把艺术创作看做一个高回报的行业,带动的产值也应该是利润的数倍,超过亿元了。而若小堡村的创意产业和工业产业接轨,获得行业平均回报率,每年的产值甚至要超过几亿元。
宋庄地区曾以一个村镇聚集八大美术馆自豪,但产业的聚集效应显然不会就此为止。马太效应下,北京曾经的几大画家村如上苑画家村、费家村和索家村都没能像宋庄这样汇聚人气。围绕艺术园区,美国和台湾地区等地的艺术家、画廊也纷纷盯上宋庄,美国现代艺术博物馆和台湾、香港地区画廊也都在加紧建设中,这些建筑更是资金密集型,其中5000平方米的艺术展厅总投资就在6000万元以上。计算上这些大型建筑的投资,小堡村乃至宋庄的一个镇聚集的艺术资产和产值更会翻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