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办复，更要办结

　　主持人：

　　对，我们接下来就说问题的另一方面。因为今天我们看到了全国政协的数据显示，到2009年2月份，99.03%的提案已经办复，去年99.13%的提案已经办复。但是这里我们就得区别一个概念，办复是什么意思？办结是什么意思？

　　白岩松：

　　办复是什么意思，其实你一听数字很高，快接近百分之百了，我对任何接近百分之百的事情都持怀疑态度。举一个例子，你发短信给别人，你提出了一个问题，别人给你回了个短信，叫“收到，谢谢。”回没回短信，回了，可是从心里你认为他回短信了吗？你是提出了一个明确的问题，“董倩，你明天穿什么样的服装，我好避免撞衫。”结果你给我的回复是“收到，谢谢。”将来有一天统计数据的时候，你说你没回短信，人家还急了，你的一百条短信我一百条全回了。

　　主持人：

　　当我说了这样的回复的时候，你会怎么想？

　　白岩松：

　　是，我明明是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我只是拿这个举例。其实我们所有的人大代表提出的议案和政协委员提出的提案，包括人大代表的批评和建议是希望得到实实在在的，这个问题到底能不能解决，解决的周期是多长，或者说我的问题如果已经得以解决，你也告诉我，将要怎么解决你也告诉我，没有价值、不可能你也告诉我，这样的话才更加准确，可是收到的只是“收到，谢谢。”我给大家总结了一个类似的标准答案，大约是这样的：“你的建议很好，我们进一步研究解决，希望今后多提意见，谢谢合作。”这不是我的标准答案，这是我们的一位政协委员总结他几年中提交的提案，最容易收到回复的标准件的词汇就是这样的。

　　主持人：

　　刚才我们在演播室说的是办复率是99%，接下来我们要连线一位政协委员，她的提案已经办结了，也就是说有了结果了，她是来自敦煌研究院的樊锦诗院长，接下来我们连线樊院长。

　　樊院长，您好。

　　樊锦诗(全国政协委员、敦煌研究院院长)：

　　你好。

　　主持人：

　　我知道您是在2003年3月的时候就提交了一个关于保护建设莫高窟的提案，到2008年年底的时候，莫高窟开始正式保护施工了，这么长的时间，在整个过程中您觉得遇到的问题比想像的复杂还是简单？

　　樊锦诗：

　　比想像的肯定是复杂，原来我认为提这个案会得到重视，会马上去办，实际上确实是得到了重视，但是马上办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这个提案到底合理不合理，全国政协提案委员会肯定是要调查的，而且有实际的调查结果。

　　主持人：

　　樊院长，您觉得五年多的时间够不够您期待的时间？是不是这么长？

　　樊锦诗：

　　我期待的是短。

　　主持人：

　　您期待多少？

　　樊锦诗：

　　我期待两三年有一个结果，结果经过六年。现在一想这个六年完全是有道理的，为什么有道理呢？因为我原来提案并不明白中间有许许多多的过程，后来才知道这里面有很多过程，就是提案委员会经过调查，再要跟上面打报告。然后政府部门要去落实，上面是国家这一层面是国家发改委，作为甘肃省的层面就是甘肃省人民政府，如果都得到了他们的重视，得到他们的认可，几个政府部门都得认可同意，然后来帮助你、督促你、领导你去办，你还要花很多工夫，按照它规定的程序一步一步去走。走的过程中间也不是一帆风顺，比如原来你考虑选了个地址，后来觉得我不仅要保护文物，我为了选这个址是为了保护文物，也是为了方便观众参观，可是你要选个合适地址，首先开始选的时候想的也是合适，后来一想，我除了保护文物遗址以外，我还要保护生态，我光保护文物把生态破坏了，这样的选址也不合适。

　　主持人：

　　樊院长，您的意思是说，这个路程中许多可能开始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渐渐都出现了。我还有第二个问题，您这样一个提案虽然经过六年的时间，但是最终是办结，开始实施了，有没有其他的代表、委员很羡慕您，因为您毕竟是办结了，对这些代表、委员，您的建议是什么？

　　樊锦诗：

　　我的建议是这样，首先写提案不要写笼统的提案，那是没用的，你写提案应该对这件事有十分深刻的理解、准确的理解，它到底问题在哪里，一、二、三写得很清楚，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不要说那么多道理，穿靴戴帽，你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你的目标是什么，你要提出一个十分明确的、给人理解可以操作的建议，我的建议就是这样的。

　　主持人：

　　谢谢樊院长。接下来我们再看一下各方对于这件事情的评价。

　　短片：

　　大河网发表评论，文中指出：为了落实人民的知情权，也为了让人民更好的监督政府部门办理提案议案，人大和政协应该主动的详细公开各个提案议案的办理情况。

　　《中国青年报》观察到：跨部门的提案难落实，而越是小的事情越好解决，一些时间较长难以解决的问题，有关部门会用现行规定和现实情况来解释。文章还认为：即使现在达不到或者达到有困难，也应该有解决的计划，应通过事后追踪来破除表面文章。

　　《东方早报》发表评论：建议通过网站建立提案数据库，使网民与两会代表委员都能共享这些资源，避免重复。代表、委员还可以对政府回复的情况进行登记评定，对一些搪塞性的回复予以公开批评，并可责成有关部门重新答复。

　　中新网发表评论，认为：提案“办少复多”的责任也不都在“有关部门”，正是因为大多数提案泛泛而谈，办复意见也只能“泛泛而答”。

　　对于没有落实的提案议案，《燕赵都市报》发表评论，“坚韧中积蓄破茧的力量。”文章指出：表面上看，一些提案议案老调重弹，了无新意，可事实上，当多位代表委员弃而不舍的追踪同一议题，一定程度上既说明这个议题的重要性，又表明这个议题存在着艰难的博弈过程，譬如公务员财产申报制度。”

　　天涯网友“第一代表”建议：将所有提案议案公之于众，限于篇幅可概括各提案的要点予以刊发。这既能督促代表、委员们，又能让相关部门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能让两会开得更加民主、开放和透明。”

　　浙江在线论坛里有网友表示：期待对所有提案都能像关注一号提案那样。也有网友表示，务实的做法是先筛选，有解决必要或参考价值的，立即解决问题，而有些提案本身就存在一定缺陷或不可行性，不予落实是很正常的，因此没必要走过场的回复。

　　两会议案提案应公开

　　主持人：

　　今天我看到一个评论说，刚才你也念到了，在这个标准性的答案之后，为什么有些相关部门会这么做，是因为涉及到他自己的利益，而让他自己去自觉地解决，他没有这个动力。

　　白岩松：

　　另外还有一个其实很重要的因素，中国现在面临一个很大的挑战，就是我们很多事情的管理是多头部门共同管理，几龙治水，一个食品安全涉及到多少个部门，一提到医改提案议案就转发到卫生部去了，卫生部哭的心都有，十六个部门联手在弄医改，但是我得答复，我怎么答复？我只能是泛泛而谈的答复。因此，首先大的层面上你当然希望的是我们多头管理的局面是消失的，这样更有针对性。

　　接下来，刚才一个很重要的建议不妨也是我们共同的建议，我们希望提案和议案向公众公开，它有两大好处：第一大好处，由于公开了所有的提案和议案，就会约束我们的代表和委员，你必须提出高质量的议案和提案来，大家眼睛都看着你提的一看，白岩松提的是什么，“请加强素质教育，为中小学生减负。”一看就靠边，这已经提二百多年了。白岩松就要思考，我应该拿出更加有针对，更具体的，可能提案就是“建议取消小学英语教学，以便为小学生减负。”那他就要给我准确的回应的意见。

　　公开的好处一方面是督促代表和委员提高自己提案和议案的水准，另一方面，一公开大家就要等着答复，你就不能再给我标准答案式的答复了，到哪个部门了，得到答复是什么，又有限期，同时还能引起社会公众的参与，我觉得这是第三个好处，大家也同样去关注这个国家的发展，何乐而不为呢？

　　主持人：

　　在目前还公开不了的情况下我觉得代表和委员应该做的事，就是我提出一个高质量的、可实施的议案提案之后我就要追踪、监督相关部门是怎么落实的。

　　白岩松：

　　我觉得永远不要忽略中国很多事情进步的速度，我们现在还不能说在目前还不能公开的情况下，我觉得现在已经随着米媒体的报道和两会的更加开放，有相当大的比例提案议案都以代表和委员接受采访的方式公开了，很多人都在问，董倩，你今天提的是什么议案，白代表，你提的是什么议案，每天我们都能看到，我们为什么不能清晰地把它在网上整理出来。所以今年我也看到政协教育界别的几十位成员希望共同提出一个提案，希望提案被公开，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

　　主持人：

　　岩松，我们站在相关职能部门这个角度来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来自议案提案的压力，就是这些提案议案需不需要解决？

　　白岩松：

　　首先法律赋予了他们必须面对代表和委员的质询以及建议的位置，总理都说了，你可以要求我，因为你是人民代表，那天我们也在节目中关注过章程，人大代表是有权向政府部门提出批评、建议并且寻求质询，你还要负责人过来解答。政协委员的提案，人大代表的批评建议，因为议案相对来说是少的，比如我们将近3000个人大代表，今年只有518个议案，因为议案是要涉及到立法的，太多就麻烦了。但是我们有6000多份批评和建议，那你就应该有所回复，所以我们还应该从制度去解决，比如每年是不是各个部门应该专门有一段时间是通过公开的渠道来向社会交流，我如何面对今年我所面对的提案和议案。另一方面，人大和政协会不会有新的工作在做，就是合并同类项，不能现在是收发室的分发。很多相似的东西你合并一下，每个部门和省级政府都能接到一二百件提案和议案，让它回复起来是很难。

　　主持人：

　　青岛市的一位市领导说，按照他们市的经验来说，政协的提案是2：7：1这个比例，20是办结，70是正在办，但是正在研究怎么办，10是没法解决。

　　白岩松：

　　对，有很多事情我觉得我们不能简单去做一个答案，这句话一时间可能不太容易理解，我反而希望我们的代表和委员们的批评建议以及提案数量不是增多，而是减少，为什么呢？希望它更准确，更有质量，更加合并同类项。

　　可是另一方面我也希望我们的政府，不是所有的问题立即就能够得到解答，这个事情还不能立即落实，你的理由是什么？正在办理，请问到哪个阶段，你是怎么思考的，这样变成了通过代表和委员的沟通，完成了与社会公众之间的沟通。

　　主持人：

　　有相关的法律规定他应该这么干吗？

　　白岩松：

　　他要接受人大代表的质询，我们就是要把它变成这样一种现实，我觉得进步就是双方共同促进的结果，大家都在一起向前走，可能就会变成现实。你没觉得今年我们在两会报道中对这方面的关注明显高于去年，在明年可能就会逐步变成现实，我觉得会变的，因为网络各方面已经提供给了我们这样的条件。

　　主持人：

　　就是如果这些政府职能部门不把代表委员们这些议案提案当回事，这些两会的精华部分怎么解决？

　　白岩松：

　　我觉得只能更当回事，就像今年人大的吴邦国在做报告的时候已经明确强调，这是法律赋予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