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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罗大佑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3月20日11:17  南方人物周刊
对话罗大佑
罗大佑和邰肇玫等

对话罗大佑
罗大佑

对话罗大佑
2004年11月3日,“康熙来了”专访罗大佑

对话罗大佑
2009年2月7日,罗大佑在香港湾仔 图本刊记者 大食

  破坏成这样,我们要赶快修复

  ——对话罗大佑

  本刊记者  郑廷鑫  发自香港

  和罗大佑的访谈,分两个下午进行,地点从酒店会所到他的家里,话题也不断地跳跃和发散,总是从预设的题目,自然而然地延伸到社会、时事、历史和科技。手势不断,表情丰富,时而激动时而低沉,时而兴奋时而叹息,这位音乐教父展示了他的喜怒哀乐,泄露了他的真性情。

  春晚:十八岁不能唱成八十岁

  人物周刊:先求证一个问题。2001年,在新浪网和网友访谈的时候,你说“我大概会写到2008到2010年左右”,按照这个说法,现在时间快到了。

  罗大佑:那时候看起来,写到2010年是差不多了,没料到金融海啸会来,这个事情可能让我再延续一下。我们在弄纵贯线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去年5月10号,乐队开第一次记者会,那时候我在台北,隔两天四川就大地震了,这也是没想到的。

  突然之间,很多事情要去handle(应对),很多题材可以写。去年发生太多事情了,雷曼兄弟的破产变成一个全世界的问题,听说全世界的财产从60兆美金跌了一半,这个财产是把股市、楼市、GDP和所有储蓄都算进去的。你看前几天的新闻,赌王的身家就缩水了9成。

  人类的共识从来没有达到一致,但这次,所有的人类,从欧洲到美洲到亚洲,大家都认同这个经济危机是前所未有的,这样的话可能大家会团结一点。

  人物周刊:萧条时期通常也蕴藏着很多机会,你们纵贯线现在有没有相关的题材?

  罗大佑:我觉得《亡命之徒》里,多多少少有点这个影子。那首歌是阿岳(张震岳)的想法,他是从电影里去找感觉,从一个杀人犯要和自己的女朋友分别的角度去写。讨论的时候,李宗盛觉得可以发展下去,我就说,每个人都可以是亡命之徒啊,每个人一辈子总有个时间是像亡命之徒一样地生活。取得这样的共识后,我们觉得可以从每个人的角度去找一个亡命之徒。

  人物周刊:看了春晚你们的演出,《亡命之徒》只剩下最后一段,还改名为《出发》。

  罗大佑:对对对,歌词改得比较健康一点。

  人物周刊:这背后是怎样一个过程?

  罗大佑:也没什么,上春晚嘛,就是一个预告。从4月18日的北京开始,接下来会有一系列的演唱会,这个时候做做宣传也不错。春晚你是知道的,是给没有新意的人看的,所以我们也按照上级的指示,哪里不能做就不做。阿岳有一首《爱的初体验》,讲到“是不是我的十八岁”,现场把歌词打出来,我说我们唱成八十岁好不好,那边就说不行,一定要唱十八岁,歌词怎么打就得怎么唱,一板一眼,完全不能有失控的感觉。这蛮有趣的。

  我赞成两岸慢慢地、自然地走到一起

  人物周刊:现在回过头,怎么看台北?

  罗大佑:我现在反而最不会形容台北了,一个人一辈子最不会形容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家乡,自己出生的地方。

  人物周刊:你现在把台北当作自己的家了?

  罗大佑:还是有点犹豫。不过现在好多了,自从去年5月,马英九上台之后,就好很多了。陈水扁吓死人了,前所未有的吓死人。

  人物周刊:他们一家这几个月占据了很多报纸的版面。

  罗大佑:你看这个人,在总统府里搞成这样,在监狱里还能搞成这样。(边摇头边笑)

  人物周刊:你现在还是在关注那边的新闻吧?

  罗大佑:重要的新闻都会关注。比如说台湾的经济,很多人都说,哎呀,马英九没什么希望,做不了太好。我觉得陈水扁搞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其实李登辉的后期已经很糟糕了。马英九一上来就碰到全球性的金融海啸,蓝绿的对立还是很紧张,所以我觉得,还是要给他多一点时间。奥巴马当选之后的演讲说了,金融海啸可能不只一年,甚至不只在总统的一个任期之内就能结束。你想要马英九怎么样嘛。

  人物周刊:很多人觉得马英九上台,会让两岸关系往好的方向走,你怎么观察?

  罗大佑:我觉得两岸应该往自然的方向走,不要硬是把关系搞得太僵了。我比较赞成两岸慢慢地、自然地走到一起来,不要太牵强地统一,就像香港和大陆,你要太快也是不可能,麻烦事会一大堆,两边本来就很不一样的。

  所以,我又说到金融危机可能是个好事情:当人类发现每个人都那么危险的时候,惟一的办法就是大家要彼此信任,每个人都要更努力。人是我们惟一可以相信的共同体,难道你要相信空气吗?相信海水吗?相信动物吗?我觉得每个人在危机里都只能够相信其他人,所以会更团结。

  我是乐观的。现在大家经济都不好,都需要共同度过这个难关,政府和银行系统的前所未有的合作也是希望把这个难关解决掉,这些都是空前未有的。温家宝这次去欧洲,应该就是谈论金融这方面的事情。

  人物周刊:你对时事的关注挺多的。

  罗大佑:这个很重要嘛,亚洲、欧洲、美洲现在是鼎立的,就像中国小说里讲的三国时代,亚洲现在变成了美洲跟欧洲之间的协调者,大国崛起就是这样,我觉得现在怎么去扮演一个好的协调者,去帮助另外两个洲,这是好的事情。中国这个名字,本来就有一个“中”嘛,有点中庸的、中间人的味道。

  人物周刊:可是,中国人也经常相互埋怨对方,要么太左要么太右,就是不够中。

  罗大佑:你要反过来想,你批评我太左或者太右,其实你是想中的,才会注意到我是不是太左或者太右。中国人是想中而不得其门而入啊。其实中国人是一个蛮矛盾的民族。我觉得归于自然是比较符合中国人的哲学观,像老庄哲学就是,从中国的音乐里可以听出来,从国画里也可以看出来。

  为什么要打倒崔健?

  人物周刊:当时你离开台湾去纽约,主要是政治方面的原因?

  罗大佑:从《明天会更好》那首歌就开始了,那首歌基本上就是被政治操作出来的。当时,党外的人批评我被国民党利用,批评我变节跑过去帮国民党;国民党的人又觉得,我写出这样的歌不伦不类。两边都不是人。

  人物周刊:那时有一个逃避的心理?

  罗大佑:当然有,我觉得在台湾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容下我,完全被排斥在这个社会之外,这样很辛苦的。

  人物周刊:到了纽约,可能意味着从零开始。

  罗大佑:对对对,归零就对了。英语有一句话是“When you are nothing to lose,you win”,你什么都没得可输的话,你就赢了。如果还在意我是罗大佑、在意那么多掌声的话,你就会损失很多。什么都不需要,你就活得理直气壮了嘛。

  人物周刊:你在纽约的生活怎么样?

  罗大佑:我跑到最乱的、一般来讲中国人都不敢去的地方去住。

  人物周刊:为什么?

  罗大佑:我觉得这样才踏实,敢在台上唱歌的人,就应该敢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住。

  人物周刊:站在台上很危险吗?

  罗大佑:很多人忽略了,其实舞台蛮危险的。我说的舞台不是一般人讲的舞台,而是一个focus。比如在媒体上,你是所有人注意到的focus,你讲的话可能会被人断章取义,那是很危险的。像狗仔队那样的拍照,你交个女朋友、去夜店之类,都要偷偷摸摸。公众人物都会面对同样的问题,都是危险的。

  搭得不好的话,演出的舞台也是危险的。华健就碰到过,舞台搭得不好,从上面掉下去,全身都是血。

  人物周刊:现在回头看纽约,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

  罗大佑:纽约肯定是全世界最深的一个都市,最大的一个人类原始丛林,它有全人类最好的和最坏的东西,最大的罪恶和最好的人性都在里面。

  人物周刊:在纽约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罗大佑:我那时候去考医生执照。临床医学考过了,基础医学还没考。基础医学要念很多书,药理、解剖,一大堆。那时候本来想放弃音乐的,后来跟各种人接触多了,觉得搞艺术还是很好,比较踏实,是我自己喜欢的。

  人物周刊:那边的艺术家是怎样的生活状态?

  罗大佑:他们会自己做木工活,比如我说我的窗户坏了,帮我修一下,他们就带着整套工具过来,很专业的样子。纽约的那种氛围很好,艺术家之间会互相支持。你要开一个party,我一定会到。中国没有那样的氛围。

  华人世界的艺术家,相互的支持不够。你看中国人要搞一个band (乐队),特别难。像我们纵贯线,都是有十几二十年音乐经验的人,知道团结很重要,我们知道,阿岳可以打鼓,大佑会弹keyboard(键盘),李宗盛在弄那个木吉他,华健虽然电吉他弹得不好可是很喜欢这个工作,所以乐队很快就能上手。

  最重要的是帮助对方把这个空间开拓出来,支持你就是支持我自己。大家都需要这个天空,这个天空是我们共同的天空,当我们把这个天空创造出来后,它就是人民的天空,是所有人的。

  我觉得华人世界有一点比较奇怪,好像崔健做到No.1,我就要打倒崔健。这个概念是有问题的。你为什么要打倒崔健呢?你走另外一条路不就得了?很奇怪。罗大佑走了这条路,你就不能走一条非罗大佑的路吗?你干嘛要做另外一个罗大佑呢?为什么要做另外一个罗大佑来打倒罗大佑呢?不值得嘛。

  在香港,太大胆你就没朋友了

  人物周刊:从纽约来到香港,从西方回到东方,会不会有不适应?

  罗大佑:还好啦,都是资本主义,在这个社会上谁也不管谁。不过,毕竟还是中国人的地方,创作上你大胆一点,就会有朋友说,小心点,不要拖我们下水啊,别累到街坊了。如果你太大胆,就没朋友了。在纽约,创作上是谁也不管谁。

  人物周刊:当时为什么要来香港?

  罗大佑:1986年,我从纽约来香港,担任一个音乐比赛的嘉宾。我发现香港正在面临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一个事情叫“七一”,我觉得这是人类历史上很大的一个事情,一个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碰到一次。那段时间,我在香港写了《东方之珠》,连词带曲,没记错的话,是1986年的9月到11月。

  那时候想想,我还是决定做音乐。1987年4月,我给父母写了一封11页的信,当时他们很担心我做音乐,我说我还是喜欢做音乐,你们要相信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写了那封信之后,他们就不再担心我了。

  纽约让我认识到artist(艺术家)的正常状态。香港让我认识到比较好的创作制度,香港有作词作曲人协会,各种制度,包括版税制度比较完善,创作的自由也比较有保障。

  那时候香港的翻译歌还比较多,翻译了很多日本歌。我做的是中文原创歌,我总觉得中国人还是要创作中国人的歌曲。

  人物周刊:如果不做音乐,你现在会是一个好医生吗?

  罗大佑:不敢讲是好医生,但也是不坏的。我是那种集中精神之后就很难分神的人,但集中精神之后,我会给自己很大的压力。医生这个行业其实不是太快乐的,很严肃,我做音乐已经这么严肃了,再去做医生,肯定会给自己更大的压力。

  人物周刊:那时学到的东西,现在还有用吗?

  罗大佑:有用有用,我想整个医生的行业,都是在学习怎样面对生命、尊重生命。音乐也是这样。创作都要讲感情,感情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医生看的生死比较多,可能会无情一点。医生是必须借着无情来表达他的有情,创作则是借着有情来表达生命的无情。

  人物周刊:当时对于自己做音乐,有没有怀疑过?

  罗大佑:当然有,我到现在还在怀疑,担心自己随时有可能下一首歌写不出来,一直都有这个担心。这个担心是对的,会让我把创作出来的每一首歌都当成是上天的恩赐。

  北京松绑了,中国就松绑了

  人物周刊:后来,你在内地也生活过。

  罗大佑:在北京和上海都住了一年多。北京是2002年3月初到SARS之后。最奇妙的是广州的演唱会,我是2月18日在广州开演唱会,正好过几天是中国国家队打巴西,也在天河体育场。那是SARS最厉害的时候,那天又是我爸爸过世5周年纪念日,这对我特别重要。演唱会之前,我在北京问了很多朋友,你们有没有听到消息,我从香港带了一些口罩,你们拿去用吧。

  人物周刊:为什么会去北京生活呢?

  罗大佑:去北京之前在台北。2000年,陈水扁上台后,我觉得台湾怪怪的,觉得李登辉出卖了连战让陈水扁赢了。台湾看起来很民主,但这种民主后面有一种很大的欺骗成分,有很多操作在里面。

  我觉得蓝绿的斗争,根本就是民进党搞出来的,后来也证明了,这是一场像“文革”那样的,左派跟右派之间的斗争。这个人不是左的就是右的,没有中间路线,“反右”就是这样开始的。民进党把自己定义成绿色,像我这种无党无派的人,就把我弄成蓝的。我什么时候支持过国民党啊?我的歌都是在国民党时期被禁的,但就是被打成蓝色了。我感觉在台湾已经住不下去,就想去北京试试,找个四合院生活一下。

  人物周刊:在北京的生活怎么样?

  罗大佑:北京的生活还是不错的,但我觉得北京的官僚气氛太重了。北京好像每个人都有个亲戚在中南海做事情一样。现在回头看看,也蛮有趣的,这段时间是北京变化最大的时候,就这五六年,肯定是北京历史上变化最大的时期,不只是因为奥运。像建筑,这几年新建了好多,整个都市的样貌都变了。

  人物周刊: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罗大佑:有好有坏。为了跟世界接轨,这样是好的;为了把中国传统的官僚气瓦解掉,这也是好事;还有甩掉历史的包袱。中国背着很重的历史包袱,而北京的包袱肯定是最大的,北京要是不把这个包袱松绑的话,中国就很难轻松了。北京松绑了,也是中国的松绑。坏处是,我们和中国文化之间,会不会造成一个脱节,掉到科技的漩涡里。

  人物周刊:文化的脱节会造成什么后果?

  罗大佑: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不会写中国字是很严重的,比西方人不会写ABC更严重。西方人只要认识26个字母,但中国字很多,象形文字嘛。你要是连象形文字都不会写,这个文化就很危险,就没有认同感了。我一直觉得认同感很重要的。日本的没落我相信跟这个国家的脱亚入欧有关系。日本到1980年代的时候,经济全世界第一,可是你看现在就不行了。虽然日本这个国家很干净,日本人做事情很有效率,可是你会觉得这个国家缺少了一个东西,少了一个根本,所以亚洲人都不喜欢日本,欧洲人也很奇怪,你日本人怎么会觉得自己是欧洲人呢?成了四不像了。所以说,人一定不能忘本。

  人物周刊:你觉得对你这一代台湾人来说,你们的本是什么?

  罗大佑:我觉得不管台湾人怎么样了,跟中国必定还是有关系的。就算是原住民,跟中国人在血缘上、地域上都是有关系的。你不能硬把它切开。在台湾做那些去中国化的事情,是很愚蠢的,你还是用筷子吃饭的嘛,除非你硬要训练所有人都用刀叉吃饭,但是这可能吗?

  我觉得认同,不管是怎样的感觉,都是一种普世价值。人毕竟是情感的动物。我想我们认同的都是一种不具有大的破坏性的价值,一种有安全感的自由的价值,就像罗斯福讲的,人有免于恐惧的自由,这是人的权利。

  人物周刊:你是不是有很深的不安全感?

  罗大佑:1985年非洲饥荒的时候,要求支援非洲的,全部都是艺术家。你看艺术,讲的都是人心里面追求的love,人类的爱、和平共处,所以他们最反对的就是破坏者。破坏者就是战争、饥荒、疾病、政治迫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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