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胡展奋

　　“中国律师制度恢复三十周年”纪念会上，遇到一个“很谈得来”的朋友、上海中汇律师事务所律师朱平，谈起贵州 习水奸幼案，我说此案首先要感谢律师，是他们最先提出质疑，带动了舆论的追查。

　　朱平说，北京的律师同行值得大家致敬，是他们最先抨击贵州检方的猫腻：

　　此案中，行为人明知对方不满14周岁仍然嫖宿，事实上已完全符合强奸罪的犯罪构成要件。

　　显然，问题的要害是“偷换概念，重罪轻判”，嫖宿幼女罪按严重情节判处，最高也只能判有期徒刑15年，没有死 罪；而依强奸罪，最高可处死刑。

　　为了让官员们被从轻发落，有关方面可谓煞费苦心，但用的手法也的确“国粹”得很，而且“芝兰有根，醴泉有源” ，颇有历史传承的。

　　大约两千七百年前，郑庄公玩的就是这一手，而且玩得漂亮。

　　春秋时，郑庄公弟兄二人，因母亲武姜的偏心，导致兄弟反目成仇，弟弟叔段争权夺位，郑庄公平定了叔段的叛乱之 后，对母亲姜氏大为不满，把她放逐到颍地，并发誓“不到黄泉不再见面”(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黄泉者，古人指人死后居住的地方。那就是不死不见她的意思了。有一次，郑庄公设宴款待管颍地的官员颍考叔，发 现颍考叔非常孝母，便神色黯然地说：“你有母亲，可以尽孝心，可是我，虽为一国之君，却无法尽孝啊！”颍考叔知道了郑 庄公因一时冲动，发了“不到黄泉不再见面”的狠话，如今已无法挽回的尴尬。

　　怎么让他下台阶呢。

　　颍考叔玩起了概念游戏：“这好办啊，我们可以从襄城向黄城挖一个地道，再从颍地(今登封颍阳镇)也向黄城(登 封君召乡北)挖一个地道，然后您就可以和母亲在‘黄泉’相见了。这样，主公您既不背誓言，又可以和您的母亲再度团圆了 ！”庄公听了大喜，就委托颍考叔去办这件事。不久，地道挖成，姜氏羞愧着进入地道，那厢壁，郑庄公早已从另一头进入地 道，母子相见，不禁哭抱，互诉衷肠，前嫌尽释。

　　每每读史至此，总为中国式的智慧感叹：多少事，换一种说法，星斗都可以转换。

　　无独有偶，唐高宗为娶“母亲”也玩了漂亮的一手。

　　还在父亲太宗在世时，他就恋上了被父亲“幸过”(性过)的才人武媚娘，父亲终于死了，但按伦理按辈分，儿子怎 么能够“娶娘”呢。没关系，只要预案做得好，老娘也能做老婆。

　　他先让武媚娘出家当尼姑，做了尼姑，就跳出三界，到过了一次“彼岸”，好比现在换了国籍，成了佛祖的人。

　　然后再从寺内还俗，等于现在拿了一本外国护照回来，唐高宗娶了一个外籍女人，有何不可呢。

　　于是舆论缄口，大家不好乱说了，“娘儿俩”欢天喜地地圆上了房。

　　那时没有律师。没有律师的日子，可以很“性福”，也可以很痛苦。

　　我们家弄堂里曾经有个画家，画家的儿子很有天赋，就是有个不可遏止的毛病：隔三叉五地见到女性就奋不顾身地掏 出那话儿摆弄，弄得弄堂里常常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大家有个道德默契，似乎谁叫得越响，谁就越贞节越干净，结果成了叫床 大赛，每每窗外一有尖叫，母亲就呵斥我们：不许看，那东西又出来了！

　　可怜，他每次的结局总是被人毒打一顿，以“流氓罪”扭送派出所，又总是由他艺术家的父亲灰着脸给保出来，最后 派出所懒得再理，干脆给判了。判了也得出来呀，又掏出那话儿“作祟”，又要判了，幸亏这时恢复了律师，律师说，这是一 种病，“露阴癖”，应该治疗，决不能对他道德审判或法律惩罚。他于是幸福地活到今天，只是偶尔地去配次把药。

　　常想着，法网是严密的，法律是公正的，但再严密、再公正，总有人动用中国式的智慧去“换一种说法”，老百姓再 “普法”，也说不过他们，这时，律师出场，是何等快慰人心啊！

　　日前，中汇律师事务所推出了“100万中汇青年律师创业基金”，旨在扶植青年律师自主创业。我们衷心希望有良 知有专业水准的律师多些、再多些。

　　现代社会，可以“居无竹”，不可无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