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张玲玲(发自成都)
54岁的义德阳没有想到,自己工作了30年的鹧鸪山,会以那样的方式留在自己后半生的记忆里。
2008年5月12日下午,身为阿坝州公路局养路工人、装载机手的他正在海拔4400米的鹧鸪山上清理塌方。 突然装载机猛烈地摇动了起来,他连方向盘都抓不住了。赶紧停车后,看到山上到处都是浓烟的义德阳凭经验判断:那是山体 塌方卷起的尘土,“肯定是什么地方地震了”。
得知地震发生在距鹧鸪山150多公里的汶川,理县也已经塌方后,义德阳找到分局书记:“我的装载机在山上,离 理县最近,我去!”
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2008年5月15日晚上9点半,第一条进入汶川灾区的道路在义德阳们的手中 抢通。而义德阳最爱的外孙坦坦,却已经永远长眠于地下,不再醒来。
快点!再快一点!
阿坝州启动应急预案后,在分局书记的带领下,连同义德阳在内的一行4人,率先赶往理县。
那天的雨,下得格外大。义德阳的装载机行驶在到处都是石头的公路上,路旁的山上,石头还在不断地往下掉。徒弟 站在驾驶室外,两眼死死地盯着山上,提醒师傅躲避飞石。徒弟大喊,“师傅,上面有飞石!”义德阳就急忙刹车;“师傅, 后面又来了!”义德阳就猛加油门。咚咚咚,石头打在了车顶上;桌子大的石块一下飞过车顶,把一棵大树拦腰劈断,掉入河 中……就在这样的左躲右闪中一路清除塌方,晚上11点,到达理县夹壁乡。
这里有一处大塌方,将一辆大货车直接推到了河里。
要是平时,像这样危险的塌方,装载手晚上是根本不敢作业的。但义德阳顾不了那么多了。四处漆黑一片,仅靠车灯 根本看不清山上的情况,书记打起手电筒给他放哨。2个小时后,硬是清理出了一条汽车便道。
继续赶路的义德阳,13日凌晨3点到了距离理县县城约30公里的古尔沟镇。镇上一片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被砸烂 的东西,很多汽车埋在塌方下面,有的还被推下了悬崖。突然,他听见有人说:地震中心在映秀。
义德阳一下子懵了。“我的女儿、外孙都在映秀啊!这个时候,我恨不得丢下车,哪怕是翻山越岭,也要去找我的外 孙坦坦。”
义德阳说,坦坦从4个月大就和自己住在一起。07年要上学了才到了映秀的奶奶家。“娃娃很乖,就在两天前,还 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学校得了小红花,要我奖励他。我答应他,等爷爷有空了,一定买个大的变形金刚奖励你。想到这里,我 的头都要炸了。徒弟叫我,‘师傅,师傅你怎么了?’我只说了一句,‘坦坦在映秀!’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此时义德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一点!把路抢通,去见我的坦坦,去救乡亲们!这时候,陆续赶到的各分 局抢险队伍带来消息:到汶川的4条路,我们西线是最有希望抢通的第一条生命线。
“我只有一个牵挂——汶川”
到达理县红叶电站时,义德阳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半座山从200多米高的地方垮了下来,一直冲进10多米 深的河里,把300多米长的公路全部淹没了。徒弟大喊:“余震来了,师傅,快躲!”他还来不及倒车,就听一声巨响,我 什么都看不见了。等到尘土慢慢散尽,才发现塌方在装载机前5米的地方堆成了一座小山。车顶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挡风玻璃 、大灯支架都被砸碎了。满身泥土的他,幸免遇难。
就在此时,义德阳知道了女儿受伤、外孙生死未卜的消息。“我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徒弟劝我休息。我 摆了摆手,还是我来。”
“说实话,这时,我只想拼命地干,也只能拼命地干。因为,只要一静下来,我的眼前都是坦坦的影子。”
14日凌晨2点,抢通部队推进到距理县6公里的高家庄,遇到了正在抢险的武警水电部队。机械虽然多了,但作业 面狭窄,有劲使不出来。此时,前往灾区救援的部队就紧跟在抢通队伍后面,等不急的官兵要徒步向灾区前进。凭着多年的作 业经验,义德阳提出的把装载机先送过去,作业面可以增多,推进速度就可以加快的建议得到了采纳。
很快,武警部队的挖掘机在塌方上开出了一条机械便道,义德阳开着装载机第一个冲了过去。
14日中午,抢通队伍推进到理县县城。义德阳收到局长给他传来的纸条:情况已经核实清楚,坦坦和他的奶奶都不 幸遇难了,女儿没有生命危险,正在医治……
“同事们都来安慰我,老义,不要再埋在心里了,要哭,就哭出来吧。我哪有时间哭啊!早一分钟抢通公路,就可能 多救出一条生命。我小外孙坦坦已经不在了。现在,我只有一个牵挂,那就是汶川!”
15日晚上9点半,公路抢通了!汶川沸腾了!看着救灾车队源源不断驶进县城,疲惫不堪的义德阳泪流满面:坦坦 ,爷爷做到了!老乡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