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农历虎年的到来，人们对老虎的关注日益升温，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曾经让无数国人引以为骄傲的中国虎，正在悄悄淡出中国人自己的视野，同时也淡出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视野。在许多人眼中，那场引起国内国际社会广泛关注的华南虎照风波，似乎为中国虎贴上了一个毒标签，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作者题记

　　虎年冷落了中国虎

　　(或名：华南虎是一个历史错误)

　　关 克

　　中华传统文化中，习惯加以“老”字头称呼尊者和长者，比如：老天、老爷、老师……等等，而用在动物身上则多少带有几分敬畏之意，翻开汉语词典只找到三条——老虎、老鼠和老鹰。有趣的是，这三种动物正好各霸一方，老鹰是空中之王，老虎是地面之王，老鼠是地下之王。

　　虎分布在亚洲，起源于中国。现代虎的祖先并非传说中的剑齿虎，而是与之同期出现但未被淘汰的另一类食肉动物真猫。

　　虎有8个亚种，我们所说的老虎，实际上指的是仅分布于我国境内的华南虎。其余像孟加拉虎、东南亚虎和西伯利亚虎等亚种，则主要分布于周边国家，偶尔在我国边界地区有少量出现。苏门答腊虎局限于苏门答腊岛，另外3个亚种巴厘虎、里海虎、爪哇虎已于上世纪绝灭。

　　我国是唯一同时拥有4个虎亚种的国家，但却几乎是野生虎数量最稀少的国家，每个虎亚种在我国的野生分布数量都很难超过30只，种群状况岌岌可危。参见以下资料数据：

　　孟加拉虎(印度虎)约有3880只(其中：印度3130、孟加拉国380、尼泊尔200、不丹140、中国30)；

　　东南亚虎(印支虎)约有1480只(其中：马来西亚630、泰国420、越南250、柬埔寨150、中国30、老挝、缅甸等有少量分布)；

　　苏门答腊虎约有450只(印尼苏门答腊岛)；

　　西伯利亚虎(东北虎)约有470只(其中：俄罗斯440、中国20、朝鲜10)；

　　华南虎(中国虎)据说不足25只(中国中南部)。

　　为什么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声名远扬的老虎就一定是华南虎呢？这是因为，其余虎种只零星分布于我国边疆地带，与传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唯有华南虎这个独特虎种能与中华传统文化结缘。

　　有一个事实可能会令许多中国老虎迷们感到失望，华南虎是所有虎种中体型最小、斑纹最少的一种。但华南虎头骨结构最接近于原始虎，学术界普遍认为其它虎亚种均由华南虎演化而来。

　　然而，就是这个被国人当做图腾崇拜了数千年的老虎，直到100多年前才被学术界发现。

　　19世纪中叶，美国自然学家卡德威尔在福建厦门发现一种体型较小、头部有“王”字斑纹的新虎种，將之定名为“厦门虎”。1905年德国动物分类学家贺泽麦(Hilzheimer)依据5个产自汉口(今武汉)的虎头骨标本，正式将这一虎种命名为Panthera tigris amoyensis(拉丁学名)。由于这个老虎亚种最早的记载地点是厦门，依照国际惯例。其拉丁学名中的第三个拉丁词就是amoyensis(厦门)。加之这个虎亚种的英文名字为southChinatiger(南中国虎)，于是国内有关专家们想当然地为中国虎起了个现在看来并不准确的名字——华南虎。

　　让我们来看看何谓“华南”：狭义的华南仅包括广东、广西、海南3省，广义的华南地区还包括福建省中南部，江西南部，湖南南部，以及台湾，香港，澳门等地。

　　从地域概念上看，华南地区只不过是华南虎的众多分布区之一，其实华南虎真正的中心区域并不在华南，而在长江中上游地区，尤其是地广人稀且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大巴山林区。理由有三：

　　其一、中国古代文化(尤其是楚文化)对虎的图腾崇拜，主要在长江中上游地区。与古代巴人有直接渊源的土家族至今仍将老虎视为其祖先，同样崇拜老虎的还有彝族、白族、布依族等等。

　　其二、目前发现最古老的现代虎化石出土于陕西蓝田县公王岭，距今约60万年。

　　其三、野生华南虎最后一次走出人类视野是在大巴山。据中国皮毛市场每年虎皮收购量的不完全统计，1956年全国共收购虎皮达1750张。此后轰轰烈烈的打虎运动愈演愈烈，有些地方甚至动用机关枪上山打虎，导致野生虎数量锐减，70年代末已经很难再找到中国虎的踪迹。然而，笔者从一位长期在四川工作的动物专家那里了解到，70年代他们在大巴山腹地搞野生动物资源调查时，与陕西镇坪县紧邻的重庆城口县供销社一年就收购了十几张虎皮。1983年我国最后一次捕捉到野生中国虎，是在大巴山深处的湖北利川市百户湾林场，那只幼虎后来被送往重庆动物园。

　　综上所述，华南虎这个中文名称原本是一个历史错误，该虎种实际上发源于我国中南部地区，它们真正的名字应该是中国虎。

　　由于这个历史错误，导致了一系列认识上的错误，人们顾名思义将华南虎归属于华南地区，并由此导致了一次错误的大规模科学调查。

　　1990年，我国组织开展了一次大规模的华南虎及其栖息地调查，范围当然只是局限于广东、湖南、江西、福建等华南地区。这次调查活动一直持续到1992年，几乎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科学依据。通过调查，有关专家得出一个估算数据：上述区域(华南地区)大约有野生华南虎20-30只。

　　从60年代估计数字4000只以上，到30年后估计的不到30只，中国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当然，这个一直被广泛引用的中国虎野生分布状况权威估算数字其实并不可靠。

　　事实上，陕西南部、湖北西部和重庆东北部三省交汇处的大巴山腹地。尤其是陕西镇坪、重庆城口、湖北竹溪这三省交界处紧邻的3个山区县，才是野生中国虎最有希望存活下来的区域。当地经济文化落后，人口稀少且生产力低下，人类对自然的干扰相对较小，至今仍保留着像神农架、化龙山这样的大片原始林区。这才是最有希望找到野生中国虎的地方，遗憾的是，该区域长期处于有关专家的视野之外。以至于当陕西农民周正龙拍摄到野生华南虎照片的消息传播开来时，许多人第一感觉是，华南虎怎么会跑到远离华南的大巴山去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中国作为老虎的故乡，却一直缺乏真正研究野生中国虎的专家。大约10年前，国际著名老虎专家罗•提尔森曾应邀到中国进行实地勘察，帮助寻找野生华南虎，2002年11月9日的加拿大渥太华太阳报对此做了题为《亚洲骄傲的陨落》这篇意味深长的特别报道。

　　文中说： 经过历时八个月的艰苦搜寻，提尔森本人、其工作组成员以及随行的中国动物研究者一行寻遍了野生华南虎可能存在的片片林海，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证明华南虎仍然存在的可靠证据。

　　这篇报道中的一段描述，应当令所有中国专家感到汗颜。提尔森说“在我到中国之前，我原以为自己会与经验丰富的生物研究者共同进行实地考察。但实际上，除了一两个例外，大部分的中国工作人员对进行实地考察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对实地考察缺乏必要的认识，认为那不过是收拾行李，在野外走上几英里，然后进行野餐，完了再走回起点。”

　　尽管如此，提尔森并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他说“我们认为，可能还有少数几只华南虎生活在不为人知的欠开发区域。除非经过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否则它们的存在是很难被人们发现”

　　虽然华南虎位居世界十大濒危物种之首，但国人对保护野生华南虎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甚至采取了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放任自流态度，仅有的热情主要寄托在华南虎人工种群的繁殖上。目前，我国人工饲养的华南虎全都是一个由2雄4雌共6只野生虎繁衍而来的人工种群，人们花了近50年时间努力扩大其数量，却只有区区几十只，由于近亲繁殖致使种群退化，人工繁殖前景堪忧。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动物园里很难见到华南虎的原因。

　　看来，拯救中国虎的重任，所谓“专家”已经不敢指望，没有真正的科学家提供决策依据，政府也难以作出合理决策。

　　随着农历虎年的到来，人们对老虎的关注日益升温，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曾经让无数国人引以为骄傲的中国虎，正在悄悄淡出中国人自己的视野，同时也淡出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视野。在许多人眼中，那场引起国内国际社会广泛关注的华南虎照风波，似乎为中国虎贴上了一个毒标签，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中国虎，还能在中国大地上继续生存下去吗？

　　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