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台湾网2月22日消息 连胜文枪击案发生至今,已经将近3个月,连胜文的母亲连方瑀,今(22)日投书媒体,以相当长的篇幅,将枪击案当天连家人的惊恐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全家人的心路历程,做了相当完整的描述。
据台湾“中时电子报”报道,连方瑀在台湾《联合报》的副刊,以“《聆听母亲》真相”为题,娓娓道来去年11月26日晚上,那个令连家人永难忘怀的时刻。连方瑀描述家人当晚原本和乐融融与友人在家餐叙,不料“依珊电话铃声响起,她将电话带到钢琴间接听,突然,她哭着冲进客厅:‘妈,胜文受伤了!’……泪如雨下的依珊哽咽的说:‘是胜文助理打来的电话。只说胜文受伤了,电话就断了,我打电话也打不进去。’”
文中描述,就在众人慌乱中,连方瑀接起家中促响的电话,耳边传来:“胜文被枪击,现在医院急救”,连方瑀手中的话筒应声掉落地上,就这样,连家人最长的一夜开始了。
连方瑀描述自己终于看到连胜文被抬进台大时,她急着呼唤连胜文的小名“阿弟”,只见连胜文缓慢举起手,比了V字。连方瑀形容心中的痛与不舍:“这个孩子,在此生死关头,仍不改其乐观、爱朋友、义气的个性。他的手沾满鲜血,连指甲缝也尽是血渍,满脸恐惧的我看着他,今天早上才离开家门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连胜文的模样,让惊恐的连方瑀,回想起连胜文两岁多的时候,玩耍跌倒撞到大石头,当场头破血流,六神无主的她在公公的协助下,将连胜文送医,当时医生将连胜文麻醉以便缝合伤口,她看着小胜文的模样就心疼放声大哭,不过40年后,连方瑀说:“没想到相同的画面再次呈现……当时嚎啕大哭的我,如今却哭不出来,取代的是无法停止的抽搐颤抖。”
连方瑀通篇除了描述自己与连战对整起事件的不舍与心痛外,对于媳妇蔡依珊也是字句怜惜,提到蔡依珊寸步不离、如影随形守护连胜文。而连胜文的儿子连定捷“不经意看到(枪击案)画面,还会笑嘻嘻的说‘我爸爸在电视上’,他的童言稚语更让我们辛酸落泪。”
连方瑀说,当医生会诊后认为连胜文遭枪击的伤势是“不幸中的大幸,机率是几万万分之一”时,“自枪击案当晚始终未哭的我,此刻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感谢主的恩典,救回挚爱的儿子。”
文末连方瑀说,“真相,是我们最卑微的期望”,对于检方以“误击”侦结起诉,表达心中不满与不服,她强调:“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期待真相能够水落石出。”
全文:聆听母亲/真相
作者:连方瑀
文章来源:台湾《联合报》副刊
没有眼泪、没有悲哀 但恐惧排山倒海涌至
距离去年11月26日晚发生之枪击案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始终无法相信与接受这个事实,我总觉得那是一场噩梦,但是至今有关“连胜文枪击案”之媒体报道、坊间臆测、名嘴评论……仍然层出不穷的被讨论与披露,原来这件发生在我高大、良善儿子的不幸,并不是一场梦,而是一件确实发生、血淋淋的悲惨事件。
26日星期五,五市三合一选举前夕,战哥(连战)与胜文都投入助选的活动,不在家用餐,但家中热闹异常,一对即将赴上海工作的友人夫妇,带着他们的一双儿女向我们辞行。晚餐用毕,孙孙定捷(连胜文儿子)在小哥哥及小姐姐的吆喝带领下,在屋子里追逐竞跑,欢笑声此起彼落,玩得不亦乐乎,大人们则是喝茶聊天,一片欢乐景象。
“铃铃铃”,依珊电话铃声响起,她将电话带到钢琴间接听,突然,她哭着冲进客厅:“妈,胜文受伤了!”大家七嘴八舌的问“是不是被鞭炮打到”、“谁告诉你的”、“在哪个场子受伤的”、“伤了哪里”……泪如雨下的依珊哽咽的说:“是胜文助理打来的电话。只说胜文受伤了,电话就断了,我打电话也打不进去。”大伙安慰惊吓悲伤的她:“放心,一定是被鞭炮打到,不会太严重的。”
大家分别拿起个人电话,有的拨给胜文、有的拨给胜文助理、有的拨给胜文驾驶、有的拨给胜文同行友人,但所有电话均占线,无法接通。突然,家中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电话、如下句子传入耳际:“胜文被枪击,现在永和耕莘医院急救。”哐当一声,我手里的电话掉落地上,眼前一片漆黑、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发抖,无法言语,惠心打开电视,我则上网查永和耕莘医院地址,随即依珊在友人陪伴下,驱车前往。
我则打电话给陪同战哥出席活动的随扈,请他们告知战哥这个讯息。此时电话声又响起:“胜文现从耕莘转往台大医院急救”。心急如焚的我,也立即坐上车前往台大医院。一路上,我与惠心(连惠心)冰冷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没有眼泪、没有悲哀,但恐惧排山倒海涌至,心里想着:“是生?是死?”我催促着驾驶:“开快点、开快点,有没有近一点的路?”我要赶快见到我的宝贝儿子。
走进台大急诊室,熙熙攘攘的人潮,我分不清哪些是病人、哪些是家属、哪些是友人,我急着找寻我的儿子,仔细看过每张安置在走廊上的病床、担架,遍寻不着我的胜文,着急的我也看不到战哥。战哥你在哪里?您知道您的儿子受伤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走得格外慢,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一片嘈杂声,胜文被抬了进来,他的脸肿得好大,两侧脸颊像两个小皮球,贴着纱布,身上所穿的竞选背心全是血,我大叫胜文的小名“阿弟、阿弟”,他缓慢的举起手,比个V字,我想是“2”号或“胜利”的意思吧。这个孩子,在此生死关头,仍不改其乐观、爱朋友、义气的个性。他的手沾满鲜血,连指甲缝也尽是血渍,满脸恐惧的我看着他,今天早上才离开家门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我全身颤抖。战哥不知何时进来,何时站在我身旁。胜文很快的被推进手术室,他紧抿的嘴角在颤抖,旁边陪伴的依珊更是泪下交颐。我向上帝祷告:“请您用您的爱救救我们的儿子。”
两颊伤口内外的子弹碎片 估计有300多片
夜更深了,许许多多的朋友自四面八方涌入,每个人都过来拥抱我,有人安慰我“吉人自有天相”、有人鼓励我要“坚强”,每个人都告诉我“我们会替胜文祷告”,我仍然无泪,至今我才知道伤痛不尽然是以泪水传达的。战哥一言不语的陪在身旁,无言的我们盯着手术室,期盼着我们的儿子赶快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恐惧愈来愈深。主啊!请你垂怜,更请您保佑胜文,他是一个好孩子,他的妻子还好年轻,两个孩子也都还小,小儿子安捷还没有叫过“爸爸”,他一定要留在世上照顾他们。万能的主,恳求你垂听我的祷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位戴着白帽、穿着白裙、戴着口罩的女士,像我们久候的天使,翩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她说:胜文一切稳定,医生们正替他清除两颊伤口内外的子弹碎片,估计有300多片,这些碎片都非常小,小到必须用针来剔除。这要非常仔细,而且非常重要,否则残留的子弹碎片会影响伤口的愈合。她并未言及胜文其他的伤势,但是不是胜文的命保住了?
认识、不认识的朋友,络绎不绝的来到医院,周锡玮县长赶到,他表示看过完整的录像带,画面上清楚显示凶手跑到舞台,用枪抵住胜文的头、朝胜文的头上开枪,凶手看到一枪未击中要害,就立刻转到胜文身后,用枪指着胜文后脑,准备再补一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胜文背后一位男士奋不顾身的制伏凶手。
贯穿胜文颧骨的子弹,则打中舞台下方民众黄运圣的头颅,造成他当场死亡。我听着周县长血淋淋的具体描述,颤抖得更厉害,各种情绪齐涌心头,我感谢上帝的恩典;我感谢拯救胜文这位素昧平生、见义勇为的朋友;但我更难过的是这位无端受枪弹波及的朋友,他家人的伤痛将如何安慰。
凌晨2点多钟,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躺在病床上的胜文被推出来,麻醉尚未退去,他的脸包满纱布,两颊依然肿胀,鼻子里塞着棉花,医师告知:因为子弹穿过鼻窦,怕鼻梁塌下来,所以必须将气球放入扩张,再塞入棉花以便支撑固定。也因此胜文无法以鼻子呼吸。胜文张着嘴,嘴唇焦红。
我忽然记起胜文两岁多的时候,有一天下午在院子玩耍,突然一个踉跄撞上一块大石头,左眼皮破了个洞,红色鲜血涓涓流下。那时我还年轻,抱着眼皮滴血的娃娃,手足无措。不久,公公赶到,急忙将我们母子接上车,前往一家他熟识的外科医院。医生看到我们,二话不说,抱起胜文进入手术室,将小小的胜文放在手术台上,立刻进行手术。由于担心缝合伤口时胜文会乱动,因此全身先行麻醉。麻醉针一打,原本哭得肝肠寸断的小胜文立即不哭不闹,乖乖的动也不动。此时我看到弱小无助的胜文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不禁放声大哭。当时那位年轻母亲担心与害怕的画面,至今仍然清楚的呈现在我的脑海里。小胜文伤口缝合好了,由于麻药未退,小娃娃纹风不动的躺在那里,和平日横冲直撞、活蹦乱跳的模样完全不同,我的眼泪始终没有停过。
事隔四十年后,没想到同样的画面再度呈现,只是当时小小的娃儿已经长大,不仅长高长壮,更为人夫、为人父,成家立业了。当时号啕大哭的我,如今却哭不出来,取代的是无法停止的抽搐颤抖。
战哥哽咽的说:“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紧随着胜文的床,走进加护病房。由于加护病房的规定,朋友们在门口与我们道别,更献上他们的祝福。胜文高大的身形,让小小的加护病房更显拥挤。依珊不停的用棉花棒沾水来润湿胜文焦红的嘴唇,大家焦急的守候着,等待胜文的苏醒。时间在寂静无声中消逝,约30分钟后,胜文眼睛张开一下,嘴角稍稍抽动。我看到他血红的眼睛(医师解释,因为子弹由右颧骨穿出,导致眼下的血管破裂),原来布满血迹的双手已清洗干净,但指甲缝里仍藏着血渍;鼻腔、嘴及两颊的伤口,全挂着引流管,以便让血水流出。望着床上的儿子,我好想抱抱他,但我忍住了,颤抖仍未停止。
回到家,已是清晨四点,我和战哥面对面坐着,毫无睡意;脑海里尽是胜文肿胀、贴满纱布、插着引流管脸颊的画面。我们完全无法相信与接受胜文被枪击的事实。夫妻俩面对面坐着,静默许久,战哥哽咽的说:“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无限悲伤、无限哀痛。结婚近半世纪,记忆中在25年前公公去世,战哥捧着骨灰罈、号啕痛哭,而两次总统败选,都未曾见其流泪。如今他心目中这位一向与人为善、热爱生命、诚实向上、努力勤奋、热爱朋友,他所挚爱的儿子,竟然遭逢这样令人惊心害怕的经历,怎不让他老泪纵横呢?依珊坚持守候在加护病房、寸步不离,大家也没有勉强她。
第三天,胜文转进普通病房,我看着胸前一串串的引流管,内心十分不舍。他高大的身躯躺在病床上,几乎无法动弹。医生护士来换药,先换左边,揭开纱布,长长的伤痕被密密麻麻的细线整齐的缝合;要换右边纱布时,一位戴眼镜的医师好心提醒我:“你最好不要看,你会受不了的。”我天人交战了几回合,由于深知自己的不够坚强,点点头,默默的走开。如今回想,我应该看看这些伤口,才可以更加体会儿子所受的创伤有多深。
好像是第五天,胜文坐起来,我看着他胸前一排充满血水的引流管不停晃动,触目惊心,我忍不住问医师引流管还要挂多久。医师回答:“大概再一两天吧?现在抽出来的血水已经渐渐少了。”我不是没有耐心的妈妈,只是心疼依珊,依珊自儿子中枪那一夜起,就亦步亦趋、如影随形的陪伴胜文;家里的枕头、床单、棉被全搬进病房,偶尔回家洗个澡,抱抱两个儿子。
我提议晚上请看护照顾,她也不同意,她担心如果她离开,又会有人加害胜文。她的担心害怕,我们均能深刻体会,像我们这种身经百战、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乱了分寸,何况像她这样单纯,婚前只有家和实验室、婚后只有丈夫和孩子,突然要面对如此残酷、丑陋的事件,她纯真的心灵如何承受?在众人面前,她十分的镇定,但当深夜来临,几乎很难入睡,短暂有限的睡眠也是噩梦连连,有时更会惊声嘶叫。我希望胜文的引流管能尽速取下,让依珊感觉到她心爱的人已复元许多,让她久悬的心可稍稍放下,早日回归正常的生活。
各种“自导自演”的无情臆测与评论,让我们伤心不已
终于,胜文的引流管可以拿下了,脸颊依然肿胀,仍必须贴纱布,但看起来好多了。好友介绍颅颜外科专家陈昱瑞医师会诊,他与台大医疗团队诊视、讨论后告诉我们,胜文痊愈后的容貌不会改变太多,他觉得胜文的枪击真是不幸中之大幸,这种机率是几万万分之一。自枪击案当晚始终未哭的我,此刻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我感谢主的恩典,救回我挚爱的儿子。
胜文的伤势已无大碍,但眼睛依旧血红,鼻子及口腔不时擤出及流出橘色液体;由于脸部肌肉神经受伤、上下齿无法咬合,嘴亦无法张大,只能喝稀饭。我们每天将各种食材剁碎,与米煮成粥,虽然无法吃饱,但我们也无计可施,胜文也因此瘦了四公斤。依珊担心孩子的安危以及丈夫再度受害,整日忧心忡忡,吃得少、睡得浅、噩梦不断,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大圈,我们看了好心疼。往日那个快乐、幽默的媳妇,她心灵的创伤,何时才可以痊愈?
一周后、胜文伤势明显进步,这完全要感谢台大医疗团队同仁精湛的医术。医生表示由于外伤已渐愈合,内伤部分,包括脸部消肿、鼻窦复原、牙齿磨合、疤痕修护,则需要长时间的慢慢调养。为躲避长期驻守院外的记者,第九天清晨,胜文悄悄从医院后门溜出回到家门。一回到家,他紧张戒备的心情明显放松,倒头睡在他熟悉的大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回家后,依珊每天替胜文换贴伤口的胶布,脸依然肿,好像胖了一圈。我们媳妇的担心害怕丝毫未减,让我们十分不舍。
胜文的枪击案,让我们感受良多,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向我们传达他们的祝福,有人提供药方、有人提供补品、有人替胜文煲汤、有人送自家种的水果蔬菜;祝福的信、祈福的卡片纷纷从海内外寄来,让我们感受到无比的温暖;但各种“自导自演”的无情臆测与评论,更让我们伤心不已,谁会舍得让我们挚爱的儿子、依珊心爱的丈夫承受这样的危险与伤害呢?
时间飞逝,胜文枪击案进入侦查审判的过程,但侦结起诉,嫌犯犯案动机部分,检方却定调为“误击”,这样的结果让我们无法接受。当电视重复播放凶案录像实况时,我们见到凶手惨无人道,冷血致人于死地的过程、血腥惊悚的场景,仍然让我们泪如雨下。孙孙定捷不经意看到画面,还会笑嘻嘻的说“我爸爸在电视上”,他的童言稚语更让我们心酸落泪。
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期待真相能水落石出,我们希望似乎已在人间蒸发的幕后主使者能被查出,否则我们如何相信活在宝岛台湾,我们的生命及安全是有保障的呢?我们更衷心期盼暴力事件不要再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真相”是我们最卑微的期望。请还我们一个真相吧。(中国台湾网 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