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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席慕容故乡的原风景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18日16:42  南方人物周刊

  来沪那几天,她正在构思一首关于木华黎的新作,“我要从他父亲写起,木华黎是成吉思汗手下伟大的将士,他的父亲曾照顾过年轻的铁木真。有一次征战落败,他们就剩下7个人7匹马,到了一个山洼里,木华黎的父亲发现铁木真的马已累倒在地,他就说,你骑我的马吧!一个普通人,他并不知道铁木真以后会是成吉思汗,这是怎样的领袖人格,让这么多人愿意为他牺牲?我好想把这个历史画面和那种感觉写出来。”

  “孤独少年时,诗给了我一个拯救;在我生命中途,诗给了我很多安静的时刻,让我整理自己的生命;现在,诗教我的是,试试看,也许历史可以在我们的诗里重新活起来。”

  “怎么办”与“舍不得”

  人物周刊:在您的诗歌创作生涯中,“七”仿佛是个神秘暗号。第一本诗集取名《七里香》,新近刚出的《以诗之名》恰恰是您第七本诗集,据我所知,“七”在《圣经》中象征着完美。

  席慕容:我喜欢“七”的原因被你猜到了!在萨满教里“七”也是完美的意思。谢谢,你是第一位问我这个数目的人。我常用单数,七、九,蒙古人喜欢单数。但“七里香”是花的名字,学名月桔,台湾叫“七里香”,香气很野,做篱笆用,开小白花,但很快就谢了。

  人物周刊:这让人想到您早年那句“十六岁的花只开一季”……这么多年,一路写诗,不变的是什么?

  席慕容:我不知道。小时候,母亲爱花,她常笑我,五六岁的孩子,绕着一把鲜花,一直问怎么办、怎么办?意思是,这么好看的花会凋谢。长大后才知道那个“怎么办”就是不知道怎么办,那我就去画画、写诗,去把这些东西留下来。

  我写过一个短篇《昨日》,那时我刚到欧洲一个学期,暑假到瑞士弗里堡补习法文班,有个爱尔兰女孩叫诺拉,因为年龄相近,我们就结伴在山里走,骑完自行车就躺在草地上,中午不热,蜜蜂在飞,她手膀子下金色的汗毛在眩目的阳光下直发亮。那个时刻,我们聊得很开心,完全地放松和享受。那真是青春,生命仿佛自觉一切都刚刚准备好,一切又都还没有正式开始。晚上我们回到修道院,在回廊里走,我就在想,白天去的山全都暗了,明天再起来,太阳再照着草地、花和蜜蜂,那些存在都是“昨日”了,我从书本里学过的那两个字,还要从生命里再学一次。

  叶嘉莹老师说,诗人每个时期因为生命的关系一定有变动,但有个东西会一直不变。我的本质,对于时光的珍惜一直没变。时光刚到来,我就想它要过了……从头再看年轻时的作品,现在想法和那时不一样,人慢慢在走,但不变的就是“舍不得”。

  最恨新闻上说无忧无虑的牧民

  人物周刊:您提到一位自杀的鄂温克猎民,我翻查到你们的合影,想请您回忆下和那些猎民的交往?

  席慕容:别人告诉我,他当时很寂寞,找不到一个爱人。他快30了,如果从前在森林里自由自在生活,他们在山里或和汉人、达乌尔族联姻也有可能,但被赶下山就变得一无所有,他不敢去追求别人,也得不到别人注意,无法产生自然的感情,找不到伴侣就孤单了。我上山以前,常听人说他们软弱,总是自杀,可是从森林的游猎生活转到所谓现实的城市生活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连幼儿成长都需要学前教育,我真替他难过。

  还有,八十多岁的玛利亚•索是位族群领袖,她坚持不下来,躲了起来,我去看过她两次,她唱歌给我听,说我像长了翅膀的小鸟,“我的妹妹怎么从这么远的地方飞来看我?”她的声音很清亮,歌词是临时编给我的,让我很有感触。她牵着我的手叫我回来先别走,道别了两次。我觉得这样一个睿智的猎人怎么没人接近?怎么没人去询问这个游猎部族的生活呢?

  人物周刊:讲座中,您曾多次强调信仰对人的重要性,能否介绍一下您个人的信仰以及蒙古族的信仰?

  席慕容:我们蒙古人信仰十分自由,我外祖母信佛教,每次到寺庙我都会为她磕头;我父母是蒙古人,信仰萨满教,祈求祖先、天地的帮助;我少女时觉得天主教很美,随姐姐入了天主教,我是天主教友,但回到蒙古高原后就被萨满教迷住了。

  很多人认为萨满教愚昧、黑暗,但是它说“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没有比这更先进的环保理念了,20世纪中我们读《寂静的春天》才开始说环保,但草原在恶劣生存条件下几千年都没败坏,这环保观念就在萨满教里:人的小宇宙要和大宇宙和谐。我们从不敢说人定胜天,在草原上手无寸铁,冷的时候就是毡房中间的一盆火,风雪来时,男人在外要靠自己的游牧经验、胆量、判断力。我最恨新闻上说无忧无虑的牧民,牧羊人面对羊群之外还要面对狼群,判断力需瞬间决定。毡房里的女人睡眠很浅,她关心羊群,非常警觉,周围一点声响都会醒。

  这二十多年深入草原后我发现,萨满教还活着。在《敖包相会》的歌里,敖包成了约会的地标,但宗教学者说这是信仰的活化石。敖包就是对天地山川神奇的祭祀,我们往敖包里放石头是表示感谢,放火柴是为后来的人留下火种。黑泽明有部电影《德苏乌扎拉》,是个蒙古的人名,讲一个俄国军官在乌苏里森林遇见一个蒙古猎人,靠着这位向导渡过一切险恶。有天他们在山中小屋避寒,躲过风雪后,那位俄国军官发现,蒙古人临走时将干肉、火种、打火石放在屋中才关门。他问:我们都要走了,你放这些干什么?蒙古人说,后来的人跟我们一样又饿又冻,我希望为他做点准备。

  人说蒙古人寂寞,其实他们不是很久没见到人才热情接待客人,我们的祖训就是善待行旅之人,草原上每扇门都是为陌生人打开的,但在上海,外滩这么多窗户这么多人,哪扇门敢为你打开?蒙古族这种为他人设想的智慧和悲悯之心,以及自古训练出来的团结互助的美德,都是隐性的文明,而我们这世界宣扬高速、便利的现代生活,看见的只是所谓的显性文明。

  (感谢《复旦青年》提供帮助;实习生郁琳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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