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日本青年,叫河原启一郎。
今年2月,他因为在武汉丢失了自行车引发全城寻车而被中国人所熟悉;9月,云南彝良发生地震,他前去救灾,途中发生了一些意外,最终也因为日本人的敏感身份而不
来源:湖北经视
如今,仍在北京为筹集救灾物资而奔走的河原启一郎,接受了南都记者的专访。谈起今年在中国的特殊经历,他说,“只要我觉得我还被需要,我就呆在这里。”
南都首席记者姜英爽实习生严远丹
意外 我一点不在乎国籍
旁白:河原启一郎得知云南彝良发生地震的消息之后,决定带着网友们捐助的物资前去彝良救灾,虽然这是一个敏感的时期。
姜英爽:中日关系因为钓鱼岛的事情紧张以后,你感到周围的人对你的态度有什么变化吗?
河原启一郎:我在中国前8个月的时候,所有人都对我很友好,没有人说任何攻击我的话,很多人都特别特别热情,邀请我去他们的家里吃饭,但8月份之后,我去买水,店主会问我,你是日本人吗?如果我说我是日本人的话,店主就会说,我不喜欢日本人,你走吧,我不卖。
姜英爽: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中国?
河原启一郎:为什么不留在中国呢?
姜英爽:你曾经在微博写到你日本的家人很希望你能够回去。
河原启一郎:(笑)我的家人并不是特别担心。他们说,加油!其实,就算我的家人跟我说,你不要在骑车环游世界了,不要在中国待了,你马上回日本,我也不会去这样做的,因为我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是在选择我自己的生活方式。
姜英爽:你心里没有感到一点紧张吗?
河原启一郎:我知道,像(前往灾区路上)和我一起吃饭的朋友是中国人,在当地给我提供住宿的是中国人,我筹集的药品和物资也都是来自中国朋友,我很清楚不是所有中国人都是这种态度,我说我一点也不在乎国籍。
姜英爽:途中发生的一些意外会让你动摇过信心么?
河原启一郎:让我更加坚定要把这些东西带到灾区!而且,自从那天之后,我不想任何人碰我所带的物资药品,也不想让任何人碰我或者我的朋友。我开始做很多自我保护工作,第二天我们整天都在家没有出门,在联系各方帮助,然后坐火车去昭通,一路上,在火车上有警察陪着我,到达以后,是昭通当地的政府去接我。我还认识很多记者朋友,他们在全国各地有很多关系网,我在杭州有一个女生记者朋友,她让两个男生记者专门去我住的地方保护我,不是为了采访,就是单纯地为了去保护我。甚至丢车时,我认识了武汉的警察,他们也要求当地的警察去保护我。
救灾 我觉得我有责任
旁白:然而,让河原启一郎意外的是,他和另外一个日本志愿者抵达彝良时,原本计划至少停留一两个月,但最后,他只在灾区呆了三天。
姜英爽:你去在彝良前的计划是怎样的?
河原启一郎:我当初去彝良的时候,预计在那至少待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尽管当地的政府没有跟我说,我知道他们不希望我待在彝良那里。所以我就去和政府说,我会在几天之后就走。
姜英爽:你能够理解当地部门的这种态度吗?
河原启一郎:那些跟着我的工作人员是很友好的,我们甚至去做志愿活动,一起去清理房屋,去干所有志愿者干的工作。我知道,因为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物。如果我身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牵扯到的关系太多了,不是当地政府所能承担的,打个比喻,我如果被攻击了,首先,日本的国民会很愤怒,中国的一些支持我的人也会很愤怒,因为我是来中国灾区帮忙的。
姜英爽:你看到的彝良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河原启一郎:我去之前想象的场景远远比真实的场景要好,没有人力,也没有物资。我可以作为志愿者之一去帮助他们清理淤泥,去发放物资。我想我可以去做和其他志愿者一样的工作,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可以做一些别人做不了的事情。
姜英爽:比如说?
河原启一郎:我可以去做一个后方的志愿者,去支援,因为我有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微博,所以我可以做一些信息共享,让更多的人去关注彝良的灾区。我自己如果在那做志愿者的话,只是一个人的力量,如果我通过这种方式让更多人去关注灾区,可能会有100个志愿者过去,有更多的人寄送物资、药品,而这个选项是我现在想要选择的。
姜英爽:你觉得这是你的责任吗?
河原启一郎:当地原来有250个志愿者,后来只剩下30个人,而且只能在工作站做运输工作,没有人可以去一线现场。但是我到彝良,在灾区的村子里面,看到的是房屋倒塌很严重,村民都住在急救帐篷里,需要更多更多的人手去帮助他们,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去做现在的这些事情。
姜英爽:你认为志愿者可以做哪一些有效的工作?
河原启一郎:一般来说,这种灾害救助,一个村子有多少村民,就应该有多少志愿者。灾民现在在做什么,志愿者就可以去做什么。比如说,灾民去清理自己房子的淤泥,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有志愿者去帮我,会变得很有效。
募捐 我从来没做过那么复杂的事
旁白:离开彝良的河原启一郎,仍然在为筹集更多的救灾物资而奔走,他打算近日内悄悄重返灾区。但是,目前在如何筹集物资和捐款上面,他碰到了更多的麻烦。
河原启一郎:现在最抓狂最担心的事是募捐,之前我收集药品物资,都是我个人向100个朋友收集,我自己抱着那几大包药去的灾区,包括宣传灾区招募志愿者以及急需物资的消息,也都是和钱无关的。但是我们现在做的募捐的事情,不那么简单,因为涉及到钱,我觉得会是一个很敏感的事情。首先,我们这个项目就要做得很大了,你要保证整个流程的透明度,然后,作为一个发起人,我特殊的身份,也会遭到很多人的质疑,就是说,为什么你一个日本人要来做这些事情?如果我们把这个捐赠的事情做起来,肯定这种质疑会更大,到时候整个舆论会是怎样的,是不可预见的。而且,有一个问题是,就算我们在这一方发起了,并有人愿意去捐赠,接受捐赠的机构是什么,也是一个问题。
姜英爽:怎样把物品发到最需要的人的手里,现在有没有方案?
河原启一郎:仅仅依靠微博的力量太分散了。有一个日本的妈妈看了我在中国的故事很感动,就给灾区邮寄了一个包裹,里面有几件衣服,可是光运费就花了800块人民币。我们本来初步设想是进高校,和志愿者协会或者是学生会联合起来搞一个募捐的活动,然后以学校的名义再发到那边去,这样会更节约成本。但是,因为现在这个时期,走进学校去做讲座有很大困难。
姜英爽: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
河原启一郎: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复杂的事,在这么复杂的国家里,我现在靠一个人的力量很困难。
姜英爽:说到钱,你在微博里曾经说过,你很忌讳给别人钱,你现在还坚持这个想法么?
河原启一郎:我说我不喜欢钱,也不喜欢富人。
姜英爽:你为什么不愿意给别人钱?
河原启一郎:我说这就是我的人生哲学,如果你饿了,我不给你钱,我可以给你吃的,如果你渴了,我可以给你水。这个不管在哪里都是真理,金钱是万恶之源。
姜英爽:如果现在有人愿意给灾区捐钱怎么办?
河原启一郎:举例,有人给我3000块钱去救助灾民,我会用3000块钱买一些灾区小孩过冬的时候需要的衣服、棉鞋,买完这些东西,我会要一个收据,把整个物资打包起来,拍下来,把照片发给捐钱的人,再把这些东西给灾民。我觉得灾民需要的不是钱,需要的是东西,比如说,我们现在在受冻,我们需要的是衣服,你给我钱也没有用。
姜英爽:你在中国做的事情,包括在彝良救灾,我想知道,你得到了什么你想要的?
河原启一郎:在整个救助彝良的过程中,我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我以前觉得和其他志愿者一起帮助灾民清理淤泥、分发物资是我该做的,但是我很高兴自己在做现在的事情———让更多人了解灾区的情况,号召大家寄送物资,号召更多志愿者去灾区,我觉得这是只有我才能做的。
姜英爽:这离不开你在丢自行车事件中所积累的人气,让更多中国人认识了你。有时会不会感觉到命运的神奇?
河原启一郎:生活里遇到的每件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但是像云南地震救助的事情,不是说只有命中注定那么简单,我是觉得,在我的人生里我随时为这些事情准备好了。就像我之前的人生经历里面,我上大学四年学的是会计,之后我去了柬埔寨,遇到一次事故,看到一个小女孩因为一点小伤没有被及时处理,最后不得不截肢,这对我的触动很大。我改变专业去护校学了三年,我去做外科护士,就是为了这次旅行。有很多人都在做环球旅行,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把旅行完成得有意义,我觉得,我愿意去帮助别人,我随时准备好去帮助别人,我从护校毕业之后又比别人有更多能力帮助别人。
姜英爽: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中国?
河原启一郎:这根据云南的需求,或者其他偏远地区,像西南那边,也有支教的事情,只要我觉得我还被需要,我就呆在这里。有很多骑车环游世界的人,只是一直在骑车,大概三四年可以环游世界,但我不想这样做。而我要去我觉得需要我的地方,所以可能我的环球旅行需要100年才能完成(笑)。
我很清楚不是所有中国人都是这种态度,我说我一点也不在乎国籍。
有很多人都在做环球旅行,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把旅行完成得有意义,我觉得,我愿意去帮助别人,我随时准备好去帮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