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4日发生的一场火灾，把兰考县“爱心妈妈”袁厉害裹进了一场舆论漩涡。袁厉害成为被质疑的对象：她非法收养？骗低保？要挟政府？贩卖儿童？

　　一些说法，官方与当事方的说法仍存在冲突，我们只能呈现这些声音。

　　本报记者周喜丰河南兰考报道

　　袁厉害骗低保？

　　早在2011年就有人质疑袁厉害利用收养孩子骗低保。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李美娇(兰考县民政局党组副书记)：领低保要通过一定的程序来办理，有户口的人才能申报。我们办理低保的时候，只看有无本地户籍，至于她怎样为孩子办的户口，我们不清楚，这不归民政部门办。

　　包括袁厉害夫妻俩，共有20个人办了低保，每个人87元/月。她夫妻俩起码不具备收养那么多孩子的条件。这是多年来存在的社会现象，还需要社会上的人进行讨论。要进一步调查。

　　郭海洋(袁厉害女婿)：说俺妈骗低保，就是最低的花费，你看需要多少？大点的孩子暂且不说，小的孩子需要喝奶，平时至少是6个，这些小孩一天喂三次奶，有时数量更大，我们自家小孩四五天一罐奶粉，正常情况下，一罐奶粉一般在80元到200元左右，一个星期需要8罐奶粉，你看需要多少钱？低保一个季度大概4000多块钱，你看够不够？

　　养小孩的费用从哪儿来？

　　25年来，袁厉害收养了100多个弃婴，可以想见，这需要一笔巨大的抚养费，一个质疑是：她的收入能否支撑她养活这些孩子？甚至有义工组织怀疑她存在“诈捐”行为，爱心款项没有悉数用在孩子身上。

　　袁厉害：我不识字，我(赚多少钱)记不住。反正是挣多少，花多少，没钱了先赊着。还出去要面，要点东西，找政府帮忙。

　　郭海洋：俺妈在医院开的杂货铺，这边收个十块二十块，那边就花了，不知道到底收入有多少，她还养过猪，都花在这些孩子身上了。也有跟人借钱，有一些直接捐助来的钱。还有一些居民、邻居，炒菜多，给小孩送点，一般也不直接要钱，比如，没馍了，给点馍，炒菜要用点煤气，就给灌点气。这些东西，长期积累下来，也不算少啊。还有其他的人家帮助俺妈带小孩的，因为俺妈自己有时实在照顾不来。非常熟悉的，才让他带。有些陌生人，根本就不让他带，甚至避免让陌生人见到小孩住在哪里。这种基本的保护意识还是有的。

　　李美娇：对于收养弃婴和社会福利院养育的孤儿，法律规定，收养者本人具备收养多个孤儿或弃婴的教育和抚养能力。以袁厉害的教育和抚养能力，收养一两个，甚至不超过三个还是不成大问题的，收养多个、上十个就成问题了。但是，袁厉害能够承担收养多少人，她的收入，要详细核算，她的收入是动态的。

　　要挟政府？

　　2011年9月，有媒体报道称，兰考县政府部门工作人员表示，袁厉害借弃儿“伸手”向政府提条件，稍有不从，她便带着一群残疾孩子去办公室闹腾，折腾得大家都怕她。

　　郭海洋：看到网上的帖子，非常气愤。政府的人说，袁厉害利用这些小孩，私下向政府提条件，我都纳闷，她提啥条件了，得了啥好处了？假如跟民政局提了条件，给衣服了？被子了？没见过啊。确实有去找政府部门，那是因为孩子太多，要点面、油啊，实在没办法，找他们要一点东西。或者，有些人说你收养小孩，不符合收养法，我们就找民政部门，问问是不是需要开个证明，或者帮着上个户口啥的。

　　贩卖儿童？

　　有人说袁厉害把收养来的弃婴，转卖给他人，以此牟利。

　　袁厉害：我听到过这种说法。以前接受采访，也被问过卖小孩的问题。当时我就说，如果我真是卖小孩，逮住了把我枪毙。还有说我骗低保骗啥的，我说你们谁要养活得比我好，我就把孩子给你。以前把孩子送人收养，我都不要他们的钱。

　　郭海洋：有时，小孩比较集中，一个人照顾起来肯定没那么细致。人家主动提出，我帮你代养一个吧，这是好事呀。人家提出来，我们也肯定要看人家家庭条件咋样，如果家庭条件还不如俺这边，肯定是不让他带的。只有是人家家庭条件好的，主动提出来，我们会让他代养一个或抱养一个。他们代养了，给小孩送点奶粉、尿不湿。确实有给钱的，但这个数额不大，这个小孩你养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变相地献爱心，给你三百五百、一千两千，这种情况是有的，与贩卖儿童啥的，根本就扯不上边。

　　福利院曾拒收？

　　去年有媒体报道称，开封市福利院曾经拒收过袁厉害收养的孩子。

　　王永喜(开封市社会福利院负责人)：在我担任院长的5年多中，不下10次劝说袁厉害将孩子送往福利院，还数次邀袁厉害到福利院参观。每次参观完，袁厉害都说福利院的条件好，答应将孩子送来，但一回家就没信了。

　　李美娇：没发现这个情况。另外，袁厉害本人不同意把孩子送市福利院；再一个，有年龄偏大的、有认知的孩子，也不愿意去。我们几个部门去做工作，要正式把这些孩子移送市福利院时，袁厉害泪流两行，说自己已经对这些孩子感情比较深，舍不得。另外，我们与会说话的孩子交流，孩子们哭，也不愿意走。我们当时还发生过口角，考虑到不激化矛盾，可以再缓几天，慢慢来，分次分批往福利院送。

　　郭海洋：(袁厉害)之前有往市福利院送过，但他们要证明、手续，我找谁开证明？这些小孩来源不明，他们就不收。我听俺妈说，像脑瘫、智障的他们拒收，只要好一点的。

　　后来被举报后，民政部门也说了，把小孩送走吧，我们说你可以送走，所以那时往市福利院送了5个。为啥那时候，民政部门出面，开封市福利院没开任何条件，直接就接收了。

　　以前我听说过救助站。这事一出，就把小孩送到救助站了。为啥救助站这时候能起到作用，以前不能起到作用？我不知道，送救助站得符合啥条件。

　　警察也送孩子过来？

　　李美娇：我没有发现110直接往她那儿送的。110有和我们联系，从2011年到现在，我们送到福利院的有30个左右，其中有部分是社会上发现的。

　　郭海洋：有送的，这是真实情况。(袁厉害)收养的弃婴来源有四个：一、一些小孩被遗弃在医院、卫生院的，医生打电话让我们抱走；二、早上起来一开门，门口放着个小孩；三、有人打电话报警，110出警，发现被遗弃小孩送过来的；四、还有的个别小孩，父母双亡的，给送过来的。我记得比较准确的是，2012年上半年就有两个弃婴是警察送过来的。

　　[背景]

　　弃婴王国

　　综合《LENS。视觉》报道 25年来，袁厉害用自己的方式养活弃婴。这次，袁厉害去巡视她的弃婴王国。收养的弃婴太多，分散在几个地方。

　　首先去的地方叫“花园”。这里从前是郊区花圃，现在开发殆尽，在一群小别墅和县人民医院家属楼包围的三角地带，隐藏着一堆散发着臭气的垃圾，一条长着疥疮的流浪狗守在“花园”里。

　　一个6岁白化病女孩芳芳和一个小脑发育不全的8岁女孩晶晶，以及一个小儿麻痹伴有小脑发育迟缓的17岁男孩袁申，浑身污垢，从垃圾堆旁边两间摇摇欲坠的窝棚里缓慢走出来。这是袁厉害租的地方。

　　还有一个眼睛斜视腿部无法直立的9岁男孩，听到说话，从垃圾堆里探出脑袋，他平时就睡在一堆烂苹果、旧衣物、卫生棉、砖块的包围中，袁厉害叫他“小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称呼袁厉害“妈妈”。袁厉害有三个月没有来过这里了。

　　这些孩子由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照顾，袁厉害每月付给她400元。不久，老太太拉着一辆三轮车回来，车上驮着另外两个女孩，一个兔唇、一个先天心脏病。后者平躺在三轮车上昏睡，光着的下身暴晒在阳光下。这个两岁零八个月的女孩发烧好几天了，得到的待遇，是在这天到街头诊所打了一针退烧药。

　　兰考县“1·4”火灾事故的情况通报1月5日通过多种渠道公布，在7个幼儿逝去的沉痛事实面前，通报的文风更显怪诞。

　　一场事故的通报，相当程度成为有关领导的功劳簿。不但有市县领导“高度重视”“重要批示”，还有各级领导“亲赴现场”“亲临兰考指导工作”“亲临一线”，其居高临下、自证有功的味道跃然纸上。

　　——新华社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