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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23日20:41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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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2日下午,王永权坐在土堆上,看着挖机来回翻出泥土。 12月22日下午,王永权坐在土堆上,看着挖机来回翻出泥土。
12月22晚,接近零时,护士为王永权注射了两瓶葡萄糖补充能量,并劝告他不要乱跑了,怕身体扛不住。   12月22晚,接近零时,护士为王永权注射了两瓶葡萄糖补充能量,并劝告他不要乱跑了,怕身体扛不住。
22日晚上八点多,王永权杵着捡来的木棍下山,他大腿在逃生奔跑中受伤,这几天寻亲,伤情加重。 22日晚上八点多,王永权杵着捡来的木棍下山,他大腿在逃生奔跑中受伤,这几天寻亲,伤情加重。
王永权同父母合影,前排左一,父亲,左二母亲。 王永权同父母合影,前排左一,父亲,左二母亲。
王永权在GPS定位图上定位了家的位置,在上面划了一个红色的圈,写着“家”。红线尽头是亲人失散的地方。   王永权在GPS定位图上定位了家的位置,在上面划了一个红色的圈,写着“家”。红线尽头是亲人失散的地方。

  本文来源:剥洋葱 微信号:boyangcongpeople

  12月22日下午,在官方公布的76位失联人员名单中,王献亭、柴梅兰、李怀恩的名字排在第57至59位。

  他们是河南省南阳市新野县人,分别是王永权的父亲、母亲、姐夫。

  深圳滑坡灾害事发当天,王永权抱着5岁的女儿跑在前面,父亲和姐夫架着腿脚不便的母亲逃生。

  跑出大概五百米后,王永权回头,他们不见了。

  逃生之后,王永权突破封锁,折返事发地,通过手机卫星定位找到了家的位置。他将定位图打印出来,在上面划了一个红色的圈,写着“家”。

  他拉住一名救援指挥官的手不松开,浑身颤抖,央求他们救救自己的亲人。

  救援队正按照他提供的定位,调动挖掘机搜救。

  “越挖得深,心越凉。”王永权说。

  “爸爸,房子为什么会倒”

  王永权家就住在滑坡的山脚下,租来的房子每月3000元,临街是仓库,堆着十吨硅胶,连着三个单间,用来住人,门前一棵龙眼树。

  两年前,山上还没有填土,有个篮球场大的湖,湖水明净清澈,王永权去钓过一次鱼。

  事发当天临近中午,母亲柴梅兰在屋里包饺子。周末是冬至,在他们的老家河南,有吃饺子的习惯。

  王永权和父亲王献亭、姐夫李怀恩在屋外聊天,5岁的女儿站在大人们身旁。

  王献亭抬头时,看见土堆上的泥土滑下,“是山洪吗?”

  王永权愣了愣,顺着父亲观望的方向,看见大片泥土垮塌,似乎整个土堆都要垮下,“山顶的土灰跟冒烟一样升起。”

  “快跑!快跑!”王永权喊。

  他抱着女儿往外冲,母亲腿脚不好,父亲和姐夫架着她紧跟后面。

  他边跑边回头。他看见母亲在哭,三个人越走越吃力。

  怀里的女儿也哭了:“爸爸,房子为什么倒,衣服还在里面。”

  “后面跟炮轰一样,泥土如洪水一样跟在身后追。”王永权感觉大地震动。

  在离家约500米的地方,王永权再次回头,已经看不到父母和姐夫了。

  希望

  “他们跑出来了吗?”

  确定安全之后,王永权折返现场。最边缘处的泥土都有三层楼高。

  约中午12时,王永权找到一个扩音喇叭,在现场驻足观看的人群中喊家人名字,没有回应。他拨打电话,无法接通。

  当天下午,王永权到指挥部失联登记处,登记了家属的名字。

  20日晚上,住在光明新区体育馆临时安置点,他没有睡着,“脑子很乱,一直在想,他们有没有逃出来。”

  第二天,他看到有一个警察也在寻亲,用GPS定位系统定位,再通过生命探测仪去找家人。这让王永权看到了希望。

  当天下午,他找到现场指挥部搜救人员,拉住一名救援指挥官的手不愿意松开,浑身颤抖,央求他们救救自己的亲人。

  搜救人员拿着生命探测仪,跟着他在失联位置附近进行探测。

  搜救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多,没有任何收获。

  王永权盯不住了,他身体虚脱,被送到光明新区中心医院。

  他开始想念父亲王献亭,在接近50岁的时候南漂,原本计划明年回老家养老了;他的姐夫刚来深圳半年,准备年后经营一家小饭馆。

  王永权使劲扇自己的脸,“为什么不去救他们就出来?好无能。”

  姐姐王永先拉不住他,“如果不是为了女儿,一家人死在一起算了,何必逃?”

   “家”

  22日一早,6点钟起床,王永权喊上二姐夫万炳杰和其他几位亲属上山:“死也要见尸”。

  突破警戒线异常艰难,无论怎么说,一律不许入内。

  他们绕道山坡上无人看守的区域,摸进了坍塌的土堆。通过手机高德卫星地图,找到了家的位置。

  王永权说,地图上可以看到家门口的龙眼树,呈“7”字状的房屋外形,容易识别。

  而父母、姐夫失联的地方,在三岔路口的转弯处,旁边的民房是天花板预制厂,停了几台大货车。

  两处地点定位好后,他再次找到救援部队,让他们在两个地方插上红旗,两旗帜之间约500米。

  他让万炳杰看守,自己下山打印出卫星地图。他在地图上划了一个红色的圈,写着“家”,还勾画出逃亡路线,交给指挥部。

  武警交通部队派出两台挖掘机。开挖前,王永权站在家的上方:“爸爸,妈妈,姐夫,你们听到声音别害怕,保持体力别说话。”他下巴稍微颤抖,脸上的青筋鼓出来。

  整个下午的多数时候,王永权坐在深坑旁边,眼神随着挖掘机摆动,生怕错过任何线索。

  傍晚,挖掘机增至4台,挖出数十米的坑,现场布置了6台探照灯,挖出一截电线杆,王永权指着电线杠说,可能是他家侧面的电线杆,整个人从沉默忽然变得兴奋。

  这个夜晚,王永权和多位亲属没有吃晚饭,他们坐在山头,看着救援人员吃完盒饭,他们不敢跟指挥部报要晚餐,怕被赶出去。

  “不指望活着”

  22日晚上8点半,王永权下山。

  这一天,医院的医生给他打了三次电话,喊他回去打点滴。

  他先来到体育馆的临时安置点,但安置点已经撤消,入住人员都转移到了宾馆。

  他和工作人员要了盒饭和一瓶矿泉水,两件用来保暖的军绿色大衣。他做好打算,准备接连几天连续蹲守。

  直到晚上12点,王永权开始打点滴。抽血做化验,“要抽多少血,我还要保存体力呢。”他抬头问护士。

  这个夜晚,留在事发地蹲守的两个亲属也下山了。他们告诉王永权,救援队要重点救隔壁被埋的一家五口。

  12月23日,一名救援官兵介绍,他们彻夜救援,今天将可能挖到他家住的地方。

  同一天,“深圳微博发布厅”消息,凌晨6点40分,救援人员成功救出1名被困在8米厚土下的人,意识清醒,已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这个消息在几近绝望的家属中带来希望。

  但王永权却倍感绝望:“活的希望不大,土太深了。”

责任编辑:茅敏敏 SN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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