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的“创二代”致力于在企业开展自动化、智能化的改造步伐。图为万和的自动化生产线。曹泽荣又迎来新角色了。
作为坚美铝材掌门人曹湛斌之子，接班以来，曹泽荣为坚美注入了新思维。“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曾大胆把子公司营销团队“换血”为80后，直接为该公司拓宽国际市场。而不久前，曹泽荣履职广东坚美定制门窗系统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再次担当起坚美智能化转型的使命。
曹泽荣这样的80后，几乎是佛山众多“创二代”的缩影。早在4年多前，佛山就有超过九成企业在酝酿交班计划。如今4年多过去，这群逐步接班的“创二代”，作为父辈放在企业中的X变量，也开始展示自己的新思维。
作为一群大多拥有国外留学经历，以经济管理等专业为主的佛山“创二代”，在继承父业的过程中，“变革”是他们共同的理念。放下过去传统制造的“包袱”，大胆拥抱智能制造，引领车间掀起自动化浪潮，他们正展示着佛山新主人公的魄力。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承接着佛山庞大财富的新“掌门”群体，依然保有着对于根基的“不变”，以制造业为根，用“变”的思维守住不变的根基。
“搅局者”来了：
佛山步入“创二代”时代
随着白手起家的第一代佛山民企大佬迈入知天命之年，一批生于上世纪80—90年代、在父辈光芒下成长的“创二代”正逐渐崛起，成为佛山经济里的最大变量。
与勤奋、传统的“创一代”不同，这些“创二代”大多拥有海外留学背景，思维方式走在时代前沿。在不少人眼中，他们就像是企业里“横冲直撞”的搅局者，在不断打破旧规则，为企业带来全新的发展思维。
潘树华，外表斯文的90后男生，是广东华昌铝厂有限公司创始人的儿子。从澳大利亚留学归来后，他首先到媒体工作了半年，主攻经济领域，随后便进入家族企业，从基层工人做起，用一年时间了解铝材的生产流程等。
目前潘树华是华昌铝厂里的一名采购工程师，“职位虽小，但权限不小。”他形容，自己就是父亲派到企业这艘大船里的“修理工”，哪个零部件需要修理，哪里有漏洞，他就到哪里。
在父亲的支持下，“搅局者”潘树华进入采购部，打破传统采购流程，启动部门组织架构改革。“我要扭转大家的看法，让他们知道采购部并不是一个只会花钱的部门，而是一个能为企业创造价值的部门。”
他介绍，以前企业采购部就是一班人负责买买买，但现在通过设置采购工程师、普通采购员等岗位，对采购流程进行规范化管理。其中采购工程师负责调研市场趋势，进行成本核算，并完成采购规划，再由普通采购员进行采购，并引入招标的方式，让采购过程更加透明，从而减少支出。“改革后企业每年在原材料采购上少花了几千万元。”
在产品创新方面，潘树华紧跟时代潮流，带领研发团队成功研制出“导电轨”，并已申请专利。这种运用在磁悬浮列车轨道上的新型工业型材，是铝型材行业从建筑型材向工业型材转型的尖端产品。
“很多人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就要拿出证据，给他们做‘思想按摩’，让‘出轨’的人重新回到轨道上，共同完成研发。”潘树华把自己比喻为员工的“心灵按摩师”，通过不断做思想工作，团结企业。
同为“创二代”，广东粤海汽车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彭铭雄的改革更为雷厉风行。今年35岁的他，8年前从澳洲留学归来后，便进入家族企业，把改革“斧头”向采购部门“砍”去。
“当时企业采购的多为进口零部件，价格比国产的高很多，了解后我发现国产零部件质量与进口的相当，便果断将大部分进口零部件改为国产，令部分人利益受损，阻力很大。”尽管如此，但彭铭雄毫不退缩，“那时天不怕地不怕，加上得到父亲支持，做事更加坚决。”
如今，粤海汽车已经成长为“中国第一”的清障车生产企业。在国内，每销售出3辆清障车，就有1辆诞生于粤海汽车。
开启“变”时代：
新“掌门”的“智造”变革
实际上，尽管佛山的“创二代”在各自企业中，开启着不同的改变。但在企业制造车间掀起“智造”变革，几乎是他们不谋而合的共识。
中国燃气具巨头万和集团总裁卢宇聪在企业内部迈开了自动化、智能化的改造步伐。走进万和的生产车间，面壳自动化生产线“火力全开”。
6台单臂机械臂正在不停运转，经过切边冲孔、折边压形、折弯成型等工序，一块块普通的金属面板就变成了热水器的面壳。整个过程仅需要一名工人在生产线末端进行产品检测。
据介绍，一年多以前，万和投入近300万元，引进了高端机械臂进行面壳冲压作业。随后该条生产线的工人由5人减少到1人，最大产量从1800件增加到3500件，每年可节省人力成本30万元。
内衣制造企业“姐妹花”的“创二代”潘楚文同样主动“进攻”智能制造领域。他从技术、人才、设备引进的成本中看到了机会，全面改造工厂的顶层，引进全新的自动化生产线。
不远处，在华昌铝厂的自动化立体成品仓库里，一捆捆成品铝材被机械手臂“送”上传输带，沿着轨道匀速进入12米高的货架中的一层，随即，“上架成功”的信息实时显示在入口处的LED屏幕上。仓库现场除了自动控制室里的工作人员外，鲜见有工人作业。
8000多万元的投入，一年时间的筹备建设，2012年，华昌铝厂建成行业内首个自动化立体成品仓库，实时监测产品的识别、磅重、数据录入，再到仓位、进出仓控制等一系列操作数据。自动化仓库的应用，使得企业产品出入库效率提高了33%，节省人工50%，还降低了土地成本。
“我们判断，未来进入生产一线的80、90后将越来越少，招工难的问题将更加突出，因此通过智能制造，改善工作环境，提高生产效率是大势所趋，但要潜序渐进。”潘树华表示。
相比之下，一些“创二代”对智能制造的应用远没有其他人那样充满激情，表现更为谨慎。“国外汽车生产厂家应用机器人的程度较高，但从粤海汽车的情况来看，全面自动化改造可能要花近1亿元。在市场环境一般的当下，暂时不会考虑这一方向。”彭铭雄说。
不仅是成本，老旧厂房的设计也将他们对机器人应用的幻想，拉回现实中来。“过去几年，我们频繁到各地参观智能制造生产情况，并在企业内部进行局部的自动化改造，但厂房设计限制了推进进度，自动化改造也因此暂缓。”广东恒基金属制品实业有限公司董事副总裁孙凌峰认为，目前也许还未能将“创二代”与智能制造领军者画上等号。
不变的根基：
布局金融业“护航”制造业
作为佛山制造里的最大变量，不仅仅是在智能制造领域，“创二代”还正在搅动金融等行业。
为了更加平稳地度过近年来大环境的影响，华鸿铜管“创二代”的李焯恩和兴海的“创二代”陈浦枝已将业务拓展到了房地产和金融领域，例如华鸿与央企保利合作地产项目，兴海与其他大沥铝材老板合作，成立小额贷款公司等，“我们希望涉足金融、地产等行业，多元发展，在实业环境艰难之时，去支持实业。”李焯恩说。
除此以外，“创二代”还尝试利用资本市场的力量壮大事业，实现多元化发展。高力集团董事长梁权辉的长女梁丽聪学成归国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协助父亲完成集团内三家企业的新三板上市。“我在英国念研究生时读的就是国际金融专业，我希望借助资本的力量，帮助公司壮大实力，同时走向规范。”梁丽聪说。
投奔金融、房地产、互联网等行业还是坚守制造业，对于不少“创二代”来说，并不是非此则彼的事情。不同的阶段，他们有不同的选择。
在人口红利消失、全球经济放缓的大环境下，不少“创二代”正在以打造百年企业的决心，实现持续引领制造事业的辉煌。
彭铭雄在接受采访时曾多次强调，一不被房地产诱惑，二要坚持创新，只做本业。“要成为百年企业首先要专注做好产品，对于粤海来说，就是要守住国内清障车第一生产商的位置。”他举例说，沈阳一家生产清障车的公司比粤海起步早，曾是粤海的学习对象，但由于其没有明确的发展目标，投资分散，于去年已经倒闭。
三天前，彭铭雄带领多位研发人员前往美国参加清障车展览会，了解市场最新动态。粤海最新生产的清障车也将亮相展会。“目前粤海技术已处于行业金字塔顶端，未来将继续改进细节，在技术上不断突破。”
传承百年企业，潘树华也在实践中。“企业走到今天，作为接班人要更有危机感和紧迫感。一方面要帮企业‘减肥’，去除不必要的东西，还要增加创新人才等新元素，强化企业优势。”
“虽然说，百年企业要坚持一个发展方向，成为细分领域的冠军，但同时，我认为企业发展也要有多元化的规划。”孙凌峰说，如今铁路等基础设施的建设正在重构国内资源格局，如地铁将北滘与广州连接起来，未来将有大量的人流、资金流等资源进入，如果能充分利用这些资源，将衍生出众多新产业，其中一定有很多发展空间可以挖掘，从而壮大主营业务。
也许现在仍难以评判“创二代”给佛山制造带来了什么，但人是最大的变量，自带“光环”的他们，从某种程度上已给佛山制造的未来带来了希望。
■纵深
五位“创二代”的同题回答
父辈精神要传承 大胆放权用中层
不久前，胡润发布的2016年《80后财富继承榜单》中，碧桂园集团创始人杨国强之女、年仅33岁的杨惠妍以485亿元问鼎该榜单第二。
这一榜单的发布常态化，被视为国内“创二代”逐步接班的重要印证。而实际上，这群作为先天就有着最有利的优势的“创二代”在走向一线的过程中，也试图缔造新的造富规则。
那么，在他们眼中，又有着怎样全新的造富路径与思维？
南方日报邀请了万和集团总裁卢宇聪、广东华昌铝厂有限公司采购工程师潘树华、广东恒基金属制品实业有限公司董事副总裁孙凌峰、广东粤海汽车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彭铭雄以及姐妹花内衣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潘楚文，就以上话题进行讨论，分享见解。
团结企业必须言出必行亲力亲为
南方日报：你认为你的企业最需要传承下去的是什么？
潘树华：在创办之初，父亲就将企业精神核心定为“诚信、高效、务实、进取”，我认为这是企业最需要传承下去的内容。不管是管理者，还是一线员工，首先要做到诚信，再通过高效的工作效率，务实的工作态度，不断进取的技术，壮大企业。对于领导者来说，要想团结企业，必须有言出必行、亲力亲为的态度。只有自己勇敢挑起担子，后面的人才会跟着一起来。
孙凌峰：每个企业的成功都各有特点，纵观恒基实业的发展历程，重感情、能给员工归属感是其能持续发展的重要原因。在未来，我将在提升企业现代化管理水平的同时，更加着重做好关爱员工的工作。目前企业已配套篮球场等运动场所，以及形式多样的成长课程，希望能更加贴近员工，营造良好的氛围。
权力下放助中层干部尽快成长
南方日报：在接班的过程中，你最希望完成的突破是什么？
彭铭雄：我希望能够为客户提供分期付款等金融服务，最终实现业务量的增长。银行并没有针对清障车等专用车的贷款政策，但有的企业并没有充裕的流动资金购买清障车，这时就需要贷款等金融服务。我们希望能与金融公司、银行等机构合作，为这些客户提供良好的金融服务。同时我还在思考如何将清障车做到极致，不仅在国内站稳脚跟，还要占领国际市场。
孙凌峰：员工能力的提升是企业发展的关键因素。目前我正进行分权改革，目标将大部分权力下放，让中层干部尽快成长。其中分权的第一步需要明确责任，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工作任务，不要多头管理；第二步则要严格执行分权的内容，养成按规矩办事的习惯。
潘楚文：接手和改革，最大的问题还是权力的转移和利益的重新分配。家族企业的特殊属性，极易带来权力、利益上的分配问题，而公司改革，首先就要解决这一方面的问题。我接手姐妹花就是从长辈手中买下来的，而不是像多数人那样直接地继承，包括现在的办公场所，都是按期交付租金的。虽然因此花了很大的成本，但这是最难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在解决了家族式管理的问题后，重新进行了股份改革、定义股东权益，并引入有能力的职业经理人来参与管理，走的是正式的、公司化的运营模式。
给年轻人一个建功立业的平台
南方日报：对于企业的未来发展，你有哪些新的思考或理解？
潘树华：企业的壮大要不断增加新元素。接下来我将成立企业内部的商业学院，每年招收一批刚毕业的理科生，由资深工程师担任授课老师，带着新生到生产一线培训。以“实践—完成功课—考试”的形式，慢慢过关升级，经过1—2年的培训时间，再真正上岗工作。
同时为了提升技术人员的理论水平，以及管理人员的实践水平，我们将以结对子的方式，对企业技术岗和管理岗位的年轻主力进行二次培训，努力让他们拥有更加全面的铝型材生产经验，提高创新能力。另外，我们还将通过制度设置，给年轻人一个建功立业的平台，如建立合伙人制度等。
孙凌峰：产品升级，关键在于技术提升。恒基集团未来将更加重视技术人员的培养，给予技术人员足够的尊重，留住他们。在外国，工程师备受社会尊重，但中国目前还没有形成尊重工程师的氛围。未来，没有技术的生产工将逐渐被机器人所取代，而懂技术的工程师将越来越重要。
潘楚文：我觉得一个企业好不好，就看员工有没有幸福感，如果员工能在这里得到尊重、满足、成就感和荣誉，这就是好企业。未来的很多想法和规划都是以这个理念为出发点的。销售额、净利润这些是经理人们关心的，我就关心我们员工的幸福感好了。以后如果遇到更好的工具和方法，也会不遗余力地试用和推行。
卢宇聪：企业的传承和发展，同样绕不开时代的大背景。父辈的创业时期处于改革开放的初期，当时国内物质比较缺乏。如今，市场环境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量同质化产品的出现，使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单纯的“价格战”已不能完胜市场。同时，中国新一代年轻人也展现出新的消费观念，国内市场也迎来“消费升级”的时期。在秉承父辈宝贵经验的基础上，作为二代接班人也应当在经营管理方面做出一些改变。
举例来说，厨卫行业已经开始呈现高端化与智能化趋势。厨卫的高端化升级不仅仅是功效性能的提升，还包括消费者对厨电产品的外形、颜色等的满意度、智能化的用户体验以及对产品不同的个性化需求。
■手记
从知识结构特点看“创二代”接班
在佛山，已有不少家族企业完成了代际传承。这些接班的“创二代”多主攻金融或经营管理等专业，鲜有接触工程学等技术学科。这样的知识结构特点，或许有利有弊。
一方面佛山制造的产业转型，需要发展现代服务业，他们的专业知识有了更多用武之地。例如，雪莱特光电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柴国生的儿子柴华，这位80后2012年加入雪莱特，担任证券投资部部长一职。他发挥证券投资方面的才能，对整个公司的供应商进行规范化管理，为公司开发了多家优质供应商客户。
同时他还设立全资子公司“佛山雪莱特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开拓新的销售渠道，借此成为佛山三家照明上市公司中，首家成立电子商务子公司的企业。凭着电商平台，雪莱特成功实现了产品线上线下的完美结合，完成抢占市场的战略部署。在2014年第一季度，电子商务赢得开门红，在公司四个经营单位中摘得公司内部销售桂冠。
又如，高力集团董事长梁权辉的长女梁丽聪学成归国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协助父亲完成集团内三家企业的新三板上市。梁丽聪在英国念研究生时读的就是国际金融专业，她一直希望借助资本的力量，帮助公司壮大实力。
另一方面，制造业的转型升级，依靠的始终是技术创新。没有太多技术积累的文科二代们，对制造业本身大多缺乏了解，进入企业后需要对生产流程等进行重新学习。在此过程，若二代们能更主动地拥抱技术红利，相信能更好地服务企业，助力佛山制造转型升级。
撰文：南方日报记者 高绮桦
摄影：南方日报记者 戴嘉信
统筹：南方日报记者 叶洁纯
责任编辑：初晓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