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中国载人空间站工程载人飞船系统和空间实验室系统副总设计师，还有一个身份——市第十一次党代会代表。这是他第二次以党代表的身份参会。
文/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 彭薇
2011年11月3日凌晨，张崇峰坐在北京飞控中心大屏幕前，紧张地等待着。当天宫一号与神舟八号首次交会对接时，他紧绷的神经一瞬间得到放松。“太空之吻”让16年的付出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2017年4月22日，天舟一号成功与天宫二号实现首次自动交会对接，“重量级”大吨位航天器的对接又是一次突破。为了这次任务，张崇峰时常往返上海北京。
今年张崇峰（中）在北京飞控中心参加天舟一号货运飞船和天宫二号空间实验室交会对接飞控任务。
当记者在中国航天科技集团上海航天技术研究院见到张崇峰时，他刚从北京出差归来。手持新领的一张证件，微笑着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个五年。”这位中国载人空间站工程载人飞船系统和空间实验室系统副总设计师，还有一个身份——市第十一次党代会代表。这是他第二次以党代表的身份参会。
“这次开会，我要说说创新话题。”他说，这五年，不管是航天领域，还是经济社会发展，可以用“飞跃”形容。“五年前甚至更久以前，集团宇航发射任务并不多，而现在一年就有20多次，光上海航天技术研究院就有10多次。”他站在窗前，指向前方，“这一片区域都是航天系统单位，很多研究所搬来了，连成航天城。”他的手又指向浦东的方向“以前去浦东还要到莘庄转车，现在也通车了。还有嘉闵高架，这一路段开通后更方便了。”
看得出来，张崇峰有一肚子话要说。“过去五年，我们经历了扩张型发展，下一个五年怎么办？”作为党代表，他走访基层单位，向党员群众搜集了不少建议。其中，大家多次谈到后续发展动力问题。“拿航天来说，我们正从航天大国向航天强国迈进，可是航天许多顶尖技术仍然局限在‘小圈子’里，并没有和社会发生深刻联系。”
张崇峰注意到，今年初，国家成立中央军民融合发展委员会，习近平总书记任主任。“这其实是一种信号。”他说，当今时代，国防建设和经济建设的关系更为深刻复杂，特别是技术方面，军事技术和民用技术两者的通用性越来越强。放眼美国的高科技发展史，可以看出，从计算机、通信网络、航空航天、核工业，到先进制造业等各个领域，都和军事工业有联系。据统计，在美国，85%的现代军事核心技术同时也是民用关键技术，80%以上的民用关键技术被直接运用于军事目的。
“这一点，我们做得远远不够。”他举例，研究飞船对接，经过十多年的探索，我们已经掌握了国际尖端技术，可是仅仅运用在航天领域，“对国家的贡献很大，但对社会的贡献仍然不够。”他说，在大飞机、船舶等领域同样碰到这个问题。
张崇峰在办公室。
“十几年前，可能我们还会感叹缺技术人员。可是现在人才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缺的是才尽其用。”为了研究对接技术，张崇峰从青年做到中年。“当年对接机构研制队伍只有7人，现在有100多人，整个团队平均年龄不到35岁，个个都是中坚力量。”他说，从国家和上海层面，都出台了许多促进科研成果转化的政策，但受于体制机制、成果产权问题等限制，科技人员的潜力和活力，并没有完全被激发。
“创新发展需要时间和土壤。”张崇峰相信，这些问题在下一个五年，甚至更长远的时间内，会逐渐破解，“在上海航天系统，不少单位党员比例占60%，甚至80%以上，技术创新的舞台上，党员发挥了模范带头作用，党组织是强大的战斗堡垒，我们对未来的发展很有信心。”
5年前，在上海航天“921”团队先进事迹报告会上，他曾说，“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将来我们还要建立长期有人照料的空间站，把中国的航天员送上月球。”载人航天的未来画卷，很壮美。他坚信，上海这座城市的未来，值得期待。
为了这一刻，张崇峰等待了16年。
上观新闻：身为航天人和党代表，你的两种身份，都干了“穿针引线”的活。
张崇峰：我是1996年从哈工大教师岗位辞职，来到上海航天系统。当初加盟对接机构团队，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想到一干就是20多年。交会对接技术是条“长线”，在当时，对接机构要做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很多概念还停留在模型和图片资料上，一切从零开始。这样的“穿针引线”太难了。技术创新，就是一个不断碰到问题、再不断解决问题的艰难历程。
而当党代表，除了参加大会程序性工作，平时我也会下基层，听听党员群众的意见和呼声。记得一次去金山区的一个村子，听村民的诉求，他们当地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需要找个“翻译”。村民们对养老保险、土地补贴等提了一些建议。平时，我都在实验室、工作室里呆得比较多，这一次真正下到田间地头，这也是作为党代表的另一番体验。
上观新闻：你说过，搞载人航天的从来不允许万一。
张崇峰：有一句话说，“失败就是差一点点成功，成功就是差一点点失败”，它始终警醒着我们。
记得2010年腊月二十七，对接机构捕获缓冲试验接近尾声。突然，捕获传感器信号异常，这对所有忙碌了多年准备回家过年的设计师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经过分析，这种故障出现的概率是千分之一，而且对首次交会对接没有影响。千分之一也许微乎其微，但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不带一个隐患上天，这是航天人的铁律。
于是，一个电话，对接机构团队的全体队员赶到试验室。有的从外地赶来，有的退掉回家机票赶过来。年三十晚上6点，天都暗了，大家一个个不愿离去，当时805所指挥陈宝东发出命令：所有的人回家吃年夜饭，初一强制休息一天。说实话，这个年我没有过好，人在家里，心在攻关。年初二起，又和大家全身心扑在技术攻关上。
我特别欣赏英特尔公司前总裁安迪格鲁夫的一句话——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我们都应该用这种执着到极致的态度，来从事自己的工作。
上观新闻：你在很多场合都说过“工匠精神”。
张崇峰：每个岗位都应有自己的追求。操作工人对质量有追求，产品质量才能不断提高。设计师和技术人员对技术有追求，产品不断迭代。而管理者对责任有追求，就会成就伟大的企业。我们正在推进的国有企业改革，离不开“工匠精神”，这是一种将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精神，更是一种力量吧。
无论身处哪种身份，都要有一种责任感和激情，才能让我们对自己的产品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厌其烦，精益求精。我们需要这种发自内心的动力。
本文编辑：彭薇 编辑邮箱：shzhengqing@126.com 文内照片由中国航天科技集团上海航天技术研究院 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