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英国德里菲尔德街罗马墓地:尸体大都身首分离

英国约克群，德里菲尔德街以附近众多的古罗马墓地著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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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菲尔德街无头案插图 作者：李峰

德里菲尔德街无头案

根据约克市政的指示，在建新房屋前，要绘制古代遗址的地图，并将墓地移走。但这次的挖掘现场与过去的情况完全不同，骸骨的头颅和身体大多是暴力分离的。

　　又一个古罗马时代的墓地在英国约克郡被发现。

　　从现场的骸骨来看，

　　这些都是高大强壮的男人，大部分身首分离。

　　他们是在竞技场落败身亡的角斗士，

　　还是丧心病狂的独裁者暴政下的牺牲品呢？

　　德里菲尔德街无头案

　　特约记者 心扬

　　2004年8月，同样是约克，考古学家们有了关于整个古罗马世界的最令人困扰的发现之一。在城外的蒙特地区，德里菲尔德街，一个18世纪的官邸的前花园里，他们挖出了一个第三世纪早期的大型罗马墓地。这本身不足为奇，该地点与一条重要的古罗马道路接壤，直到如今仍是从西南部进入约克的主要通道。

　　一个男人的下颚骨上有一个深深的V字形的缺口；另一个的臼牙被削成了两半；还有一个头被砍了13刀才掉下来。

　　这片地区存在这些墓地已经广为人知，但这次发现的墓地明显面积更大。根据约克市政的指示，在建新房屋前，要绘制古代遗址的地图，并将其移走。虽然这只是一次例行挖掘，但很快不同寻常的地方就出现了。

　　这个墓地与以前发现的大不一样。通常，古罗马墓地都大致相似，男女老幼按照正常比例混在一起。而这次发现的56具骷髅及其他残缺的骸骨中，只有7具是青年或年纪更小者。其他都是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均在45岁以下。此外，按照他们那个时代的标准来看，这是一群巨人，大部分在1米74左右——在那个时代，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只有1米69。而且，他们的身体非常强壮，从肩胛骨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体机能几乎达到极限。另一个疑点：他们也不是本地人。通过对其牙釉质上的矿物质进行同位素分析可以发现，他们可能来自罗马帝国版图内的几乎每一个角落，有两个来自英国，一些来自地中海，一个阿尔卑斯地区，甚至还有一个来自非洲。

　　一个假设是：他们会不会是战死沙场的军团？但是，从骸骨来看，他们身上并没有战争的痕迹——粉碎的头骨，严重损坏的肢体，用手或手臂挡住迎面砍过来的剑或斧头而留下的伤口，这些统统都找不到。

　　但是，一半以上的头颅被砍掉了。有一些颅骨被大致放回了原位，而更多的浅浅地躺在坟墓里，或是在自己的手臂下，或是双膝之间或脚旁边。其中有一个脚踝上还锁着镀锌铁皮脚镣，他和旁边躺着的另一个男人头交换了。有一对被面朝下方埋葬，其他的乱成一团，看上去是扔出去草草地埋到土里的。只有极少数人符合棺葬仪式，体面地死去了。

　　可以说，屠夫的手艺也会比这干净利索不少。这些操刀人一遍一遍地砍，直到骨头被砍碎了，头完全脱离身体，就像伐木工人锯木头，非得一口气把木头锯断不可。在约克大教堂附近，约克考古信托基金的实验室里你可以见识到很多这样的“手艺”。一个男人下颚骨上有一个深深的V字形缺口。另外一个，刀从脸上穿过，臼牙被削成了两半。还有一个后脑勺就像被掀掉了盖子。其他人7节颈椎骨中多达5节有被砍过的痕迹，看上去是从后面由不同的角度进行的，受害者的身体背朝凶手扭曲着。大部分看上去是面朝下倒下的，就倒在他们被杀的地方。有一个似乎是膝盖受到重击后倒下的。还有一个头被砍了13刀才掉下来。

　　尽管无头埋葬已早为人知，但在同一个地方发现这么多还是头一次。当然这也不可能是结束。2005年夏天，就在几码之外的另一个花园里，共发现了24个坟墓。所有的墓穴里都是年轻和中年男子的遗体。其中有15个可以确定是被斩首，另外三个也很有这种可能。在罗马帝国跨洲的版图内，还没有在任何其他地方发现这种情况。这些是什么人呢？在他们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

　　紧锁的双眉，充满着凶恶、暴躁、多疑以及恐惧的眼睛，一头卷曲的头发和满脸的胡须更加强化了卡拉卡拉的凶残。

　　卡拉卡拉的归宿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公元217年4月8日，他29岁生日的四天后，大约是在往今天的

　　尽管他是罗马的君主，要对他产生自然而然的忠诚并不容易。负责卡拉卡拉半身像的雕刻家发现自己无法像历史学家那样将他理想化。从他的雕像中，我们可以感觉到这位暴君的凶残：紧锁的双眉，一双充满着复杂感情的眼睛：凶恶、暴躁、多疑以及恐惧，一头卷曲的头发和满脸的胡须更加强化了他那凶残的性格。罗马城外豪华的卡拉卡拉浴室也会令很多人想起他，正是这个浴室激发了维多利亚时代画家劳伦斯·阿尔玛-塔得玛爵士的想象力。但要真切地体会这位君主独一无二的威严，我们还需要像208年卡拉卡拉自己一样，踏上往北去往约克的旅程。

　　卡拉卡拉不是他的真名。他刚出生时叫卢修斯·塞普提米乌斯·巴西亚努斯，后来于188年4月4日在里昂(罗马时期的卢迪南)改为马可·奥勒略·安东尼。他的父亲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出生于北非，是元老会的议员，后来成为罗马的皇帝。他的母亲尤利亚·多姆娜来自今天的叙利亚。安东尼出生11个月后，尤利亚产下了第二个儿子吉塔。

　　年轻的安东尼生来就注定了是个杀戮者，就像有些人生出来就是画家和诗人一样。到他被刺前，有超过两万人死在他的暴政下。

　　他从小就是个残暴的人。14岁时，他被迫迎娶了父亲一个有权势的朋友的女儿普劳提拉。“但是，他十分讨厌她。不仅拒绝和她同床，也不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他也特别讨厌他的岳父。”英国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传记作者和古罗马问题专家安东尼·柏莱教授说道。16岁时，他诬告他的岳父密谋推翻皇帝，最后他的岳父死于侍卫之手。那位多余的

　　要是有谁为这位年轻人的行为辩解的话，肯定会指出这是受了他的父亲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的影响。塞维鲁在政治上一直主张与任何反对他的人斗到底。他处死了元老院的29名政治反对者，解散了旧的禁卫队，组建了一支由1万名强壮士兵组成的精英部队。这些士兵主要来自巴尔干半岛和多瑙河。公元208年，60岁的他北征镇压了喀里多尼亚人的抵抗。

　　卡拉卡拉在皇宫里追杀他的弟弟，并将他刺死在母亲的怀中。这位新君主也没有放过令他厌恶的妻子普劳提拉及其兄弟——所有的对他说“不”的人都逃脱不了这种命运。

　　当时20岁的安东尼和19岁的吉塔也随他出征。据《罗马衰亡史》记载，有情报说北部的野蛮人已向一个边区省发动进攻了，塞维鲁倒感到十分高兴，他决心要抓住这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让两个儿子从奢侈的生活中摆脱出来，让他们趁着年轻去体验一下艰苦的战争生活和治理工作。然而所有这些用心都无济于事。当代罗马历史学家卡苏斯·迪奥说道：“塞维鲁的两个儿子无恶不作。他们强暴妇女、虐待儿童、横征暴敛，拉拢角斗士和马车御者。没有比这两兄弟更水火不容的了。如果一个站到了这个集团，另一个肯定会加入另一个集团与之作对。”他们的这种仇恨不断加剧，互不相让，于是戏院、马戏团和朝臣全都划分成了两派。塞维鲁在无可奈何中曾预言说，他的弱小的儿子必将牺牲在较强的儿子的屠刀之下；而那个较强的，反过来，也必将因为自己的罪恶行径招致自身毁灭。

　　塞维鲁的死和帝国的继承权的问题使安东尼·卡拉卡拉和吉塔的冲突空前激化。到他们到达约克的时候，野心和命运的差距慢慢便小了。当时塞维鲁身体很差，痛风病使他无法行走。然而他还在继续作恶。由于敌军打了就跑，不与他们正面交锋的战略激怒了他，塞维鲁下令摧毁庄稼，并进行了毫无人性的杀戮。卡苏斯·迪奥记录了他对霍默尔下的命令，“杀光这所有的人！一个也别放过，就算是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尽管不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塞维鲁却洞悉人性之本。他清楚他的儿子们之间敌意的症结所在，他不偏不倚地对待他们俩，同时册封两人“奥古斯都”的称号，使罗马世界第一次出现了三皇并立的局面。然而这只不过是在他们的斗争中火上浇油。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长子安东尼开始以“卡拉卡拉”这个昵称为人所知。这个名字来自于一种当地风格的束腰外衣，有点像粗呢外套。在英国时他经常这种打扮，很快这在罗马变得流行起来。当时，他的另一项行为也开始铸就了他“怪物”的名声——意图行刺塞维鲁的阴谋失败。在他们骑马去参加喀里多尼亚投降谈判的路上，他举剑对准了父亲。幸亏侍卫提醒，塞维鲁才得以逃脱。

　　然而他的小儿子吉塔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公元211年塞维鲁死前给两个儿子留下了最后几句话：“和睦相处，扩充军队，无视其他人。”很明显，第二、三条卡拉卡拉记住了，而第一条无法进入他的耳朵。塞维鲁火葬用的柴堆还没有熄灭，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罗马。据《罗马衰亡史》记载，他们到达罗马以后，立即将广大的皇宫一分为二。在他们各自的生活区域之间不容许有任何通道；所有的门和过道都有士兵把守，完全和对待被围困的敌人一样，岗哨林立，并严格按时换班。两个皇帝只在公共场合，在他们的痛苦万分的妈妈面前相会；这时两人也都有无数随从和武装人员包围着。

　　为了夸大自己的长子继承权，卡拉卡拉曾谎报过自己的年龄。但是他靠的不仅仅是这个。一年内，吉塔就死了。没有任何托词和道歉，卡拉卡拉在皇宫里追杀他的弟弟，并将他刺死在母亲的怀中。这位新君主也没有放过令他厌恶的妻子普劳提拉和她的兄弟。所有的对他说“不”的人都逃脱不了这种命运。

　　“这些人很有可能被公开行刑，场面极富戏剧性。”

　　在约克墓地，负责现场挖掘工作的帕特里克·奥特维指出，这些埋葬方式和以前的截然不同，难以轻易对此做出分析。这里发生的一切比普通的军事纪律要残酷得多，人性被践踏，脑子里的恐惧和仇恨使其近乎神经错乱。到底是谁下令执行这样的暴行？为什么？

　　在BBC2的节目中，有另一种解释，说可能是针对异教徒的丧葬。因为那个时代有一种共同的观念，切除一个人的头可以使他无法转世投胎，或者也许可以阻止他到阳间扰乱活人的生活。但是仍有一个问题。宗教的斩首仪式一般是在死后进行，薄薄的刀刃穿过前颈从椎骨之间出来，动作像外科手术般利索。

　　安东尼·柏莱认为，血腥的杀戮从卡拉卡拉离开约克时就开始了，而德里菲尔德街的墓地就是受害者的栖息之处。第一个受害者是他父亲的侍从卡斯托尔，此人曾经阻止卡拉卡拉进入塞维鲁的房间。他孩童时期的家庭教师、与他同谋陷害岳父的乌尔多斯因为试图说服两兄弟和解而被杀掉。甚至塞维鲁的医生们也被谋杀了，因为他们拒绝了卡拉卡拉要求缩短父亲寿命的要求。有人计算，大约有两万多男女，仅以被随便指为吉塔的朋友而被处死。

　　“塞维鲁的两个儿子无恶不作。

　　他们强暴妇女、虐待儿童、横征暴敛，拉拢角斗士和马车御者。

　　没有比这两兄弟更水火不容的了。

　　如果一个站到了这个集团，

　　另一个肯定会加入另一个集团与之作对。”

　　他们的这种仇恨不断加剧，互不相让，

　　于是戏院、马戏团和朝臣全都划分成了两派。

　　有些事实已经显而易见：

　　墓地全是男性，这些人的年龄范围窄，以及他们的体形魁梧。

　　还有一个难以解释的事实，许多尸体叠在一块，

　　因此这些人不可能是死在同一事件中。

　　其卫兵和奴仆、担任重要职务的大臣、与之玩乐的伙伴、凡通过他的关系在军队或地方得到提升的官员，全都包括在流放的名单之中；几乎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和吉塔有过任何微不足道的联系、曾为他的死悲伤，或曾提到过他的名字的一切人。

　　这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为什么将一个重要的埋葬地点选在临近主道的高地上，为什么采取这样的行刑方式(斩首是罗马公民所受的“特别待遇”，而很少采取在十字架上钉死、烧死或喂动物的方式)以及为什么尸体会被草草地埋了。一名叫米兰达·格林的英国问题专家推测，“这些人很有可能被公开行刑，场面极富戏剧性。”

　　“可能像一场演出一样，一大批人赶到行刑现场来观看。场面应该十分血腥。一切都发生在你眼前，伴随着尖叫声，血腥味也很重……”格林描述道。听到这些，一个人的想象力会开始在他的胃中作怪。还有一些事有待于解释。然而，有些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墓地全是男性，这些人的年龄范围窄，以及他们的体形魁梧。还有一个难以解释的事实，许多尸体叠在一块，这样的话这些人不可能是死在同一事件中。

　　“卡拉卡拉除掉吉塔之后，在罗马杀死了大量的精英分子，然后由谋杀开始转向竞技，在这个领域里卡拉卡拉同样嗜血如命。大象，犀牛，老虎这些在竞技场上丧生没什么，而他却以观看成群的角斗士倒在血泊中为乐趣。”

　　在罗马帝国，战场之外你会发现这么多异常高大、身体健壮的人成群地被杀掉吗？他们有没有可能不是死于刽子手之手，而是像角斗士那样死于互相砍杀呢？柏莱又给出了另一种说法，“可能是老皇帝死后举行的葬礼游戏，像帕特里克·奥特维说的那样，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一定曾有过圆形剧场，尽管没人知道位置。”结果，柏莱推翻了自己的看法，就像奥特维和凯蒂·塔克推翻这些人死于战争的推测一样——没有明显的骨骼破损。

　　“据我掌握的资料看，我觉得角斗士被对手的剑或三叉戟杀死，或者被野兽顶死，这样肯定会留下可怕的伤口和大量血。因此，不可能只留下皮肉之伤。此外，我想不到在何种情形下角斗士会被斧头砰然一击，更不要说是在成群结队的情况下。”然而，想想卡拉卡拉这位新君主的性格特征这也未必不可能。卡苏斯·迪奥说，“卡拉卡拉除掉吉塔之后，在罗马杀死了大量的精英分子，然后由谋杀开始转向竞技，在这个领域里卡拉卡拉同样嗜血如命。大象，犀牛，老虎这些在竞技场上丧生没什么，而他却以观看成群的角斗士倒在血泊中为乐趣。”他强迫一个名叫巴托的角斗士在同一天连续对战三个角斗士，直到被最后一个对手杀死。而死去的巴托则得到了隆重的葬礼。

　　米兰达·格林还提供了一种解释，这些人是因在战场上临阵脱逃而受到惩罚的军队士兵，“每次拖十个出来斩首”。这给斩首提供了一种可供选择的解释。“为了使他们无法进入极乐世界，他们的尸体可能被羞辱过。”

　　还有研究者认为这是一位暴躁的年轻独裁者因为心理极度不平衡所以杀害了他父亲喜欢的人。这些人的年龄无法知晓，老皇帝特别恩典的食物使他们长得很高，这样，德里菲尔德街发现的骸骨体型就可以解释了。

　　柏莱又提出了另一种理论。因为年代测定只对十年左右的陶器有效，完全可以想象到这些人死于较晚的时期，可能是213年或214年的某个时期，而不是许多人推测的211年2月。当时管理英国的罗马地方长官是盖乌斯·优利乌斯·马库斯，一个自称绝对忠诚的人。他将自己对卡拉卡拉的忠心宣言刻在沿着哈德里安墙的碑铭上。很明显，他生怕自己和手下被怀疑曾经在211年支持过吉塔。但他的恐惧被证实了。“他们的大表忠心显然不起作用”，柏莱说，“盖乌斯·马库斯的名字被彻底地从碑铭上去掉，但是有时仍依稀可见。他们也忘记将他的名字从一块里程碑上去除了。很明显他受到了惩罚。”

　　已经过去1800年了，真相仍然半隐半现。有些事是肯定的，这些人恐怖之死已成事实，他们的年龄和身高，混乱的埋葬，不同民族的混合。有些事是极有可能的，那就是他们是死刑的牺牲品，属于某种精英群体，这个群体本身是军队。还有一些是有根据地推测出来的，他们因为不够忠诚或胆小，他们是吉塔的忠诚者。

　　所有这些对卡拉卡拉残酷的描述以及他死于自己手下的宿命都印证了一句话：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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