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冯小刚：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凯歌真的是个好人”、“张艺谋图的就是票房”、“贾樟柯不必有怨气”，五瓶五粮液、两瓶红酒、数瓶啤酒下肚，酒意中的冯小刚在去年末总结了自己:“关于票房，以前我还觉得自己对市场有些判断力，现在不敢说了。”顺带还盘点了热闹的2006 年中国影坛。

　　文/ 果子李

　　2006 年12 月29 日， 东北宽甸，鸭绿江边的寂寞小县城，零下20℃。冯小刚正在天寒地冻的野地里炮制战争大片《集结号》，所有演员都灰头土脸，“苦”字只说在嘴上。而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电影院里，温暖如春，看电影的观众络绎不绝，张艺谋的新片《满城尽待黄金甲》票房已经逼近两个亿。

　　五瓶

五粮液、两瓶红酒、数瓶啤酒下肚。剧组所有人都说好久没有这么暖和地打“牙祭” 。借着酒意，冯小刚这位中国贺岁之祖，一边数着自己已经过亿的两部电影票房，一边苦中作乐，憧憬2007 年贺岁战争大片《集结号》的美好收成，顺带“盘点”了2006 年影坛的热闹是非。

　　B= 外滩画报 F= 冯小刚

　　“《集结号》如果票房不好是媒体坑的”

　　B : 你现在还关心贺岁片的票房吗?

　　F: 当然。我关心葛优在干什么，关心“黄金甲”的票房怎么样，现在它快过两亿了，我表示祝贺。有时候我就觉得商人的胸怀远比艺术家宽广，就像王中军他也关心贺岁档的票房，不仅仅是关心自己，他要琢磨。就拿现在的《伤城》来说，很多人都说影片不错，可是票房⋯⋯我们也在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B: 你一直很擅长研究观众的口味，掌握票房，如今越有争议的影片在贺岁档越能大卖，对此你怎么看?

　　F: 这事我也在琢磨，以前我还觉得自己对市场有些判断力，现在不敢说了。你们媒体老说，拍古装动作片没用，大家有什么审美疲劳，但事实证明，观众还是奔着大明星、大制作去，而且，卖钱的电影不一定要口碑好。我个人比较幸运，每次拍的电影都比上一次的票房好一点。不过我也体会过票房压力，拍《一声叹息》，当时投资600 万，我到处求人投资，后来这个片子没有人骂，口碑还不错，但是票房最差。这次我来拍《集结号》也是这个缘故，全是听了你们媒体说的，来拍点新鲜的东西，和什么也不撞了。如果到时候还是票房不好，那我就怪你们了，全都是被你们给坑了，我上当了。

　　B: 作为今年贺岁档的旁观者，你觉得现在热闹局势是不是和当年不同?

　　F: 从1997 年拍《甲方乙方》时，我们开始创造这个所谓的贺岁档。现在我已经有两年不在贺岁档上映自己的影片了，再把我说成贺岁导演我都觉得心虚。也就是两年没来而已，我就看到了更加激烈的竞争，你死我活。

　　B: 明年你的战争大片《集结号》还是要进入贺岁档，现在觉得压力大吗?

　　F: 一部大家都还没有去尝试过的商业战争片，花这么多钱，我当然紧张，可还是要铤而走险。必须要出奇制胜，如果弄成了，那当然特别有满足感，现在只希望不要撞上周星驰的影片。我和陈可辛是好朋友，也不会在一起同期厮杀。说实话，如果没有点冒险，那也挺没意思，现在对我来说最保险的事情，就是说服了葛优、说服了周星驰，然后我再想一个喜剧的剧本，到那个时候就是遇上全中国最牛逼的影片，我都不怕。但这个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我就是要弄一个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B: 拍完古装大片之后，你的身价是不是也涨了？

　　F: 我也算是温饱有余。前几天我也看到网上的榜单，说张艺谋身价有1 个亿，李安是9 千万，吴宇森是8 千万，我是7 千万，能有这么多吗? 还有何平，他是4 千万，你说何平这几年一直都没有拍戏，他哪里弄这么多钱? 我看啊，图钱还是应该当演员。

　　“《夜宴》满足了我的私欲”

　　B:《夜宴》引起的争议不少，你几乎还没有忙完它的宣传，就开始忙别的片子了。是不是这部电影并不是当初你最喜欢、最想拍的电影?

　　F: 说实话，《夜宴》满足了我一个私欲。因为很多人都说，冯小刚只能拍喜剧，别的电影都不行。当华谊兄弟公司拿到这个本子找我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必须拍一个试试，来证明自己。

　　后来的结果，其实我自己觉得还不错，可能过两年再看会更好点。但有个根本性的问题，我是个小人物，不相信那些王侯将相的事情；还有我是画画出身的，一定要拍出点格调，所以大家都议论纷纷。现在的中国电影很有意思，很活跃，今天刮这个风，明天刮那个风，大家也跟着一起瞎掺和。

　　B: 现在挨骂的人很多，陈凯歌也算是很惨的一个，你因为《夜宴》也加入这个行列，你怎么看这些骂声?

　　F: 刚拿到这个《集结号》本子的时候，我和凯歌喝了一次酒。他对我说，小刚好好拍，这个剧本真好，把这个拍好了，就能把过去所有的东西消了孽。孽，就是作孽的孽。我觉得这个话说得好，你什么地方都顺，老顺，但是总有什么地方也作了孽，现在做好了就像是把过去的孽都消掉。

　　B: 你在很多地方都力挺陈凯歌，作为朋友，你怎么看他?

　　F: 凯歌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是个好人。

　　B: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委屈吗?

　　F: 我没受委屈，我得了好处。现在的导演大多数都是电影学院专业出身，我什么都没读过，能到现在这个位置，就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人要回头看，就觉得特别欣慰，好多比你有本事、有才能的，现在都还在拍电视剧，一肚子的想法，没赶上个好机会。如果我要说自己委屈，那该有多少人跳出来喊委屈。我始终认为幽暗就是朴素的格调，但是《夜宴》里没有多少人看出来，我也没啥委屈。这事一定是公平的，有了这么多荣誉、鲜花、掌声、红地毯、女主角，就要承受这些所带来的别的东西。

　　“中国导演应该团结”

　　B: 现在连贾樟柯、张艺谋都打起了口水仗，如果是你，你站在哪一边?

　　F: 作为旁观者，我觉得别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包括张扬，还要打官司，我觉得不至于吧。拍艺术片的，他得到的荣誉，永远大于我们这些拍商业片的人，所以贾爷不必有怨气。而张艺谋那边票房好，没事，商业片图的就是票房。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个时候大家就更应该相互要好，不要相互再来拍板砖。能成事的都不是窝囊废，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B: 你以前也和别人闹过口水仗，现在怎么觉得团结就显得重要了?

　　F: 我以前也犯过错误，骂过孟京辉，现在觉得那个时候年轻，没必要。李安也曾经和我说过，以前他也会骂别人，自从拍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他再也不去骂别人了。我希望中国导演都要团结，包括贾樟柯、张艺谋、陈凯歌。我和王朔刚拍电视剧那会，很热闹，说话也冲，当时就看不惯田壮壮。有记者采访田壮壮，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他们现在这么红，不容易，我相信他们说话就是这种性情，我不在乎。”这是我在杂志上看到的话，当时特别感动，从那以后见了他，都觉得怪难为情的。

　　B: 你怎么看贾樟柯、张艺谋、陈凯歌以及姜文的电影作品?

　　F: 我们这些导演各有各的路。《三峡好人》获奖，被媒体广为传颂，回山西也踏上了红地毯，挺好的，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喜欢看《小武》。我把导演分成很多种，有形而上的，代表人物就是凯歌。有形而下的，就是张艺谋，他非常关注细节。还有姜文，他是在生活里的艺术家。贾樟柯就是关注老百姓贾樟柯就是关注老百姓，他现在也得到了( 荣誉)，非常公平。

　　B: 你觉得中国导演最理想的生存状态应该是什么样的?

　　F: 中国电影最好的状态就是什么类型的影片都有，让观众去选择，最实际的、最残酷的永远是制片人，所有的导演应该都是很和气的人。中国这帮导演很可爱，大家都铆足了劲，都想能够有个好的结果。像少红，私下里是个很可爱的人，拍电视剧个个都赚钱，但是每一次拍电影就赔钱，可她还是坚持这么弄电影，其实大家心里都特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