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天使都是可怕的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21日17:20 外滩画报
每一个天使都是可怕的
马尔特手记

  《外滩画报》

  文/ 叶开

  19 世纪末期,世纪病儿似乎是欧洲文艺界的时髦,这些病儿的共同特性是: 忧郁、孤独、怯懦、迷惘,在一座“交叉小径的花园”里,在无边无际的“荒原”里,世纪病儿们不断地收缩、后退,从青年退回到少年,从少年返回到童年,进而缩进母亲温暖的子宫里。

  里尔克笔下的“马尔特”似乎可以算作一个。“子宫”和“死亡”,正是神经兮兮的马尔特在巴黎忧郁的天空下,看到一个孕妇时脑子里迸溅出来的关键词语。他由生而迅速地联想到死,这种过渡具有一种无聊的绝望感。

  在《马尔特手记》里,里尔克用诗歌的韵律来描写自己眼中看到的客观对象物,并且迅速地从这些对象的身上,生发出许许多多的胡思乱想。在孕妇的子宫里,孕育着一个“生命”同时还暗藏着一个“死”。这个忧郁、孤独、迷惘的外国外省年轻人,在子宫般的巴黎,也犹如一个尚在羊水中漂荡的胎儿。顺着巴黎迷宫般的街道,马尔特不断地返回,一直返回到自己的家乡,返回森严的城堡和忧郁的森林。

  我一直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进入里尔克的内心世界,也无法进入《马尔特手记》的叙事世界。在里尔克的内心深处,似乎暗藏着一片柔软的湿地,那里气候滋润,生物繁多。有一扇小小的门藏在他脑袋上方,只要轻轻掀开,就能轻而易举地回到这个湿漉漉的世界。孕育生命的地方,都是湿漉漉的。湿地、子宫,生命欢腾的栖息地,都是湿漉漉的世界。

  从这条暗道,里尔克让具有双重身份的马尔特回到了丹麦的某个城堡和某片阴暗之中,这种阴暗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死亡。对于马尔特来说,死亡就意味着时间的静止。里尔克是个对时间过分敏感,因此很容易混淆时间的人。

  他很容易把一切都混淆起来。他一开始,就混淆了男女性别,接着混淆了年岁的差别。在两度陪伴莎乐美游历俄罗斯的过程中,里尔克混淆了莎乐美的情人、母亲、大姐三重身份。里尔克陪伴在比自己大十四岁的莎乐美身旁,这个兼有恋人和母亲双重身份的知性女子,很可能给他带来了一种极大的安全感和依恃感。小说的主人公马尔特在这点上跟里尔克很相似,里尔克即使再三否认,也让人无法摆脱猜疑《马尔特手记》的自传性。在小说里,马尔特一直处在一种回溯性的时间状态中,在适宜而和润地描写马尔特故乡的人与事时,里尔克跟自己的小说主人公合二为一了。

  在《马尔特手记》里,美好的事物总是易逝的。里尔克把女子、鲜花、婴儿、林阴道和城堡、幽闭、暴力、固执等绝然相反的事物融合到一起。这些事物都具有一个共同的,也是唯一的特质: 死亡。

  里尔克惊慌失措地谈到死亡,一开始他就写到孕妇子宫里的婴儿和死亡,接着他全力以赴地写到巴黎陆军医院,写到那里面所有人的毫无尊严的死,写到马尔特的外祖父克里斯朵夫·戴特莱夫的艰苦卓绝的死,写到马尔特外祖母的轻而易举的死: 她谨小慎微,处处设防,步步为营,最后,就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无声无息地死在一间敞开着房门的房间里,人们发现她时,她已经“冰凉得像玻璃一样了”。在里尔克的笔下,美好的小人儿的死和丑恶的魔鬼的死并没有太多的不同。而这,才是《马尔特手记》这部小说里潜藏的最大的秘密之一。里尔克,或者说马尔特的最大痛苦就在这里。在这个病态的世纪里,人们不得其死,每个人都死得那么浮皮潦草、毫无尊严,也谈不上任何的美。

  马尔特亲爱的母亲是这样,令人敬畏的父亲也是这样。他们都难逃一死。也许只有神秘的精灵阿贝伦娜是唯一的例外。但是我对此不能确定。里尔克在阿贝伦娜的人生中途,就把她放弃了,阿贝伦娜因此得到了永生。在这里,里尔克扮演了一个上帝的角色。里尔克也许会为此暗暗得意,然后坠入无边无际的忧郁之中。

  在马尔特身上,可以看到一种尚未来得及展开就开始收缩的鲜花的姿态,可以看到一种美好和邪恶同归于尽的压倒性的痛楚。

  无论是在哪一个层面上,死亡都是无法思考清楚的。里尔克在这里作了一个徒劳无用的劳动。他笔下的美,同样也是病态的,连爱都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2007.03.22第225期《外滩画报》


发表评论 _COUNT_条
爱问(iAsk.com)
·城市营销百家谈>> ·城市发现之旅有奖活动 ·企业邮箱换新颜 ·携手新浪共创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