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设计新表情

　　在国际设计舞台上，过去日本一直扮演着亚洲特色诠释者的角色，而如今在蕉风椰雨的南洋，一股名为热带风暴的设计力量正慢慢酝酿起来。新的一群年轻的东南亚设计师已经读懂了现代的设计语言，并融合了自身文化传统，设计出一些不同过往的、具有创意和特色的产品。面对这些设计，观察家虚心地问：这是不是来自东南亚？

　　文、图/ 叶孝忠

　　设计师Kenneth Cobonpue 的工作室(Craft of the island Inc)占地一公顷，很奢侈地设在菲律宾宿雾(Cebu)的市中心。午饭时间记者前去走访，工匠们正在歇息，打着篮球，追着闹着，十分悠闲。整个工作室就像个自给自足的小村庄。

　　作为东南亚目前最受瞩目的设计师之一，Kenneth Cobonpue 是第一个作为菲律宾设计师的设计入选设计编年册(International DesignYearbook2002/2004/2005) 的人。不久前《Wallpaper》还选他为当代设计的Icon，和Philippe Starck 及AntonioCitterio 等大师齐名。

　　“过去很多人总以为我是日本设计师。”

　　Kenneth 有点无奈地说。在国际设计舞台上，过去日本一直扮演着亚洲特色诠释者的角色，而如今在蕉风椰雨的南洋，一股名为热带风暴的设计力量正慢慢酝酿起来。一般人对东南亚设计的认识是陌生而片面的，比方说大量使用藤、竹、麻等物料的设计。以至于所有这类相同的信息，都能让人很有把握地说：看，这就是东南亚。然而新的一群年轻的设计师已经读懂了现代的设计语言，并融合了自身文化传统，设计出一些具有创意和特色的产品。面对这些设计，观察家不再那么肯定，他们会虚心地问：这是不是来自东南亚？在国际设计舞台上，过去日本一直扮演着亚洲特色诠释者的角色，而如今在蕉风椰雨的南洋，一股名为热带风暴的设计力量正慢慢酝酿起来。新的一群年轻的东南亚设计师已经读懂了现代的设计语言，并融合了自身文化传统，设计出一些不同过往的、具有创意和特色的产品。面对这些设计，观察家虚心地问：这是不是来自东南亚？

　　独一无二的东南亚原材料

　　在泰国的水道上，有一种很常见的植物叫做水葫芦(water hyacinth)。它的生命力特强，甚至能堵塞河道，泛滥成灾。正是这一点，赋予了泰国设计师苏皖(Suwan Kongkhunthien) 灵感：若能将它们善加利用，不只能缓解河道淤塞的问题，也能转换成一盘大生意。

　　“泰国到处都有水葫芦，我们能由运河和河流中轻易取得，它们生长得很快，我们的国王还曾经想过要怎样消灭它们。曾经有个非洲国家，也是水葫芦为患，甚至希望我们到那里设厂。话虽如此，水葫芦并不算是泰国传统的设计物料，历史也只有100 多年，过去主要用来当作猪食，或编织成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苏皖说。

　　不少人将藤、麻及水葫芦等轻易归类为东南亚典型的设计物料，但苏皖认为水葫芦给人的感觉与前两者截然不同。“虽然藤和水葫芦都很有东南亚风情，但无论是质感或制造方式都截然不同。相对来说，藤比较阳刚，水葫芦则较为阴柔，曾经有个美国设计师说，水葫芦比较性感，很有诱惑力，感觉很地中海。”

　　Kenneth 是Movement 8 的主席，经常为海内外的设计学院讲学，希望培养更多优秀的设计人才。“菲律宾有很多的天然材料，也有不少的设计人才，然而却没有好的教育，另外工业的发展技术也跟不上，了解材料的个性十分重要，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来发展。这是我们当前设计界的困境。”

　　因此，Kenneth 不断挖掘材料的可能性，找出老材料的新表情。他所设计的获得2005 年香港亚洲设计奖的Lolah 椅子，就使用蔓藤设计出曲木风格(bentwood)——设计师将粗厚的蔓藤切成薄片，将之蒸软，增加了蔓藤的可塑性，并利用菲律宾古代的造船技术将之编制成一张舒适的沙发。这是Kenneth 开发的新手法，其制作过程比曲木技术更快捷和便宜。

　　各国文化的多元混种

　　我们的眼睛已经被设计杂志媒体给宠坏了，也因此普罗大众都患上了戏剧感设计综合征，甚至用Philippe Starck或Karim Rashid 的风格来要求其他设计师。而设计师为了满足观众的感官需要，开始了毫无节制的天马行空。在这种情形之下，新加坡设计师NathanYong 所创立的Air Division 家具似乎显得很平淡。

　　记者在参观Air Division 展卖厅之后直接对Nathan Yong 说：你们的家具第一眼看上去毫不起眼，也看不出新加坡特色。对此，设计师的回答是：“杂志上看到的那些花哨家具，很重视所谓的视觉印象，但一些家具其实是为了设计而设计的，不但很难大量生产，而且对大众的消费者来说也只有观赏功能。我们的家具不会大声喊出来，但却能和你一起生活很久，成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那是一种很安静的沟通。视觉效果会引起第一眼的关注，但家具实不实用才是最重要的。”

　　Nathan 认为，所谓的本土特色其实是十分市场化的想法。“因为没有办法卖出去，所以只能往本土性下手，但那会成为可预测的风格，用多了会僵化。新加坡是一个年轻的多元文化社会，在文化上没有明显的特色，只能接受外国的文化，这是必然的结果，然而为了表现新加坡特色而去创造一种新加坡风貌，就会显得十分肤浅。我们的家具其实就反映出亚洲城市的生活习惯，比如尺寸比例比欧洲小，因为我们生活的空间本来就比较小。”

　　这样的想法得到了KennethCobonpue 的支持。他认为表面地呈现“当地特色”，只会将自己封锁在更小的空间里。

　　“认识自己的传统很重要，但是怎样对待自己的传统，为他们找出新意思，似乎更为重要。”Kenneth 较为人熟悉的作品大部分风格十分统一，有了一定的签名式。然而在他的展示厅里，依旧可以看见Kenneth 作为一个创意人求变的迫切、为传统重新定位的野心。比如其中的Kabuki 系列就利用MDF 材料，手工制作出宛若竹家具的作品，这一系列有竹家具的民族色彩，却改善了竹家具的笨重和脆弱。

　　立足于东南亚的设计师比其他设计师创业更为艰难。经常到国外家具展参展的Nathan 发现外国设计师和买家对于东南亚也能生产这样高品质和具有设计感的家具感到很惊讶。“他们总觉得我们在抄袭别人的东西，而且产品十分粗糙。要改变这样的想法，亚洲的设计师只能更加努力，用作品来说服他们。”

　　西方设计师善于由高科技的研发中创新物料及制作方式，而这正是东南亚设计师的弱点。然而弱点不会永远是弱点，在不同的创作语境中，它也可能被转换成强项。“我们再怎样追，也追不上西方，那么不如就由我们身边开始动脑筋。泰国长久以来都是帮别人做代工的，我们若要自己生产产品，就必须想清楚自己究竟有些什么资源和技术是别人学不来的。”苏皖说。

　　对于苏皖来说，东南亚设计师的定位十分重要，唯有如此才能与西方设计产品区别开来，才有可能获得成功。“由设计、材料到制作过程，我们清楚找到一个定位，利用自己的优势再结合西方的生活方式设计出来的东西才能让他们接受。当你和西方人做生意的时候，你一定要清楚自己的传统和个性，也自然要了解对方的需求。当你抄袭或模仿外国设计，他们不会喜欢。” 这个吃过市场的亏、也深谙市场之道的泰国著名设计师不会永远停留在水葫芦产品，当他预见到水葫芦产品的销售“慢了下来”，就在思考下一步要怎样走。最近他推出了再循环塑料家具，甚至为小孩设计家具。作为一个立足于东南亚的设计师，国内的需求和购买力相对少和弱，所以一切的改变都来自生存的压力，唯有走上国际舞台上和全世界竞争才有可能存活下来。

　　不能永远走廉价之路

　　工业化带来更便捷省钱的生产方式，逐渐把手工业逼入死角。中国和印度渐渐取代了东南亚，为世界工厂供应了更为廉价的劳动力，以手工业为主的东南亚设计也自然不堪一击。“过度的工业化又让人更为向往手工设计，手感是机器生产不出来的。所以如果你能供应高品质的手工产品，还是有很多买家的。”

　　在菲律宾，刚由上海回来的Kenneth领着记者参观他那座结合了展示厅、设计中心及工厂于一体的工作室。宿雾阳光凶猛，这些以藤麻为原料的家具给人以凉快之感。Kenneth聘用了约250 名工匠，从编织、打磨、后期品质管理，各忙各的，井然有序，完全流水线的手工作业，形成一个别具一格的东南亚家具工厂。

　　工厂内几乎不见高科技的生产机器，工匠们用的都是很简单的工具，靠的是一双双灵活巧手。“我们家具完全手工制造，制造出一张牛角包椅大约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张椅子要打的藤结有时候就多达5000 个。” Kenneth 说。目前Kenneth 正在开发一个副线品牌Level K，并打算在中国和马来西亚生产。这一系列的家具价格较为便宜，风格也能和其主线产品配搭使用。

　　泰国设计师对于手工艺也相当看重。目前，曼谷设计界生机勃勃，不少学生由学校毕业后就自己出来做设计和生意，不少设计观察家看好泰国设计，连《Wallpaper》杂志也在曼谷推出了首个亚洲版本。泰国政府十分支持设计，还成立了泰国创意和设计中心，通过各种活动把设计带给普罗大众，提高人们对设计的关注和认识度。根据苏皖说，泰国产品设计师分为几类，有学习西方的美学和设计理念的，也有不少由自身文化传统出发，结合手工艺，创造出一些很有个人特色的作品，后者当然能走得比较远。“东南亚的强项在于自然材料的运用和其成熟的手工艺，所以我把我的品牌Yothaka 的产品形容为techno-craft，是科技和手工艺的结晶品。”

　　Kenneth 一再强调市场定位和推广对设计工业的重要性。“有好的设计也要有好的推广。东南亚大部分的设计师收入不高，而且很难引起注意，在《wallpaper》上打广告就有2.5 万美元，到世界各地参加展览的费用也很高，一般的设计师负担不起，还好近年来政府也意识到设计的重要，成立了推广机构，比如citem 等。”

　　这几年菲律宾涌现了一批杰出的家具设计师，设计理念十分相近，在传统手工业的基础上，注入了大量的时尚元素。2001 年的米兰家具展，以KennethCobonpue 为首的 Movement 8 菲国设计团队为东南亚设计打开了国际市场，欧美买家们发现了新大陆。“我们不可能永远廉价下去，随着印度和中国的崛起，他们能为买家提供更廉价的劳动力，所以唯有靠设计才能创造品牌，才有可能存活下去。”Kenneth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