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的神话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02日15:34 三联生活周刊

  《哈利·波特》的第7部《哈利·波特与死圣》出版后,我们看到了太多的“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神话般的成功”。如果单纯看那些销售数字,很容易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商业故事。

  ◎鲁伊

  有这么一个人,名叫迈克·怀特(Michael White),17岁时,他的一个朋友介绍给他一本英国作家写的小说。他有点惭愧,因为这套作者还在继续写着的书已经火了一段时间,报章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这套书和它的作者的新闻。在学校,公共休息室里手持一本,成了当时流行的结识女孩子的一个绝招。迈克的同学里,至少有一个人因为受到这套书的影响而学习了一门相当偏僻的语言,甚至拿到了学位。还有摇滚乐队,专门创作与这套书内容和人物有关的歌曲。

  有人说这套书的成功只是商业上的,也有人就是没法对它天马行空的复杂内容产生兴趣,迈克不属于这类人。拿到书的当天,他就看了个通宵,后来更是反复看了至少8遍。他到处搜集任何与这套书的作者有关的信息,甚至是这名作者写的一些不知名的文章和书。在他初次接触到这套书的两年后,得知期待已久的系列中最后一本即将出版的消息,上市当日,早上8点,他就跑到了本地的书店门口排起了大队。

  他如此喜欢这套书,以至于自己也组织了一个小乐队,以书中的地点为名,以书的作者想象出的一套特殊语言体系来写

歌词……

  25年后——哦,是的,不是你已经脱口而出的“19年后”——少年迈克已经是企鹅出版社的著名签约传记作家,因为撰写包括牛顿、爱因斯坦和霍金在内的一系列大科学家的传记而成为畅销书榜上的常客。这次,他手里握着一份为自己17岁时就喜欢上的作家撰写传记的合同。你多半已经猜到,鉴于这篇文章写于2007年而不是2037年,那个作家不会是J.K.罗琳,那套书也不是《哈利·波特》。尽管一切如此相似,让迈克当年极度痴迷的,是托尔金和他的《指环王》。

  《哈利·波特》的第7部《哈利·波特与死圣》出版后,我们看到了太多的“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神话般的成功”。如果单纯看那些销售数字,很容易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商业故事。的确,没人知道,1997年,如果Scholastic出版社——美国的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编辑部主任亚瑟·列文(Arthur A. Levine)不是之前认识刚从哈利·波特的英国出版商布鲁斯伯里跳槽到Scholastic的员工珍妮,如果珍妮没有把《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带给他看,如果列文去意大利波西尼亚参加书展的飞机上看的是随身带的另外一本书,如果在纽约举行的版权拍卖会上,他没有遇到不断抬高价格而态度又不是很友好的对手,如果他没有一狠心拍出了10万美元的高价——这是列文本人从来没出过的高价,更何况对象是一本在英国都不是很有名气的女作家的儿童文学处女作……如果所有这些“如果”都变成现实,很难想象,一本在英国头版只印了500本的书,会成为被Scholastic投入重金宣传推销、头版就印了5万本的畅销书。这是商场中马太效应——“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的经典体现。

  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以解释《哈利·波特》的成功。互联网所产生的光晕效应,全球化带来的各国各地区——不再仅仅是传统版图上的欧洲和美国——对英语文化的追逐,娱乐产业巨无霸化促成的口味与选择的趋同……当然,亚瑟·列文去年在一次演讲中提出的“鲜花”与“塑料花”的概念也许是更接近文学本质的阐释。他说,每个写作的人都会体验过与生活在他们之前的大作家和好作品发生心灵感应。但是,很多时候,这种感应的结果是模仿,就像商场橱窗里的塑料花,看似完美无缺,但却缺乏真花的香气,以及那种不完美却动人的独特性。很显然,《哈利·波特》不是文字上完美无缺的小说。很多故事情节和对白相当俗套,人物性格也仅仅比黑脸白脸好人坏人的传统套路复杂一点点。70年代,美国学者约瑟夫·坎贝尔(Joseph Campbell)就提出过“千面英雄”(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的观点,哈利·波特这个额头上带着一块闪电伤疤的小男巫,并没有超越从希腊罗马神话一直延续而来的英雄成长套路。但是,看过并喜欢上哈利·波特的人,都不会忘记看到哈利推着行李车冲向93/4站台、搭乘霍格沃茨快车开往一个神秘未知的魔法国度时的心动。在必须妥协于此时此地的生活的前提下,对于当时失业领取救济金的单身母亲J.K.罗琳,以及如今在物质的幸福生活中满怀希望也满心绝望的挣扎的我们,古老的想象的虚拟的王国,成为心灵的一个神奇出口。罗琳凤凰涅似地转身为无数过去式和现在时的文学青年提供一个美丽的幻象——虽然,这只是一个幻象。

  有人已经开始预言这个幻象的消失。哈利·波特热了10年——确切地说是8年,因为直到1999年这套丛书才真正成为一种现象。“小巫师真的可以活到19年后吗?”一篇预测奇幻文学热将随着哈利·波特终结篇的出版而衰落的书评以此为题目。

  世界上唯一确定的事情是不确定。但是,美国作家马丁·史密斯(Martin Seymour Smith)所写的《最有影响的100本书》提供了一个有趣的参照系。在他开列的这张跨越人类书写历史的书单中,与神话、传说和童话有关的书居然占到了一半以上。

  迈克·怀特的经历也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在他初读《指环王》25年后,当他为完成托尔金的传记再次捧起这本书时,他发现,中土的魔幻世界对他依然有强烈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作为一个中年人的他,从熟悉的故事中看到了新的角度,洞察到只有现在的自己才能领会的新内容,以及年轻时代曾经忽视的或不感兴趣的东西。这让我们想起C.S.刘易斯在他的纳尼亚传奇系列第一部《狮子、女巫和魔衣柜》卷首写给教女露茜·巴菲尔德的致辞:

  亲爱的露茜

  这个故事是写给你的,不过我动笔时,就意识到小女孩比书长得要快。现在你已经长大到过了读童话的年纪。等到这个故事印出来再装订好,你会长得更大了。不过,有一天,你会长大到要再读童话。到那时,你就可以从书架上层把它取下来,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跟我说说你的读后感。我大概会耳朵聋得听不见,也老得不明白你说的,一个字也不能。可我永远都会是——

  深爱你的教父

  C.S.刘易斯

  1947年,在名为《论神话》(On Fairy Stories)的文章中,托尔金提出了一个著名的概念——“故事锅”(the Cauldron of Story)。这是一口盛满了永远滚沸的汤汁的大锅,古往今来所有的作家都用自己的作品向这锅汤中添加新的东西,又从其中提取所需的原料。长时间的熬炼,化去了单个汤料特征鲜明的骨肉与棱角,它们溶化在汤中,使它变得醇厚、鲜美、精华毕集,同时也构成了所有读者阅读新作品的知识背景。

  当然,比较晚被投入汤锅的材料能够较多地留下自己的个性滋味,正当其时尝到它们的人,可能会因此影响到以后喜欢的口味,无论是品尝还是自己下厨。这种传统代代相承,于是,我们从托尔金中看到安德鲁·兰(以编写童话和研究荷马史诗而闻名的19世纪晚期英国作家,《世界童话故事集》的编纂者,“小红帽”、“睡美人”、“阿拉丁”和“皇帝的新衣”等童话经这本书而在英语世界里变得家喻户晓),从J.K.罗琳中看到托尔金、C.S.刘易斯(《纳尼亚传奇》的作者)和卡尔维诺(曾编著过《意大利童话》),再从10年来新出现的奇幻文学中看到J.K.罗琳。

  也许作为小说主人公的哈利·波特,最终会像《亚瑟王传奇》中的法师梅林一样,成为巧克力蛙图片上的一个画像,但人类会永远需要神话,也永远会有新的托尔金或J.K.罗琳。迈克·怀特的故事会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身上轮回,因为,“人类一直在利用神话、童话和民间传说来解释人生的神秘,并使神秘的人生能够为人类所承受”(《神话之旅》)-

  罗琳身边的巫师们

  现代英国社会里的巫师可能是律师、教师、作家,只不过他们恰恰信仰了巫术宗教。

  ◎李孟苏

  罗琳住在距爱丁堡老城很近的古老村子Merchiston。这个优雅富裕的郊外社区在历史上是个盛产巫师的地方。Merchiston曾经是爱丁堡名门望族内皮尔家族(Napier)的领地,这个家族的很多成员是巫师、女巫,最著名的要数约翰·内皮尔(John Napier,1550~1617),这位数学家、哲学家和发明家,他最大的发明是对数。

  内皮尔家族的巫术信仰始于约翰的父亲、Merchiston领地的第七任领主阿奇博尔德。传说阿奇博尔德有超强的预知未来的能力,曾预言苏格兰的玛丽女王将逃出那座囚禁她的“孤悬在湖中的城堡”(见茨威格《苏格兰女王的悲剧》),并与人打赌,下了大注。玛丽女王果真逃了出来,阿奇博尔德也借机大发横财,使得家族成为苏格兰的富户。他妻子的家族是北海中的小岛奥克尼的贵族,妻舅是奥克尼大主教,也是声名远扬的巫师;他们的儿子约翰继承了父母家族的魔力,平日行为怪异,也就不奇怪了。住在内皮尔城堡里的人常常在傍晚看到他裹一袭长袍,走出充当工作室的塔楼,在郊野游荡好几个小时。约翰应下另一贵族的挑战,找到一笔埋藏多年的财宝,福泽了几代子孙。他的侄子理查德也精通魔法,有“牛津术士”之称,担任教区长的时候凭借一枚神奇的戒指悬壶济世。理查德甚至早早就预言出自己的死亡时间,事实证明他又一次准了。16、17世纪期间,内皮尔家族令贵族、农民们又敬又畏,之后魔法却失传了,家族后代成了“哑炮”(罗琳小说中对出身纯血统巫师家族却不会魔法的人的称呼)。20世纪60年代,英国政府在Merchiston领地上建起一所内皮尔大学,即为纪念该家族,校园里至今保留着约翰居住的塔楼。

  2001年,罗琳对苏格兰媒体提及了魔法、巫术对她写作的影响。童年时期,罗琳和父母住在英格兰的布里斯托市郊区,她和邻居家男孩伊恩·波特在一起百玩不厌的游戏是反穿上爸爸的外套,扮巫师和女巫。那男孩很淘气,脑门上虽没有闪电形疤痕,却总是布满擦痕和血痂。不久,罗琳一家搬到威尔士边界地区,住的石头农舍位于迪恩森林里,旁边是一座墓园——阴森森的地方成了她和姐姐的游乐场。她认识了很多野地里生长的植物,20年后写作《哈利·波特》时才能为霍格沃茨学校安排“草药课”,信手拈来哭声会让人丧命的曼德拉草。

  爱丁堡盛产的巫术传说和历史,直接为罗琳提供了邓布利多校长的原形——巫师迈克尔·司各特(Michael Scott,1175~1235)。民间传说他能用沙子搓出绳索,但丁在《神曲·地狱》第20首中描写司各特“是如此膀瘦腰细……他才真正是精通魔法幻术,迷惑世人”。司各特出生、活动在爱丁堡周边,是中世纪欧洲最重要的知识分子、哲学家和神学家之一。他从牛津大学毕业后游学欧洲大陆各国,后来待在意大利南部,对阿拉伯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钻研数学的同时,连带着研究神秘文化。时值十字军东征期间,社会动荡,欧洲人普遍惧怕东方的阿拉伯人。偏偏司各特喜穿东方式长袍,精通阿拉伯文化和炼金术、占星学、巫术,引起了欧洲人对他的非议和恐惧。但他受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雷德里克二世的赏识,邀他入宫担任占星术士。弗雷德里克二世曾两次被罗马教皇开除教籍,效忠教皇的但丁对其极为不屑,捎带着对司各特有了成见。尽管但丁十分欣赏司各特,仍然在《神曲》中惩罚司各特下了地狱。司各特预言自己会被鹅卵石砸中脑袋而死,于是整日戴着一顶铁帽子,睡觉都不摘掉。一天,他进入教堂做弥撒。就在他拗不过牧师摘下帽子那一瞬间,一块圆石头从教堂屋顶落下,砸中了他的头,他倒地身亡。

  英国最后一个被迫害的女巫也出在苏格兰。她叫海伦·邓肯(Helen Duncan),是苏格兰东部海港城市邓迪的一位家庭妇女,也是20世纪上半叶最知名的灵媒之一。据说在1944年1月,她为一位母亲召唤到阵亡的儿子。这个儿子在3个月前随同服役的军舰被炸沉到海底。为了诺曼底登陆计划的顺利实施,皇家海军和军情五处一直视军舰沉没为高级机密,邓肯通灵得到的消息让情报官员们大为紧张。他们怀疑她是间谍,也害怕她泄密,于是以“007”作者伊恩·弗莱明为核心的情报小组为她罗织了一系列罪名,将其送上了法庭。根据1735年制定的《巫术法案》,邓肯被高级法院判为有罪,处以9个月的监禁。

  今天的苏格兰仍活动着不少巫师。他们再也不必担心牢狱之灾,1951年下议院废除了《巫术法案》,1954年法律承认巫术为宗教的一个流派。巫师们看上去与旁人无异,外出不骑扫帚,不穿黑袍,不戴尖帽子,而是开标致汽车,穿着从玛莎商店买来的时髦但不过分的服装。如有蛛丝马迹,那便是有的巫师会在汽车后面贴张印有“受魔法护佑”的不干胶,有的像嬉皮士,或抱着树倾诉的轻微精神错乱者。现代巫师信奉的是新巫术宗教(Wicca),它的本源是基督教产生前西欧的一种异教徒的自然宗教,20世纪中期英国人杰兰特·加德纳对它加以恢复,延续了人类自石器时代以来的自然神崇拜。巫术宗教没有严格的定义,也没有类似《圣经》、《古兰经》的教义,它是一种宽泛的信仰,巫师运用魔法和咒语在人类社会与自然之间进行沟通。

  新巫术在英国和美国发展最为蓬勃,苏格兰尤甚。大多数巫师不愿被邻居、同事看破身份,还有一些则认为信仰乃隐私,因此现代巫师的准确人数很难统计清楚。据苏格兰行政院2001年的人口普查,有1930位居民在调查表上明确说自己是异教徒,还有1400人不靠谱地承认自己是绝地武士。照英国异教徒联盟2001年的统计数据,苏格兰境内大约有1万名巫师。有一个不争的事实:苏格兰的上帝子民越来越少,想必其中一部分改行做了巫师。

  现代巫师多从事康复、训练、疗养的职业,通过两类活动从事巫术,或者说进行宗教活动。一类巫师定期在家中、酒馆举行秘密的巫师集会,通过集体的祭拜活动表现其魔力。苏格兰出版的《巫术与巫师》杂志今年一期的封面人物波琳·里德就是这样的巫师,她崇拜月亮神,是祭司。一类看上去更“平常”,利用水晶球、咒语、草药为公众做保健、看手相等等。后一类人施行的是较“低级”的“保护性魔法”,他们更像顺势疗法医师、心理治疗术士,掌握有一定的自然科学和医学知识,公开反对流行文化所宣传的黑魔法,也千方百计撇清自己和撒旦的关系。

  今天的巫师当然不会再遭围剿猎捕,不会受鞭笞火刑,但受到了流行文化的盘剥利用。在西方文学中,巫师要么保留了中世纪流传下来的邪恶形象,要么是对社会无害的魔术师,要么是贤哲之士,总之具有极强的可塑性。流行文化——除了《哈利·波特》系列图书和电影,还有肥皂剧《吸血鬼猎人巴菲》(Buffy the Vampire Slayer)、《圣女魔咒》(Charmed),都根据需要对现代巫师做了美化加工,发展起庞大的巫术产业。罗琳正是巫术产业的受益者。现实生活中的巫师有人开魔法学校,更多的是像对角巷里的巫师那样开家杂货铺。爱丁堡北部的法夫郡有一家“神秘时刻”小店,远近闻名,主人叫克里斯汀·奎克。奎克20年前离婚,为了排遣痛苦信仰起新巫术,1996年开了这家店,出售自己配制的草药酊剂、水晶装饰物、灵修书籍、巴菲和波特的服饰。也卖扫帚,它们竖在墙角。奎克是名出色的“治疗师”,能为顾客解决从背痛、心理障碍到生不出孩子的种种难题,就连爱丁堡的全科医生有时也建议病人来这里寻求帮助。她的顾客五花八门,有律师、会计师、教师,也有美国人、欧洲大陆人。一些巫师也把奎克这样的商店视作“教堂”,来这里和同道中人交流沟通。

  心理学家苏珊·布莱克摩尔(Susan Blackmore)说,巫术宗教的重新兴起,和当今的政治气候有关。人具有自然的信仰冲动,需要一种仪式、解释来阐述生命的意义。近20年来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之间摩擦加剧,一些人跳出两种宗教,找寻其他的精神出路。相比而言,巫术是比较安全的宗教,它没有崇拜的偶像或上帝,也没有大规模聚众的礼拜仪式;信徒从不劝人皈依,更不具备侵略性,不会因为对教义的理解有分歧就发动战争。

  布莱克摩尔也指出,人类原本是自然的动物,从事狩猎、采摘活动,和动植物、大地母亲之间有天然密切的关系;进化到现在,人被工业化,和自然的联系发生了变异。巫术反映了人的原始感受,帮助人们重新建立起和大地、自然、身体的联系。

  《不列颠和爱尔兰的神秘主义》一书作者、历史学家理查德·琼斯(Richard Jones)认为,巫术的每一次巨变都发生在信仰危机时期。在宗教狂热兴起之前,巫术和巫师是被社会接受的。中世纪,每个村子都有一个聪明的女人或巫婆担任医生、治疗师、顾问的角色。16、17世纪,宗教改革兴起,带来剧烈的骚乱,人们无法确定自己的信仰,在教会和君主们的诱导下,才将巫师看做撒旦的化身,对其进行血腥扑杀。名望和财富快速消费的时代,巫术再兴,也是因为传统的宗教已无法解释清楚种种疑问,人们只好到异教的圣坛前寻觅安慰。-

  J.K.罗琳 的书架

  ◎王星

  《哈利·波特与死圣》的英文版出了3个版本。美国版开本大些、沉些,英国版轻巧些,但两种版本花花绿绿的装帧都带着“儿童读物”味道。第三个版本是英国出的所谓“成人版”,装帧风格与前两个版本大不相同。成人版的封面书脊黑乎乎一片,书脊处出版者Bloomsbury公司的标识也与“儿童版”不同。儿童版使用的是狗头图案,成人版使用的却是通常见于Bloomsbury出版的“严肃著作”书脊上的弓箭手图案。挂着这样的封面与标识,备受期待的《哈利·波特》第7部即便看起来还不太像“严肃小说”、至少也有几分神似侦探小说或者惊险小说。

  占据整个成人版封底的是一张J.K.罗琳站在书架前的照片。罗琳成名后曾推出过好几个书单,说是她读过或者推荐的书。即便如此,能有机会“偷窥”一下罗琳真正的书架显然更有趣些。

  照片可见的书架顶层上,右侧能辨别出的第一本书是苏·汤森(Sue Townsend)的《亚德里安·莫尔的秘密日记》系列中的一本:《卡布奇诺岁月》。“莫尔系列”自1982年开始出版,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名叫亚德里安·莫尔的平庸男孩自13岁开始经历的各种日常琐事,同时贯穿了各种英国式的政治讽刺。随着更多同系列作品的推出,莫尔也不断长大。时至2005年出版第7部时,莫尔已经55岁。《卡布奇诺岁月》是系列中的第4部,其时莫尔301/4岁,在一家餐厅工作,后来他偶然被一个有线电视制作人看中,参与制作一套名人秀节目,小获名望。“莫尔系列”自第一部起就是英国的畅销书,台湾地区也曾有风靡一时的中译本,但在中国内地这套书并不出名,苏·汤森的名字倒更多地与2002年一道高考英语题联系在一起。

  与《卡布奇诺岁月》相隔一本书的是阿布拉扎克·古纳(Abdulrazak Gurnah)的《海边》(By the Sea)。古纳是近年在英国颇有影响的“移民作家”中的一位,曾于1994年获得英国文坛最具权威影响的“布克奖”提名。《海边》讲述了一个从坦桑尼亚来到英国寻求政治避难的中年人的故事。它并非古纳最受好评的作品,不少评论指出:《海边》没能给读者提供一个可以认同的角色,书中错综复杂的叙事经常琐碎而令人困惑,读者被强迫灌输了太多的细节。

  再往左,醒目矗立的一本大书很可能是大都会博物馆的展品目录,在它的右侧,不起眼地藏着本纳博科夫的《微暗的火》(Pale Fire)。据说《微暗的火》是《洛丽塔》轰动后纳博科夫为证明自己不只是一个通俗畅销书作者而苦心创作的。纳博科夫声称自己的灵感来自翻译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的过程:全书翻译后注释部分的页码超出译文部分近10倍。纳博科夫感慨:“人类生活无非是给一部晦涩难懂而未完成的杰作添加的一系列注释罢了。”于是诞生了这部由一篇前言、一首4个篇章的长诗和无数评注、索引组成的作品。书架的主人罗琳曾在接受采访时把纳博科夫归入自己最喜欢的作家之列,但并未言明自己喜欢纳博科夫哪部作品。有位撰写各种严肃的文学评论的德国评论家曾严肃地撰写过一篇论文:《为什么纳博科夫应该会喜欢哈利·波特》。关于纳博科夫,这位评论家还写过一篇著名论文——《两个洛丽塔》。

  大都会博物馆展品目录的左侧是《简·奥斯汀书信集》。罗琳不止一次表示:奥斯汀是她最喜欢也最敬佩的作家,而她最为叹服的是奥斯汀在落笔时便对全书结构了然于胸。作为英国的女性作家,在接受采访时选择奥斯汀作为仰慕对象似乎永远是最安全的选择,毕竟奥斯汀的书总会在英国的各种经典小说排行榜上占有一席之地。“她涉及人的心灵,还不到涉及人的眼、口、手、足的一半。……奥斯汀女士是一位完美而明智的上等妇女,然而又是一位极不完美颇不明智(不是糊涂)的普通妇女。”这种评论大概也只有100多年前的夏洛蒂·勃朗特敢说。

  紧贴《简·奥斯汀书信集》左侧的一本书只露出“Nine”这几个字母,倘若那是著名的《十九世纪文学的现实主义:镜中世界》(Nineteenth Century Literature Realism: 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倒算相得益彰,只可惜从字号看并不像。让过罗琳的头发,那本矮矮的厚书是特罗洛普(Troloppe)的《醋海风波》(He Knew He Was Right)。与他的好友萨克雷、艾略特、勃朗宁等人相比,特罗洛普算不上太出名。他出身律师家庭,后来在爱尔兰的邮政部门供职,正是在他的倡议下,英国开始使用街头的铁制邮箱。特罗洛普的成名作发表在他40岁时。他的作品注重心理分析,肖伯纳、托尔斯泰等人都认为特罗洛普的作品曾对他们有所影响,比他年轻一辈的史蒂文生等人虽然对他并没有太多好感却也不能不对他予以好评。当特罗洛普去世时,亨利·詹姆斯在悼词中表示:“特罗洛普在作家中虽不是最擅长言词表达的,却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他帮助人类的心灵认识了自身。”

  特罗洛普的左侧是阿尔贝托·曼吉尔(Alberto Manquel)的《走进镜中丛林:词语与世界论文集》(Into the Looking Glass Wood: Essays on Words and the World)。这是继著名的《阅读史》(A History of Reading)后曼吉尔又一部论述词语与世界的论文的合集。全书以曼吉尔童年时最喜爱的《爱丽丝漫游奇境》与《爱丽丝镜中世界奇遇》为叙述线索,涵盖范围远至“格瓦拉之死”。可以顺便一提的是,曼吉尔与古达的书同是由Bloomsbury出版,都带有弓箭手标识。

  其实“乔伊斯”这个名字可能是顶层书架左端最引人注目的。那是一本《一个年轻艺术家的画像》。关于乔伊斯作品的任何指手画脚都比较费力不讨好。幸好乔伊斯在《画像》一书中早借斯蒂芬之口说了:“一个艺术家,和创造万物的上帝一样,永远停留在的他的艺术作品之外或之后或之外,人们看不见他,他已使自己升华而失去了存在,毫不在意,在一旁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个人而言,我最好奇的是照片上书架顶层左端临近尽头处的那本厚书。这本书书脊的磨损程度远超过同层的其他书籍,但也因为磨损太厉害从照片上无法辨别书名。它或许才是罗琳翻阅最频繁的一本书。可惜眼下能判别的只有一点:这层书除一本大都会博物馆展品目录外,可辨别出的都属于“严肃”文学或评论作品,这本应该也属于同一范畴。

  照片上第二层的书籍被罗琳的身体挡住了1/2,不过右侧几本的书名倒还容易分辨。最右端的是弗洛伊德的《笑话及其它们与无意识的联系》(Jokes and Their Relation to the Unconscious)。亚马逊网站对这本书的介绍是:与弗洛伊德的其他著作略有不同,这部著作分析的重点更接近正常心理而非病态心理。尽管其中不可避免地包含了典型弗洛伊德式的病例分析,但仍公认为是弗洛伊德最通俗易懂的著作之一。书中包括了大量笑话,尤其是源自犹太传统的笑话。弗洛伊德由此探讨了笑话、机智、喜剧与幽默的无意识与有意识本源,分析了笑话的技巧、目的、社会作用以及听众的角色。弗洛伊德将笑话与梦境并列讨论——尽管功能迥异,但它们具备相似的机制。笑话与幽默帮助我们排泄被压抑的观点与情感,随之获得的快感近似于“当我们在童年时没有对漫画的渴求、没能力编造笑话、也不需要幽默来获取生活中的愉悦时的快感”。

  几乎紧贴弗洛伊德的是3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假戏成真》(Dead Men's Folly)、《三幕悲剧》(Three Act Tragedy)和《死亡约会》(Appointment with Death)。这3本侦探小说每本都死人不少,只是恐怕算不上克里斯蒂的代表作。

  第二层左侧大部分书名都模糊一片。那本浅色书脊的厚书可以隐约看清有企鹅出版社的标识,以作者的起首字母、全书厚度以及在书架上所处位置上看,也许会是侦探小说奠基作之一、柯林斯的《白衣女人》。最左端一本书的作者名倒算显著——伊安·兰金(Ian Rankin)。兰金堪称当今英国犯罪小说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出生于苏格兰,早年当过葡萄采摘员、养猪人、收税员、酒精研究员、音响记者和朋克音乐家,第一部以雷德巴(Redbus)探长为主角的犯罪推理小说出版于1987年。或许是因为所创造的侦探更具备美国读者喜好的“硬汉侦探”风范,他的作品在美国大受欢迎,曾获得所有“硬汉侦探”作者梦寐以求的钱德勒-富布赖特推理文学奖。在英国,除了获得的几次“金匕首奖”外,兰金为人所知的还有他以雷德巴的名字授权命名的各种威士忌与啤酒。

  照片上书架底层书籍显露出来的更少。右侧有本书仅能看清部分标题:《Atlas of A……》。后面两个字母残存的痕迹颇像“na”。假如那真是本《解剖图谱》(Altas of Anatomy),罗琳的阅读眼界倒着实令人叹服。至此只剩下底层书架的左侧,与罗琳作为哈利·波特创造者的身份最相符的两本书恰在此处。

  首先是怀克-史密斯(E. A. Wyke-Smith)与乔治·莫洛(George Morrow)的《斯奈格的奇妙世界》(The Marvellous Land of Snergs)。“斯奈格”是一个矮人部落,整部书讲述的是两个人类孩子在斯奈格的世界中历险的故事,囊括了这类魔幻童话所需要的一切因素:逃亡的孤儿、国王、骑士、坏巫师、好矮人。这是一部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童话,但《指环王》的作者托尔金坦言这部童话是他的灵感来源,而罗琳也承认她曾经认真拜读过托尔金的作品。

  另一本是菲利普·普尔曼(Philip Pullman)的“黑暗元素三部曲”。《黑暗元素》(His Dark Materials)是以一个名叫莱拉的女孩为主角展开的魔法历险故事,其中最重要的设定是:人类的灵魂都有能表现其存在的躯体,可以某种动物的形象出现,无论是青蛙、绵羊、蝴蝶还是其他别的动物,总而言之,“人的本质会映照在他们各自的动物形象中”。《黑暗元素》系列在英国获得的文学奖项足以令《哈利·波特》系列黯然,虽然改编成电影较晚,但已被称为今年冬季最值得期待的影片之一。

  照片上罗琳的书架就结束在普尔曼的这本书上。从各种报道上看,罗琳对普尔曼评价颇高,甚而在一次有关文学与课程的讨论中特意与普尔曼联手分别列出了英国学生应读的书目。这也是罗琳名下的各种推荐书目之一。那次罗琳列出的书目是:《呼啸山庄》,《查理和巧克力工厂》,《鲁滨孙漂流记》,《大卫·科波菲尔》,《第22条军规》,《杀死一只知更鸟》,《动物庄园》,《两只坏鼠的故事》,《麦田守望者》,《哈姆雷特》。

  可惜,这些书照片上一本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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