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孤独旅者》:勇猛的旅行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13日15:30 南都周刊

  《孤独旅者》

  [美]杰克·凯鲁亚克著

  赵元译 娅子校

  重庆出版社2007年6月版

  定价:20元

  李杰 撰文

  每一个城市市民的孤独

  “有谁指望孤独或者私密,纽约将赐予他这类古怪的奖赏”,这是怀特在《这就是纽约》中所写的对纽约的第一印象。在传统社会中,孤独似乎属于人烟稀少的荒漠、孤峰与丛林,而在工业社会的大城市中,虽然人群的密集程度可说是前所未有,而孤独却在钢筋水泥的格子间里与日俱增。在科技与法律的帮助下,私房、私车、私人空间正日益将我们因为害怕孤独而建立的公共空间——打碎,在城市定居,已经不再是为了面对现实,而是一种逃避。而那种孤苦伶仃、遭人遗弃的绝望,也往往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在互联网的帮助下,组成一个个看似很近实则很远的群落,以不同的身份混迹其中,寻求自欺欺人的抚慰。

  现代人的孤独并非来自于空间的距离,而是来自于人性中的不信任。它的目的不是为了思考,而是为了自我保护。由此,凯鲁亚克有了《在路上》的流浪,在《荒凉天使》中的冥想,在《达摩流浪者》中的狂放。而与《荒凉天使》中凯鲁亚克在荒凉峰顶参禅悟道的孤独不同,在《孤独旅者》中,凯鲁亚克以数字般的精确再现了每一个城市市民的孤独,现代生活的紧张使地铁里的人面无表情,而贫富悬殊的强烈对比,使擦肩而过的人群格外冷漠。现代生活产生的挫折感使人们摈弃了一切的幻想,所有诗的韵律都被压缩在了一个个狭小的空间,听起来更像是发动机的节奏。在他笔下,工业化社会中“单面人”的生活使每个人都如机械一般准确:

  早餐大约在6:45准备好,在我吃的时候我已经逐渐把衣服穿好,到最后一个碟子在水池里用热水龙头刷洗时,我拿来了我的速溶咖啡,很快地在热水喷头上漂洗了茶杯,快速擦干它,把它扑通一声放到热炉板的位置上,咖啡装在褐色的纸盒里,所有的杂货店都用褐色的纸紧紧地包裹着,我已经从其在门把手上挂着地方拿起我的司闸员灯笼,以及我的破破烂烂的时刻表,很长时间以来就在我的后裤口袋里折叠着,准备走了,每一件事都很紧密,钥匙,时刻表,灯笼,刀,手帕,钱包,梳子,铁路的钥匙,零钱跟我自己。

  现代社会的最大吊诡之处在于,在我们意识到现代社会的弊病时,我们却已离不开他。在透过他人的欲望看自己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自己的灵魂无法控制肉体的需求。由此,离开这个冷漠的城市,远离被规划好的机器般的生活,在远方的路上寻找一片真实的丛林、一个温暖的笑容,成为了每一个城市人心目中的梦想。去他的职位,去他的薪水,去他的老板,去他的女友,从明天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要做一个喂马、劈柴的幸福的人。

  流浪者的宣言

  码头、酒吧、货栈、铁路、轮船,一如传送带一样,将每个人的一生从头到尾连接了起来。在《孤独旅者》中,出差不过是有目的的漫游,旅游也不过是更体面的流浪。与《达摩流浪者》中贾非(据说是斯泰因的原形)那种积极的及时行乐的生活观,那种挑战清教伦理、扫荡宏大话语的“雅雍”(藏传佛教的欢喜佛)式的修行——那正是追求个人享受、展现个性风采的最好借口——不同的是,在《孤独旅者》的结尾,凯鲁亚克详述了一个记者采访流浪汉的实况——并以此说明,流浪是一种骄傲,是一种抗争世俗、呼唤自然的言说的方式。在寂静的黑夜走过大地,是为了寻找一个诗意的栖居地,而不是一时一己之欢。

  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在智商至上的现代社会里,身体似乎只是为思想逻辑而活。由此,选择流浪与漫游,成为现代人为了防止自己被电脑化而作出的本能反应。我相信凯鲁亚克并不知道当时的现代化发展到底有什么罪恶,但他以作家的敏感意识到了人类正在失去最可宝贵的不合逻辑的感情。在路上,至少可以使自己远离思维的陷阱,远离集体性的歇斯底里。而在流浪中无目的的寻找而渐至颓废,也成为了困惑他一生难题。在都市中漫游,这是个自得其乐的过程还是个无奈失败的理想?本雅明没有给出答案就离开了人世,而凯鲁亚克也将同样的问题留给了我们。

  然而,与本雅明漫游式的观察不同的是,在《孤独旅者》中,凯鲁亚克发表了最为惊世骇俗的“流浪者宣言”,在他看来,制度、法律、婚姻都是人类因为害怕孤独而做出的无奈的选择,它能使人类拥有生存的勇气,但杜绝不了生活中的谎言、奴役和麻木;愤怒则是一种对此充满了进攻性和欢乐的力量,而不是怨恨和报复的产物;互助、友爱、平等是人类进步的根本动力,而商业、科技、管理都只是获取幸福生活的工具。

  有哪一个人的人生不是以泪水结束呢?“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是李白的感叹,凯鲁亚克所喜欢的寒山也在悟道后出家为僧,了却尘缘,但作为“垮掉的一代”的“禅疯子”,凯鲁亚克显然并无这种出世的“空”“无”的思想,在他看来,虽然一切人生的旅途,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但他自己却不能容忍“一切都是中间物”的命运。反抗绝望与虚无的凯鲁亚克,虽然仍就是在控诉、在希望,但却没有鲁迅那种面对“铁屋子”的悲哀,也自然没有了“肩住黑暗的闸门”的勇气,更没有了“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的向死而生。所以,他只能在空旷的荒凉峰上冥想,在密布警察的丛林中嚎叫,却不能在“无所希望中得救”。他只能如同普鲁斯特一样,将每一次拥抱生命的激情,用笔描绘成一幅幅画像——它显示着,作者虽有冷静旁观的理想,但也始终有投身花花世界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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