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西游记》唐僧师徒的原型

　　本报记者 周 益

　　经过钱文忠的讲述，我们知道了真实的玄奘取经过程中，并没有孙悟空、猪八戒以及沙僧这样本领高强的弟子作伴。那为什么在《西游记》中，吴承恩会为唐僧安排这样三位性格迥异又各具神通的徒弟呢？

　　《西游记》的祖宗

　　对吴承恩创作《西游记》影响最大的当属《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以下简称《诗话》)，胡适也称它是《西游记》的“祖宗”。

　　根据胡适的观点，这部《诗话》最具贡献的就是把玄奘取经演绎成了一个神话小说。从此，玄奘在取经过程中，不仅要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剪径的强盗作斗争，还要面对妖魔鬼怪们的威胁，其中就包括一个吃过唐僧两回的深沙神。这个妖怪经过吴承恩的进一步加工，就成了《西游记》中的“老好人”沙僧。

　　为了帮助唐僧取经成功，这部《诗话》还为唐僧配备了一个自称是“猴行者”的白衣秀才作为保镖兼弟子。虽然这个猴行者在保护唐僧取经过程中斩妖锄魔很是称心，但他的本领和气魄却还不如《西游记》中的孙悟空。首先他打妖怪要借助三件宝物，隐形帽、金环杖和钵盂，另外这只猴子八百岁时由于偷吃西王母的仙桃被毒打过一顿，此后两万七千年都不敢再去西王母池。

　　说到底，这部《诗话》依旧是神话小说，为什么会有深沙神和猴行者的出现，他们的原型又是什么呢？

　　官宦之后，破格剃度

　　——玄奘的身世

　　《西游记》中描写唐僧的父亲是个“美眉明目”的状元郎，母亲是位“绿柳蛮腰”的丞相之女，玄奘刚出生就被母亲无奈地抛入江中，被金山寺的长老收养，从小就当了和尚。那真实的玄奘又是怎样的出身呢？

　　钱文忠告诉记者，玄奘的确是出生于一个名门望族，祖籍颍川，也就是今天的河南许昌。如果从玄奘家的世系来看，他也能算一个高干子弟。因为在历史记载中，玄奘的高祖是北魏清河太守陈湛；他的曾祖陈钦，也叫陈山，是北魏的上党太守、征东将军，封南阳郡开国公；他的祖父陈康因为学业优秀出仕北齐，官至国子博士、国子司业和礼部侍郎，相当于国立大学的副校长或教务长。

　　但到了玄奘父亲这一代，陈家人做的官就小了起来。玄奘的父亲叫陈慧，并不是状元，但也是一个学业非常出众的人，曾经被举孝廉，当过江陵陈留的县令。玄奘的外公也不是当朝丞相，而是洛州长史，也属于地方政府官员。所以玄奘的母亲只能算官宦人家的小姐。

　　根据史料记载，玄奘走上学佛之路，是因为他的二哥长捷法师的影响。玄奘的父母大概在玄奘十岁左右时就已双双因病去世，玄奘便跟着二哥到洛阳的净土寺开始学佛。

　　刚进寺的时候，玄奘还不是正式的僧人，只能做一个童子。在他十三岁的那一年，正好碰到历史上以荒淫骄奢著称的隋炀帝突发善心，当时派了一个名叫郑善果的大理寺卿到洛阳去剃度僧人，一共只剃度十四位。这个郑善果出人意料地看上了才十三岁的玄奘，破格准许他免考入围。当然考试委员会的其他人对此提出了抨击，郑善果解释说：文字记诵的功夫容易练成，但是天生的风骨难得，如果剃度这个孩子，将来他必然会成为佛门一个非常伟大的人物。事实证明郑善果确实有知人之明，绝非浪得虚名。

　　引发了文坛巨匠们的争斗

　　——孙悟空的身世

　　孙悟空这个神话形象到底从何而来，自《西游记》广为流传之后，一直是个充满争议的话题，鲁迅与胡适等文坛巨匠都曾为了这只身高“不满4尺”的猴子大打笔仗。这些前辈大师的主要观点有以下几种。

　　本土说——由无支祁演变而来

　　代表人物：鲁迅

　　鲁迅认为孙悟空形象应当来自中国民间传说，在与胡适的笔仗中，他举了唐朝人李公佐小说中的怪兽——淮泗水怪无支祁为证。

　　在中国民间传说中，无支祁是一个神通广大的水怪。大禹治淮水时,无支祁不光跳出来作怪，还搞得风雷齐作,木石俱鸣。大禹很恼怒，后果很严重，他不仅召集群神，并且请来神兽夔龙作为援军，这才擒获了无支祁。而无支祁虽被抓，但还是击搏跳腾，谁也管束不住。于是大禹用大铁索锁住了他的颈脖，拿金铃穿在他的鼻子上，把他镇压在淮阴龟山脚下，从此淮水才平静地流入东海。

　　鲁迅则认为小说中的孙悟空与无支祁在多处地方惊人相似：无支祁最后被大禹锁在龟山足下，孙悟空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下；无支祁形若猿猴，孙悟空本来就是猴像，其“搏击腾踔疾奔，轻利倏忽”之状亦无异。

　　外来说——自印度进口

　　代表人物：胡适

　　“美猴王的天宫革命，虽然失败，究竟这是一个‘虽败犹荣’的英雄。”胡适在其著作中说，“我总疑心这个神通广大的猴子不是国货，乃是一件从印度进口的。也许连无支祁的神话也是受了印度影响而仿造的。”

　　胡适的依据来自印度古老史诗《罗摩衍那》。《罗摩衍那》是叙述英雄罗摩和妻子悉达的一生经历。在“一场爱情的风波”中，被人掳去妻子的罗摩请来神猴哈奴曼为其助拳。哈奴曼的神通大得惊人，能在空中飞行，能把山背着走，还曾经被吞入一个老母怪的腹中，在里面变化后又从老魔的耳朵里钻出来。有此强援，罗摩最后不光抱得美人归，还一统了江山。哈奴曼也因此成为印度神话中最著名的猴子。

　　混血说——受多元影响兼收并蓄

　　代表人物：季羡林

　　“混血说”形成于上世纪80年代初，首倡者是钱文忠的老师季羡林先生。季羡林在《罗摩衍那初探》中指出：“孙悟空这个人物形象基本上是从印度《罗摩衍那》中借来的，又与无支祁传说混合，沾染上一些无支祁的色彩。这样看恐怕比较接近事实。”换句话说，孙悟空的形象是一个受多元影响兼收并蓄的艺术典型。

　　从流沙到流沙河

　　——沙僧的身世

　　与孙悟空来源众说纷纭不同，《西游记》取经队伍中最不为人们注意的形象就是沙僧，所以沙僧的原型也有比较统一的说法。

　　在钱文忠的讲述中，玄奘曾在途经敦煌西方长达800余里的流沙地带时，无意中打翻了水袋，差点丧命。昏迷中，玄奘梦见了一个数丈高的大神，手执兵刃，对他怒喝。玄奘随即被惊醒，连夜赶路，终于找到了水源。

　　当玄奘取经被演绎成神话故事后，这800余里的流沙地带变成了“鹅毛飘不起”的流沙河，而大神，也变成《诗话》中的深沙神。不过，《诗话》中的深沙神已不再佑护玄奘。

　　由于出现缺页，我们现在能知道《诗话》中记载深沙神的地方只有一处。这一处的大概意思就是玄奘前身两世取经，中途都被这深沙神吃了。这个凶狠的深沙神还亮出玄奘前两世的枯骨来证明这事。可此时的玄奘已经不同前世，在猴行者助阵下，他反过来呵斥了深沙神的“无知”，并且威胁他“此回若不改过，教你一门灭绝”。这深沙神很是识趣，不再作恶，并用法力架起金桥帮助玄奘一行过了流沙河。

　　猪精、猪怪、猪佛

　　——猪八戒的身世

　　钱文忠表示，《西游记》中最受人喜爱的角色其实是猪八戒。钱文忠说：“他最有福气，形象又憨厚可爱，是普通老百姓最渴望的。”

　　不过，当唐僧、孙悟空以及沙僧的角色前身都在《诗话》中相继出现后，猪八戒这么一个受欢迎的角色，连影子都没见到。

　　鲁迅谈猪八戒的原型时讲过一个故事，鲁迅说，“某个懒惰的男子，在某处住宿时，有一个美女来访，这个女子这一夜就在男子处过宿，两人夜里谈了种种的话，第二天这个女子回去时，男子又相约再会的机会，并把刻有钤记的印章给了她。男子在女子回去以后，感到非常寂寞，为了派遣这寂寞，就出去散步，当他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时，发现某家饲养的猪的腿上，系着一个刻有钤记的印章。”

　　鲁迅据此断言：“《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并不是作者新创作出的人物，而是沿用此前已有的人物。”

　　学者旷源在《闲话猪八戒》一文中进一步发挥和补充了鲁迅的论点，他认为猪八戒的“祖先”封猪早在远古传说中就已经亮相，位列被后羿射杀的六大凶之一。

　　当猪怪出现在唐传奇小说中时，则被赋予了三大特点：一是好色；二是贪食；三是缺心眼，不机灵。

　　在唐代牛僧孺的传奇小说中就记录了一头具有这三大特点的猪。这头猪变成了将军的模样，身穿甲胄，持戈剑弓矢，手下有不少从卫，自称“乌将军”，一副凛然难犯的样子。但他好色，贪食，轻信。他每年要求乡人进贡美貌的处女；与不相识的人凑在一起还“言笑极欢”，热情好客；为了一块美味的鹿肉就不防范对方，以致被郭元振“捉其腕而断之”，“毙于围之”。

　　旷源由此认为，《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就颇具乌将军之遗风。

　　猪八戒另一个出处来自佛教。学者黄永武在一幅出自唐代绘制的大摩里支菩萨画像上看到一头金猪,已经猪头人身的形象，两手架开，奔走飞快。造型非常活泼，正是法力无边的样子。由此黄永武认为，这就是后代传说猪八戒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