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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能控制伊莎贝尔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6月25日09:31  新民周刊

  “这是杰出摄影师和伊莎贝尔共谋,才能捕捉的裂缝。似乎她让自己走到了镜头前面,但实际控制全局的人是她。”

  撰稿·刘莉芳

  6月,“法国文艺片女王”伊莎贝尔·于佩尔来到中国,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出席“肖像中的女人”摄影展、 在中国电影资料馆出席影迷见面会;在上海出席电影节,并接受杰出电影艺术贡献奖。

  时尚摄影师时晓凡很早就看过导演弗朗索瓦·欧容的电影《八美图》,他是冲着弗朗索瓦去的,不是伊莎贝尔·于佩 尔。去年12月,他应邀去巴黎为伊莎贝尔·于佩尔拍照。临行前找资料,他发现伊莎贝尔·于佩尔原来是她——成功出演了 《钢琴教师》、《包法利夫人》的法国著名女星,两次戛纳影后、两次威尼斯影后,一次柏林影后。

  “在中国,她不如朱丽叶·比诺什有名,但她是绝对的。”时晓凡所说的“绝对”可以用耶里内克的一段话来作注脚 ,“对伊莎贝拉·于佩尔来说,把自己转变成任何一个角色有多大的可能性,通常是主观而从不是客观的。……她是一个真正 的演员,如果说不是,就好像说化妆对她来说是必需的一样,那是完全错误的。她在角色里存在着,贴近于她所饰演的那个女 人。她不仅在饰演,她就是角色本身。”

  脆弱、敏感、神经质,时晓凡这么概括伊莎贝尔。他征求伊莎贝尔的意见能否拍裸照,伊莎贝尔在《茶花女》等很多 电影中的裸戏都非常经典,但是伊莎贝尔拒绝了。4个多小时的拍摄中,伊莎贝尔·于佩尔和先生RaymondHuppe rt开着一辆“破车”来,没有化妆师、发型师、服装造型师,更没有助理、经纪人。伊莎贝尔自己化妆,穿自己的衣服。

  很少有摄影师能任意摆布伊莎贝尔。有一年,著名摄影师卡迪尔·布列松去伊莎贝尔的家为她拍照。伊莎贝尔在自家 的沙发上,闭着眼睛,有时她甚至睡着了。而布列松仅用了15分钟就迅速拍了6张照片。伊莎贝尔很喜欢布列松的拍摄方式 。

  《电影手册》前任主编SergeToubiana说,“这是杰出摄影师和伊莎贝尔共谋,才能捕捉的裂缝。似乎 她让自己走到了镜头前面,但实际控制全局的人是她。”

  在另一位著名摄影师海尔姆特·牛顿的照片上,伊莎贝尔曾经裸露。照片上,她凝视照片的姿势好像在挑战,想要杀 死任何窥视的念头。SergeToubiana说,“伊莎贝尔在表达,你们不会知道关于我的任何事情,因为是我在看着 你们。”

  在时晓凡之前,当代艺术家文芳也应邀在巴黎为伊莎贝尔拍照。在文芳的镜头下,伊莎贝尔只穿件睡衣,裸露到肩胛 骨下,她抬起头,闭着眼睛。照片被文芳印在头发上。在文芳看来,头发这种材料能表现伊莎贝尔的敏感、神秘和脆弱。

  然而这张照片不是文芳最喜欢的,文芳喜欢另一张,“那张照片非常打动我,她在照片上睁着眼睛,脸很硬,眼神很 敏感很脆弱,特别像在晨光中含泪的感觉,反差很大。她的脸和眼神让我想起了她扮演的很多角色。”文芳向伊莎贝尔力荐这 张照片,可惜没有被采纳。

  6月19日至7月19日,时晓凡、文芳、海尔姆特·牛顿、布列松等摄影师为伊莎贝尔拍的照片以摄影展“肖像中 的女人”的形式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展出。这是中法文化之春的落幕活动。参展摄影师除了时晓凡、文芳和杨福东三位 特邀中国摄影师之外,其他都是世界摄影大师,包括布列松、马克·吕布、海尔姆特·牛顿等。照片一共100多张,时间跨 度40年,开始于1968年,那年伊莎贝尔13岁,还在巴黎艺术戏剧学院求学。3年之后,她凭借处女电影《福斯汀与美 丽的夏天》,迅速成为青春女星。

  6月18日下午,现年54岁的伊莎贝尔来到尤伦斯。她说,不关注自己被摄影师如何呈现,关注的是摄影师是否呈 现了他们心目中的伊莎贝尔。

  话虽如此,或许耶利内克的话最能点破伊莎贝尔,“她看上去从来不坚持任何事,但她的确很坚持;带着一个梦游者 的坚持,她知道她必须做什么,虽然在表面上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她可以在任何时间变得不坚持,并因此声称她自己是一个从 来不坚持任何人或事的人。伊莎贝拉·于佩尔一直就在那儿。”-

  在悬崖边,蒙目行走

  撰稿·刘莉芳

  踩着一双细带子细高跟的黑色凉鞋,将近30度的天气,伊莎贝尔穿着一件中长袖的棕色风衣来到尤伦斯,双排扣都 扣着,领子也竖着。她比既定时间晚到,带着惶恐的眼神。此行中方陪同、中法文化之春新闻专员李涛告诉记者,伊莎贝尔是 个孩子气的人,很容易紧张。

  踩着高跟鞋的伊莎贝尔小心地遮掩情绪,她有点害羞——从前的她无比害羞。一家周刊架起设备,给她拍了几张,李 涛及时喊停,“她已经很不耐烦了”。此次中国行,伊莎贝尔带了6个旅行箱,其中有20双鞋子,只有1双平跟鞋。伊莎贝 尔热爱鞋子,她甚至从鞋子去感知人物。在《钢琴教师》中,她把人物分为两部分:穿高跟鞋的和穿平跟鞋的。

  在6月19日的中戏公开课上,伊莎贝尔换上了唯一的金色平跟鞋,也穿了真丝衬衫和牛仔裤,在陈旧的摇着风扇的 教室里,她的笑容灿烂,不仅延长了课时,还和所有粉丝合影。她接受了学生从观众席里递上来的矿泉水,用中文一再跟学生 们问好、再见。

  也许是鞋子的力量,也许是中国美食的力量。让伊莎贝尔几天后还回味无穷的中国美食,就是南锣鼓巷的小馆子“锣 鼓洞天”。那是一家门面不大的川菜馆。

  这是伊莎贝尔事隔15年,第二次来到北京,长安街上新出现的国家大剧院让她惊讶。她说,中国的变化太大了,自 行车少了,大家的好奇心大了。

  一路上,伊莎贝尔很少提问,只是默默地自制地观看。用她的话说,她不贩卖热情。伊莎贝尔的儿子也随行来到中国 。伊莎贝尔一如既往地把家人“藏”在聚光灯的背后,她拿一瓶水作比方,“在法语中有一句谚语,当你看到表面特别平静的 水,一定要怀疑,它的内在不一定这么平静”。

  此行,伊莎贝尔和中国导演王小帅在中国电影资料馆的影迷见面会上对话。在法国使馆的安排下,去张元导演的工作 室参观。伊莎贝尔此行数次被问及关于中国电影的问题,她看的中国电影不多,但她数次表示,中国电影看得越多就越想看。

  当王小帅问她为什么不去好莱坞拍片,为什么以接拍欧洲电影为主?她答:最想拍中国电影。

  《新民周刊》:你凭借导演迈克尔·哈内克的《钢琴教师》获得了戛纳最佳女主角。迈克尔·哈内克的导演风格是非 常不明确的,你怎么满足他的要求?

  伊莎贝尔·于佩尔:我和所有导演共事都很容易,跟迈克尔共事是特别容易、特别轻松。可能别人看了迈克尔的电影 ,以为拍出那些电影主题的他一定特别复杂,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和他合作容易,但不意味着简单,他也有很多要求,有时,他找不到感觉,一个镜头可能会拍50次。

  他把拍电影简简单单地当成一份工作,没有那么多的复杂想法。我欣赏他的简单。他只给观众看他们需要看到的,不 会给观众看没用的东西。他也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和其他的优秀导演一样,他能接受现实,就是说他不会刻意控制演员,会 接受一些他觉得有意思的演员的建议。

  他的电影特别有哲学性,谈到一些人类问题,比如暴力。我特别喜欢他的风格,也喜欢他的电影美学。

  在我看来,最优秀的导演不仅能完全控制他想表达的主题,还能接受一些意外。对我来说,这是最有意思的。

  《新民周刊》:《钢琴教师》,你演得非常好。在这部电影的表演中,你遇到过什么困难吗?

  伊莎贝尔·于佩尔:没什么特别的困难。我最享受的是那些与音乐有关的情节——这部电影与音乐有关嘛。我遇到的 最大问题是弹钢琴。但是,只要对导演有信心,一切都会变得特别简单。如果害怕、恐惧,就没法演戏。作为演员,我特别重 视导演的意见。我的主要目的就是尽量表达导演的意图,和他们在戏里真正地相遇。

  我经常打一个比方,演员就像盲人,演戏的状态就像盲人的状态,被另一个人指导,完全信任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 到哪里。

  1977年,我拍过一部电影《编织的女孩》。片中有一个镜头可以表达演员的盲人状态——在悬崖边上,我的双眼 被遮住,看不到路,我的情人领着我走。从那以后,我就这么认为,当演员就是这么回事——在悬崖边上,蒙目被别人带着走 。

  《新民周刊》:你怎样让自己和角色统一起来?两者常常有矛盾,你怎样克服这种矛盾,进入角色的?

  伊莎贝尔·于佩尔:我和人物总是在半路相遇,就像一份打完仗的合约,最后成交在折中的地方。如果我要演一个看 起来特别讨厌的人物,我会尽量试着让观众理解他。我总是试图在人物性格中寻找天真的一面。每个角色,哪怕是最糟糕的角 色,也有天真的一面,哪怕很少。

  《新民周刊》:你塑造角色时,是从内心把握人物,还是从外形入手?

  伊莎贝尔·于佩尔:两方面都有。比如《钢琴教师》——中国观众看这部电影比较多,钢琴教师的发型、走路的姿势 都有讲究。对我来说,这个人物有两种状态,一种是穿平底鞋的状态,一种是穿高跟鞋的状态。大多时候,我感觉人物的出发 点就是鞋,然后往上,顺次到发型、化妆。

  《新民周刊》:在很多电影中,你是绝对的女主角。而在导演弗朗索瓦·欧容的《八美图》中,你和其他7位法国著 名女演员合作,那是怎样的状况?

  伊莎贝尔·于佩尔:这部电影在各方面都有游戏的性质,拍摄过程很好玩,弗朗索瓦也在玩。这是一个双重玩法,既 玩角色,又颠覆了演员本来的典型角色,比如弗吉尼·莱多嫣(VirginieLedoyen),她在大众印象中是一个 超级性感美女,凯瑟琳·德纳芙是资产阶级传统妇女,而我就比较严肃,但这些在电影里都被颠覆了。

  《新民周刊》:你不仅出演电影,还演过不少话剧。你在话剧和电影中的表演有什么不同吗?

  伊莎贝尔·于佩尔: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试着同样的方式表演话剧和电影。30年来,话剧的表演方式有很大变化 。看话剧的观众也看电影,他们了解电影,懂得什么叫沉默,什么叫说话慢一点。当然,话剧比电影多一个限制,它得想办法 让观众听到。现在,这个限制不像以前那么大。

  我很幸运,有机会和当时著名的美国话剧导演BobWilson合作。他对戏剧演员的要求,不像以前古典话剧的 要求。可能因为这段经历,我演话剧和电影的方式差不多。

  《新民周刊》:舞台剧在你的表演生涯中占什么位置?

  伊莎贝尔·于佩尔:很重要的位置!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演舞台剧。15年前我重新回到舞台上,现在演的很 多。相比电影,演舞台剧更有探险的成分。演舞台剧时,我愿意选择特殊的角色。对我来说,戏剧不会重复。

  《新民周刊》:你对中国电影有什么大致认识和评价吗?

  伊莎贝尔·于佩尔:我看过一些中国电影,不是完全了解。我觉得,中国电影和欧洲电影有很多相近的地方。现在, 中国电影敢于描述特别暴力的场面,角色性格复杂,不单一。我在戛纳看过娄烨的电影《春风沉醉的晚上》。这部电影是我能 演的那类电影。中国电影让我特别有兴趣想去了解。

  《新民周刊》:作为戛纳主席,你怎么评判一个演员?

  伊莎贝尔·于佩尔:没有固定的标准。电影不像体育比赛,谁跑得最快谁就赢。评委非常主观,评判标准不是数量、 时间,而是评委的口味。

  《新民周刊》:您认为演员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伊莎贝尔·于佩尔:一是耐心,二是毅力,两者相辅相成。(刘敏、闫瑾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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