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亿万富豪周祖豹被杀案第四次开庭审理

　　 揽要

　　案由

　　2003年2月，亿万富豪周祖豹于光天化日之下被多人乱捅14刀后不治而亡

　　一审

　　犯罪嫌疑人在庭审时完全翻供，谁是主谋成谜局。判决后双方均上诉

　　二审裁定发回重审

　　理由：原判部分事实认定不清

　　一审重审

　　互相推责，法庭交锋白热化。被判死刑的两名被告人不服判决上诉

　　二审

　　将重点审理异议，必要时请证人和鉴定人出庭

　　本报记者 陈东升

　　7月20日上午，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温州市公开开庭审理曾轰动全国的温州青年富豪王伟坚、屠金安雇佣凶手杨金富杀害富豪周祖豹案。

　　距第三次开庭将近一年之后，此案第四次审理引起了社会的关注。

　　2003年2月12日，北京照地盛商贸有限公司董事长、亿万富豪周祖豹在浙江省乐清市蒲歧镇北门村的家门口，被王伟坚、屠金安雇佣的杨金富等凶手当场杀死。3年时间过去了，此案仍无最后结果。这起引人注目的亿万富豪遇害案为何一审就是3年？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带着这些人们感兴趣的问题，记者走进相关政法机关进行了深入采访。

　　商场恩怨引发夺命追杀

　　王伟坚、屠金安、周祖豹均为浙江省温州市乐清虹桥人，多年前到北京闯荡商海，历经多年奋斗拼搏，各自获得事业上的成功。1998年3月，王伟坚、屠金安分别出资95万元，与周祖豹等人合资创办了北京大红门辅料市场。有道是共天下容易同饭碗难，在合作过程中，双方出现分歧而分道扬镳。王、屠两人退出后，在退还股金问题上，与周产生尖锐矛盾。王伟坚、屠金安曾诉诸法院，但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

　　同年11月，王伟坚、屠金安遇见乐清老乡、在北京大红门“浙江村”一带黑道上颇有名气的杨金富。经密谋，王、屠两人与杨金富签订了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书，让杨金富以股东的名义到周祖豹处讨要投资款。约定事成后，王、屠两人支付给杨金富人民币57万元。拿着股份协议书，杨金富带着手下马仔多次气势汹汹地到周祖豹处索要投资款；但周祖豹不吃他这一套，坚持要通过法律程序裁决投资纠纷。1999年11月10日凌晨6点，杨金富带领杨国富、朱智金、吴银富等12名犯罪嫌疑人，携带凶器再次闯入已改名的祖豹市场，用鱼叉、灭火器等凶器致市场副总经理、周祖豹的侄子周建波重伤，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周建波遇害后，北京市丰台区公安机关以寻衅滋事罪名立案，周祖豹对此不服，频频申诉，终于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案件被重新以故意伤害罪立案侦查。

　　2002年11月份，当年参与故意伤害周建波的犯罪嫌疑人已有六七人落入法网，其中主犯之一吴银富被法院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在外面潜逃了两年的杨金富惶惶不可终日，打电话与屠金安密谋把周祖豹也杀掉。此后不久，王伟坚与杨金富在北京方庄一炸酱面馆悄悄见面，王伟坚交给杨金富现金10万元，此前，王伟坚、屠金安已经多次酬谢杨金富，金额共达20多万元。

　　2003年2月12日，杨金富的同伙朱智金驾驶小面包车，与杨金富等4人分别携带凶器来到周祖豹的老家。当时，周祖豹正准备到镇上酒店结算两个儿子婚礼的酒宴款，已坐进白色宝马轿车的他发现轿车座垫脏，遂下车，叫大儿子将座垫抖一抖。这时，杨金富一伙蜂拥而上，用刀向周祖豹乱刺乱捅……

　　亿万富豪周祖豹于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捅14刀后不治而亡的消息传开后，震惊全国。在此之前，山西省民营企业家李海仓遭枪杀、黄石天思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被害……周祖豹案的发生进一步引发了有关民营企业主人身安全的讨论。

　　浙江省、温州市公安机关迅速成立了联合专案组，抓获杨金富等一批犯罪嫌疑人。同年3月25日，讲究派头的王伟坚仍像过去一样坐头等舱飞回老家温州，当晚在乐清新世纪大酒店与朋友一起吃饭时被警方抓获。与此同时，屠金安也在杭州市的一家四星级大酒店落入法网。

　　嫌疑人排序迷雾重重

　　2003年4月17日，温州市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批准逮捕了王伟坚、屠金安、杨金富等6名犯罪嫌疑人。在此后的一年时间里，该院几次将案件退回给温州市公安局补充侦查。2004年4月1日，温州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

　　令人关注的是，在侦查阶段，公安机关向媒体公布的犯罪嫌疑人排序，本案主谋王伟坚名列第一，而在温州市检察院的起诉书中，认定的犯罪事实与公安机关向媒体公布的基本一致，但王伟坚的排序已成为第二，列在杨金富之后。这一排序变化当时就引来不少人的疑惑，人们猜测这是不是意味着王伟坚在案件承担的责任要轻于杨金富？如果是这样，此案中判决的结果很可能是杨金富要充当王伟坚的替罪羊，一人被判死刑了事。

　　2004年5月19日上午，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本案，该院一楼审判庭300个座位座无虚席。每个进入法庭的旁听者都必须经过电子安检门安全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也被要求存放在自动寄存柜。在庭审中，王伟坚、屠金安完全翻供，均称杨金富的行为与自己无关，他们给杨金富的钱也只是“借款”而并非“买凶钱”。而杨金富对一些简单问题，诸如“民族”、“有无收到起诉书副本”等，均以“不记得了”、“不知道”、“不清楚”等语言来搪塞，甚至很不耐烦地对公诉人叫嚷：“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在公诉人提问大约十分钟后，目光游离的杨金富突然将放在旁边的铁笼猛然掀翻，妄图逃离法庭，被6名值庭法警当场制伏。

　　2004年7月22日，温州中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杀手杨金富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雇凶杀人的被告人王伟坚和屠金安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分别判处无期徒刑。法院还判决杨金富等7名被告人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周祖豹的4个儿子经济损失共计274526.50元。温州中院在认定杀人动机时认为，杨金富自己提出要杀死仇人周祖豹，同时要求与被害人有仇的王、屠两人出钱，这与王、屠两人直接出钱要求杀害周祖豹是有本质区别的，后者是雇凶杀人，而王、屠两人恰恰属于前者，所以法院认定王、屠两人参与了杨金富杀害周祖豹的预谋，但并没有参与具体的过程，也不是雇凶杀人。

　　这一判决结果引起了被害人家属的强烈不满，这一年8月2日，周祖豹的4个儿子以判决畸轻、赔偿太少等理由向检察机关提出了抗诉请求。周祖豹的儿子在抗诉请求中认为，王伟坚、屠金安、杨金富3被告人共同密谋杀害其父周祖豹，其中王伟坚既是本案的决定者，又是雇凶杀人的出资者，也是本案的组织策划者，在共同犯罪中是作用最大的主犯，一审法院撇开了王伟坚“最终拍板”的事实夸大杨金富“最先提出”的情节，既不符合事实，也不符合情理。

　　与此同时，杨金富等6名被告人也不服判决，以定性不当、量刑过重等理由提出上诉。

　　法庭激烈交锋互相推责

　　又是一年时间过去了。2005年5月31日，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后认为，原判认定的部分事实不清，依照我国刑诉法有关规定，裁定撤销原判决，发回温州中院重新审判。

　　7月7日，温州中院另行组成合议庭再次开庭审理此案。庭审过程中，发生激烈辩论。王伟坚的辩护律师为他作无罪辩护，一直强调，王并没有同意要杀周祖豹，周祖豹被杀害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对这一说法，屠金安的辩护律师反驳说，如果当时王伟坚没有同意，屠金安根本就不可能从他们公司的“小金库”里支出50万元，所以屠金安在整个案件中只起到了一个传递信息的作用，应该轻判。

　　被害人诉讼代理人也将矛头指向王伟坚，他认为王伟坚在北京方庄一面馆向杨提供的10万元是“罪魁祸首”，如果没有这10万元，杨金富等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杀人“行动”。

　　公诉人认为，从检方所掌握的证据来看，王伟坚、屠金安两人共同出资资助杨金富等人，应予以严惩。

　　在法庭辩论阶段，被告人杨金富的辩护律师旁征博引，联系起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判过的类似案子，并称他征求了国内一些司法界的专家对于杨金富这种情况的看法。专家们认为因为杨金富被抓以后，对自己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而且在协助警方抓捕王伟坚、屠金安时起到了重大作用，应该属于有重大立功表现，如果王伟坚、屠金安被判刑，杨金富应该酌情轻判。

　　对杨金富辩护律师的辩词，公诉人全部予以反驳，称杨金富被抓交代自己和王伟坚、屠金安等的作案事实是他必须做的。

　　2005年8月12日，温州中院宣布判决结果：该案主谋王伟坚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判处其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凶手杨金富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雇凶杀人的屠金安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缓期2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他5名被告人也分别被判处死缓、有期徒刑3年不等。法院还判决杨金富、王伟坚等7名被告人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周祖豹的4个儿子经济损失共计274526.50元。

　　听完判决，王伟坚苦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当场提出上诉。被押回看守所几天后，王伟坚、杨金富等人以定性不准、量刑过重为由向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二审开庭重点审理异议

　　浙江省高院相关负责人介绍说，针对死刑二审案件开庭面临的新情况、新问题，浙江省高院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制定了《关于死刑案件二审开庭审理若干问题的意见》，规定6月1日起死刑二审全部开庭审理，并且对开庭范围、庭审重点、庭前审查和辩护、审理期限等方面问题也作出明确规定。鉴于周祖豹遇害案在国内外的重大影响，省高院对本案审理非常重视，挑选5名资深法官组成本案合议庭，决定于7月20日(今天)在温州公开开庭审理本案。

　　这位负责人说，与一审刑事案件不同的是，周祖豹案的二审公开开庭，法官主要审理被告人对一审判决有异议的部分。同意法院判决的部分，二审就直接认可了。如果是对整个案件事实都有意见，法院就全面审理。二审法官认为需要查证的问题，也会专门调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控辩双方对关键证人证言、鉴定结论有异议，且该证言、鉴定结论对定罪量刑有重大影响，二审时，法院将请这些证人和鉴定人出庭。

　　本报温州7月19日电

　　案意

　　他们为何选择暴力解决纠纷

　　这起惊天血案对外界、对温州人的震动都是前所未有的。然而，社会公众所关注的其实不仅仅是周祖豹作为一个生命个体的命运，更多的是出于对中国的先富阶层生存状态的探询。

　　在经济发达的浙江，富豪雇凶谋杀富豪已非新闻。而血案往往起因于很小的纠纷，或为经济利益之争尔虞我诈，丧失信用。

　　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必然有它自身的游戏规则。而不在游戏规则下的运作，导致矛盾爆发时，人们往往不去想如何通过正常的途径解决，而是选择了暴力手段。

　　暴力解决纠纷，反映出一些人文化素质的低下和法律意识的淡薄，但更重要的是，它折射出纠纷调解机制存在不足。如果在矛盾萌芽阶段，有关调解机构就能及时介入，并切实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