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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水电开发围剿西南生态系统(组图)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27日05:19 南方新闻网
大渡河上,一个赶着羊群走过索桥的村民.不断开发的水电站将给这条河和流域附近的人们生活带来极大的改变 密密麻麻的水电站正在吞噬河流与生态。图为四川省大中型水电站坝址规划(15万KW以上电站) 大渡河泸定段,施工工人晾晒的衣物随风飘荡着,远处是他们正在开挖的水电站隧道 水电站导致岷江河床断断续续的断流干枯。杨勇提供 西南水电王国的兴起成为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在成为生态、环境专家关注的焦点的同时,也成为水利界和环保界经久不衰的争议话题。至今,谁也没有说服谁。在一片争议声中,怒江从13级电站减少到现在的4级电站,被发改委确定为最合理的设计。 然而还有更多的西南河流,正在进入大跃进式的开发中。今年夏天,记者沿岷江-杂谷脑河-梭磨河-大渡河沿线考察,只见沿路工地一座接一座,钢筋水泥正在成为一座座横亘江面的石坝,改变着当地原有的风貌。 “今后长江之水不是天上来,而是梯上来”,对密集水电开发持保留意见的专家们认为,从干流到支流的密集开发,将成为“中国继上世纪50至90年代森林采伐过后又一次对自然生态系统的围剿和破坏”。 作为人们通常认识上的环保能源,水电“无污染,不需消耗能源,不增加二氧化碳排放”的优点,促使它在西南地区得到了大面积开发。然而,梯级开发对于河流的影响,却很少被提及,特别是一条过于密集开发的河流,因为水能的有限,能否取得最初设想的效益,仍是一个尚待考察的问题。 消失的米亚罗全国最大的枫林景观区被水泥坝替代。这片国家级人与自然保护区,将演变成能装1.3亿吨水的龙头水库 格桑卓玛每次经过这片推土机轰鸣的工地,总会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一天,她的奶奶在离开米亚罗的老房子时,老泪纵横的情形。更早的时候,她们那间门前种满了核桃树和苹果树的老屋,隐没在层峦叠嶂的枫林中,门口是滚滚向东的杂谷脑河水。每到秋天,背包客和自驾游旅客络绎不绝从屋前穿过。 如今,她只能从露出水面的屋顶辨识出老屋曾经的痕迹。三年前,因为狮子坪水电站的修建,她所在的山坝乡丘地村整体搬迁到邻近的大沟村,安置在临时修建的几排简易平房里。 和卓玛的房子一起消逝的,是全国最大的枫林景观区―――米亚罗,这里曾有超过北京香山180倍面积的枫林。往年秋天,沿杂谷脑河,从理县到米亚罗镇127公里的317国道,全被枫林包围。深秋时节,枫叶一层层红过山头,掠过色调明快的藏式建筑,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杂谷脑河,被全国各地的小资们誉为观赏自然景观和西南人文风貌的天堂。 然而现在,最美好的枫林已经消失。大型的现代化推土机,把树木一片片从河两岸剥离,在淹没线以下,只剩光秃秃的泥土被铸成了水泥坝。 和卓玛家一起迁走的,还有另外57户藏民家庭,他们将被集中安排进一个藏寨,一家修一栋新房,一共58栋。重修的工程,在暴雨泛滥的7月暂时停工,因为泥石流滑坡,交通困难,材料无法送达。 搬迁过来的两年,村民每人每天能够得到2元钱的补助。他们非常怀念住在丘地村的生活,那种有土地,可以耕种,背后有大山的生活,可以挖松茸、虫草、白母,门前有河流和道路,行人往来不断,可以卖水果,卖山里的特产。而现在,这些谋生的手段都成了过去。虽然政府正在帮助他们重新建设自己的村庄,但他们中部分人仍然为将来的生计担心。一个村民告诉记者,等58座藏族房屋修好了,这里可能会设计成一个崭新的藏寨,就像汉族的农家乐一样,作为一个旅游景点,吸引过路游客。 在藏语里,“米亚罗”意思是好耍的坝子。1995年,这块坝子被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为省级风景名胜区,1998年9月被列为国家级人与自然保护区。 然而,不久的将来,这片国家级人与自然保护区,将演变成能装1.3亿吨水的龙头水库。作为杂谷脑河梯级开发的第一级,米亚罗将演变成狮子坪电站,在今年底实现发电。 事实上,此前成片的枫林,并不能给理县带来真正的财政收入。因为枫树林沿317国道分布,当地不能收门票。 而修建水电站给当地带来的利益显而易见。作为一条“交通方便、距四川主网较近而颇具区位优势的中型河流”,杂谷脑河在2000年正式进入华电公司的视野,当年和阿坝州政府组建杂谷脑水电开发公司,在不到半年时间里,就完成了红叶二级水电站的立项、可行性研究报告审查和开工申请等一系列建设审批程序,当年年底就开工,2002年就建成发电。按照华电的描述,这个红叶二级电站“是四川乃至全国同类电站中建设速度最快的电站之一”。 以狮子坪水电站为龙头,杂谷脑河一库七级的电站包括红叶二级、理县、危关、甘堡、薛城及古城电站。一级紧接着另一级,按照成都勘测设计院的设计,30条杂谷脑河加在一起,就等于一个三峡。 记者从汶川以上进入杂谷脑河,如同走入了一个大型工地现场,塞车、拥堵不断,和着雨季的泥石流滑坡,令人触目惊心。 淹没了米亚罗的狮子坪电站,施工遇到了阻力,据一个当地承包隧道工程的老板介绍,在打一个引水隧洞时碰到了溶洞,据说已经换了好几个老板,这是前期没有预料到的。 正在消亡的河流岷江流域及其脆弱的生态,和干流支流争先恐后的水电开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梯级开发完成后,杂谷脑河水将进入一个又一个不见天日的引水涵洞。和长江上游绝大多数梯级开发的二级支流一样,它的天然河道将逐渐消亡。 “水电站的修筑,对水生生物和陆生生态将产生沉重的打击”,四川省环科院生态所所长张秋劲认为,电站的影响绝不仅仅是毁灭几种鱼,而是会对一个山区环境产生立体的负面影响,比如会引起山体滑坡和水土流失。人从河谷迁到坡地,为了生存,又会自然地砍伐辟地,会破坏水土涵养地。 住在杂谷脑河边的孙元龙和吴正山两家人正深受其苦。他们的家在317国道旁边,靠近红叶二级电站和一颗印河沟,红叶电站枯季不放水,洪水期放水。一颗印河沟上有一个浙江老板的小电站。夏季的暴雨,山洪连带着小电站的废渣、泥石流倾盆而下,不仅冲毁了一片优美的柏树林,还把十余个光脚下地的农民困在山上,好几天才被武警救下来。 废渣堵塞了河道,水面逐渐抬高,泡软了建在河谷上的地基。记者看到,两家人的房子墙壁上都出现了裂缝。现在孙元龙所在的村子虽然不在淹没区,但他们也要求集体搬迁。 岷江是长江上游水电开发最超前的支流,除了杂谷脑河的七级开发、黑水河的五级开发,岷江干流的开发,已经建成下庄电站、铜钟电站、福堂电站、映秀湾电站、太平驿电站、天龙湖电站和紫坪铺电站。 而紫坪铺以及姊妹工程杨柳湖水库的建设,因为距离世界文化遗产都江堰太近,可能会影响分洪作用,在当时曾经引起了文物保护者和环保界的一片反对之声,最后导致杨柳湖这个反调节工程的被否决。 但岷江上游的水电建设仍在如火如荼进行。枯水期的岷江,到处是一片一片的脱流,就像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伤疤。这是每一个从成都坐车去九寨沟旅游区的人都能看到的尴尬场景。在雨季,风景则变换为两岸延绵不断的泥石流滑坡轨迹,岷江流域及其脆弱的生态,和干流支流争先恐后的水电开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走进任何一条支流,几乎都是已经完成或者正在进行的梯级开发,无数的坝无数的钢管将埋在这条江河的血管深处。 “岷江上游,已经是一条正在消失的河流”,成都山地所研究员陈国阶说,在更多的水库建成后,岷江将变成一个接一个的人工水泥坝和一段接一段的暗流。 西南诸河上的水电王国海拔在2000米左右,成为21世纪之后水电开发的热点。而2000米以上,是生态的最敏感区 正在消失的不仅是岷江。 从岷江拐到杂谷脑河,是前往红原和若尔盖大草原的必经之路。翻过鹧鸪山,便可从岷江支流的杂谷脑河过渡到梭磨河,进入大渡河流域。大渡河在绕过金川、康定、石棉之后,在乐山汇入岷江。 今天的大渡河,已经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工地。这是四川境内水能资源蕴藏量最丰富的河流,可开发的装机总量相当于一个半三峡。按照规划,这个22级滚动的梯级开发,自上而下依次为:下尔呷、巴拉、达维、卜寺沟、双江口、金川、巴底、丹巴、猴子岩、长河坝、黄金坪、泸定、硬梁包、大岗山、龙头石、老鹰岩、瀑布 沟、深溪沟、枕头坝、沙坪、龚嘴、铜街子。 记者沿马尔康到康定,到处可以看到沿岸居民的搬迁动员会,大渡河沿岸几十万人将从他们现在居住的河谷地带搬迁到更高的坡地。沿大渡河的南北向省道,被密密麻麻排列的水电站修建卡住,只在某天一个小小的时段才准予通行。而在灰尘漫天的工地上,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工者,一座座巨型水坝正预备在大河上腾空而起。 冷竹关水电站附近,在老川藏线边上的秦四英、李元彩,他们住的百年老屋连同老川藏线一起被淹没。瀑布 沟的汉源县城将被全城淹没,9万人将整体搬迁。 不可否认的是,一个世界级的水电王国正在西南诸河上升起,一场“无河不筑坝,无江不搞梯级规划”的建设正在进行。根据统计,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大渡河、雅砻江、岷江,已规划的装机容量15万千瓦以上的水电站有104座,5万到15万千瓦的72座,而小于5万千瓦的水电站,多不胜数。 这个王国的分布,大体沿着横断山脉络走向,主要分布在云南、四川两省境内。海拔在2000米左右,成为21世纪之后水电开发的热点。而2000米以上,大多在江河上游及密布支流,是生态的最敏感区。 但因为落差大、人烟少、淹没成本小,西南王国作为一幅美好的工程图景,正吸引着四面八方的建设者。曾经有一个关于西南水电王国的统计数据,4.9亿千瓦的水能资源,相当于27个三峡的装机总量。于是有人评价,这个王国的规划构想和已开工项目都是具有世界级水准的超巨型工程。 水电站围剿自然生态水电集群开发,将成为“中国继上世纪50至90年代森林采伐过后又一次对自然生态系统的围剿和破坏” 但横断山区也是全球生物多样性最集中的地区,杨勇,一位民间的科考探险家,20年前轰动全国的长江漂流的组织者,把长江上游的几条支流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2006年,组织南水北调西线民间科考的时候,杨勇曾经看到位于三江源地区的达曲、玉树、曲麻莱建的电站,在漫长的冬季无法发电。 像一个真正的探险家那样,他经历了无数次科考,拍了无数照片,他曾经通过中国治理荒漠化基金会向高层书面报告了横断山地区水电开发的隐患。他说,水电集群开发,将成为“中国继上世纪50至90年代森林采伐过后又一次对自然生态系统的围剿和破坏”。 杨勇说,宏观上判断,中国在西南构建了大香格里拉生态旅游区、西电东送水电基地、矿产能源基地、世界自然文化遗产和自然保护区群,而现在这几大重合的规划已经相互冲突相互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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