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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烈山:季羡林与巴金两位大师之比较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21日09:34 东方网
鄢烈山 95岁季羡林老先生,近来成了媒体热议的公众人物。事起于他在最近面世的《病榻杂记》中辞谢“国学大师”、学界(术)泰斗“、“国宝”三顶桂冠。他愈是坚辞固拒,一干人愈是来劲地赞美,颇有“劝进”的古风,好在羡老并非政治人物。这事很好玩,也颇值得玩味。 我没有看他的全书,细读了《书摘》上的片段,题为《反躬自省》,觉得老人家非常可爱也很可敬,头脑很清醒,话说得很诚恳而极富“分寸感”,有些深含社会政治意味的话点到为止,非有“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的善意和慧心,是不可能心有灵犀的。 他说他不是什么“大师”,更不是什么天才,这不是在表演“谦虚”,而是真心话是自知之明,同时也说了自己也不是蠢材。这些话表明了他对那些“一副自命不凡的天才相”的人的鄙夷!当今之世这样的人还少吗? 他又说自己并不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其实这只是一个假象,我名利之心兼而有之”,只是因为“我四十多岁时,一个中国知识分子当时所能追求的最高荣誉(一级教授、学部委员、全国政协委员),我已经全部拿得手。”与季老相反,有些人混得自觉人五人六了,自我感觉特别良好,便不时卖弄自已的“人生哲学”如何如何。相比之下,季老真够“谦虚”了! 这也是不少人那么热情赞美他的缘故吧——不过是拿他来“反衬”某些自命得意的名人器局卑陋罢了。 季老既不肯、不屑认领“国学大师”、“学界泰斗”的纸冠,更从未以“思想家”和文化界的“精神领袖”自命,连这样的念头估计也没有发生过。去年6月,温家宝总理在看望他时,说“您在最困难的时候,包括在''牛棚''挨整的时候,也没有丢掉自己的信仰。那时,您利用在传达室看大门的时间,翻译了280万字的梵文作品”。这个“信仰”应该是指对知识的“信仰”,他坚持的是一个学问家的人生追求。 温家宝总理接着说:“您一生坎坷,敢说真话,直抒已见,这是值得人们学习的。”慰问一个老人难免有溢美之辞,这是礼貌。季老并不这样看自己。他在《反躬自省》中,说到讨厌记者录音录像时说:“我也会说一些谎话的,但我的本性是有时嘴上没遮掩,有时说溜了嘴,在过去,你还能耍点无赖,硬不承认。今天,他们人人手里都有录音机……”这说的是他被当成“国宝”的现在进行时,当年在政治运动高压下,他“敢讲(的)真话”有几分就可想而知了!当年他讲谎话是为了保命,今天呢,恐怕更多是应酬话虚应故事而已。 总之,这个老头好可爱,性情跟邻家大爷没有多大差别嘛! 可是他怎么就变成“国宝”了呢?是的,名副其实的“国宝”,得到了珍稀动物熊猫一样的保护。书中写到他“现在正住在301(即周恩来、邓小平等人住的那一家——鄢)医院雍容华贵的高干病房里”。江泽民、温家宝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在百忙中先后到他家和医院看望过他。他不止是高龄的“人瑞”,简直是“国瑞”呀! 陈毅诗云:“岂不爱拥戴,颂歌盈耳神仙乐。”同理,别人要给他这样优遇,他也没必要拒绝,就像那些“两头真”的老革命,力促中国加快民主化进程,但按级别给予的生活待遇他们也没有不要——你不能要好人都做晚年出走而病死车站的老托尔斯泰吧。 但是,这老头“满肚子的萤火虫”,他在《反躬自省》声称自己现在的处境既“大可喜”又“大可惧”,一再表白自己不是奔走、钻营、吹牛拍马之徒。“我只想说一句,我确实没有为了出名而去钻营”,“大帽子下面,我只能勉为其难了”。我猜,老爷子会觉得是“世无英雄,遂便竖子成名”,甚至暗骂自己是“沐猴而冠”跑江湖的道具。 写了这么多,还没有讲至标题!长话短说,季羡林如今在文化界享受的尊崇地位和特别优遇,就是巴金生前享受的“国宝”待遇。两人同样都有自知之明,都是不情愿(刻薄人叫“半推半就”,在我看来是性格使然,有些人性情随和,宁肯委屈自己也不愿拒绝别人的“美意”)地做了国宝。巴金在还能表达时,就对南方周末记者朱强讲过,说他这样躺在病榻上靠药物苟延残喘很痛苦,是“为别人活着”,希望早日解脱。 两人不同之处在于,一是小说家巴金的社会声望和影响一向比季老大,“国宝”似乎一蟹不如一蟹。孰令致之,值得深思。 二是季老的贡献在学术专业领域,巴老的贡献主要在政治文化遗产,即提倡“讲真话”,建立“文革博物馆”反思“文革”。 三,最大的差异在于,季老身体比巴老好,95岁了还能讲这么多清醒的自省(也有自我辩白成分)的话。假如巴老90岁后还有季老的写作能力,我估计他的《随想录》的史料和思想价值一定比现在的版本大得多。最近读到学者谢泳去年在巴金纪念日上的演讲《〈随想录〉里为何无一处提到毛泽东?》对巴老的心理有深刻的体察。读罢低眉无写处,想到鲁迅自嘲为“奴隶文章”的话:因为在发表前,就由“编辑先抽去几根骨头,总编辑又抽去几根骨头,检查官又抽去几根骨头”,而自己是“先抽去了几根骨头的,否则,连''剩下来''的也不剩”,因而局外人“只能看看没有骨气的文章”。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作者:鄢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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