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定剑：选举把乡村搞乱了吗

　　作者：蔡定剑

　　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在中国搞选举会把乡村搞乱，影响稳定。因为今日中国，广大人民群众人心思定，很怕动乱。宁可民主少一点，不能没有面包。这一观点很吓唬人，但事实并非如此。

　　中国民主选举的实践充分证明，民主选举不但不会把社会搞乱，相反，很多地方都是通过选举，实现了由“乱”变“治”。河北省雄县县委书记张希瑾曾向我介绍雄县葛各庄的情况，他说葛各庄过去乱了多年，农民不交征购提留，屡屡上访告状。后来乡镇领导没有办法配个好班子，于是通过“海选”产生了村委会。现在，群众上访告状的基本没有了，征购提留也交上来了，村经济开始发展了。所以，让群众当家作主，把他们引向依法治村和村民自治的轨道，无论从长远还是从眼前看，都是个好办法。事实证明，选举不会把社会搞乱，而是由“乱”变“治”。

　　当然，并不是说农村民主选举都搞得很好，没有存在问题。有的选举也出现上访告状的，甚至导致群体事件。问题是怎么看待这些“乱”。据了解，对“乱”要区分不同情况，有的乱是因为选举由少数“村霸”或家族势力把持、捣乱造成；有的乱是由于没有实行真正的民主选举，由少数领导操纵选举、压制民主，或选举不公道等引起群众的不满造成。有的是金钱贿赂选举，搞得乌烟瘴气。有理的上访告状都是因为有选举违法或不公平造成的。如果真正按公平的民主程序产生的选举结果，是大多数人的意志，只会稳定不会乱。另外一种“乱”是那些所谓稳定的村“搞乱了”，是因为这些村过去长期靠强人治村，矛盾没有暴露出来，群众虽有不满，但村干部能控制局面，这在上级看来就是好村。经过民主选举，村干部的一些问题暴露出来了，有的村出现几派竞争的局面，老的村干部或内定的候选人没有选上，这在一些领导看来就是“搞乱了”。这种乱是上级领导的标准，不是群众的标准。过去的“治”是建立在少数干部“治”村，不尊重农民的权利，甚至是建立在有的干部搞腐败基础之上的。一些地方的经验表明，选举头一次也许会出现乱，坚持搞下去，选举就会走上正轨。绝大多数民主选举，乱都不是选举造成的，而是长期以来矛盾积累造成的，不过通过选举爆发而已，不搞选举早晚也许会通过其它形式表现出来。而且很多乱的地方确实通过选举走向了安定。

　　为什么民主选举能解决农村中长期难以解决的干群关系紧张和社会混乱问题，能由“乱”变“治”呢？农村的“乱”主要无非是下面的几种情况:一是干部软弱，领导不力，管理混乱；二是管理简单粗暴、家长制、作风专断，不尊重村民利益，办事不公；三是干部腐败，只顾谋私利，不为民办事；四是干部互不团结，拉帮结派，争权夺利，把群众搞苦。上述原因引起群众的强烈不满，上访告状，干群关系紧张。可见，“乱”，都是干部自己和群众对村干部不满造成的。这些问题都可以通过公平民主的选举来解决。如果靠这些村干部继续管理村子，只能是越管越乱。如果再靠上级领导指派干部，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增加群众与政府的对立情绪或逆反心理。唯一解决的办法是让群众自己来选择带头人。只有通过公平的选举，产生群众信任的领导班子，才能安定。公平才能定人心，民主的选举，就会选出公道和信任。群众对自己信任的人，就会自觉服从。选举还会消除其它想争当干部者的不满和捣乱，因为这是群众的选择，不是谁任命的，因而他们不得不服输。

　　大量的事实表明，指责选举会把乡村搞乱是完全没有根据的，事实完全相反。根据我们调查所见，任何一个不带私心的人都应承认，民主选举给农村带来的变化和给农民带来的切实利益，它将引导中国农村步入长期稳定和发展的轨道。这无论对中国的今天还是未来都有不可估量的意义。(作者为中国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