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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两代人的铁路选择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8月12日10:24  京华时报
父子两代人的铁路选择
1986年,已经是车间副主任的王胜利(右一)和两位同事在火车前合影。(资料图片)

  王胜利今年62岁。他2001年离开铁路,官至丰台机务段副段长。普通人的概念,段长相当于正科级。从一个普通火车司机,到这个级别,是王胜利缓慢、按部就班的40年光阴。 

  70后的王斌,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父亲不一样。当他手里握着的大钳子,被微机操纵的机械手取代的时候,他便时时思考着如何改变。 

  不到6年,他从一线工人,转到了技术室,又转行成了火车零部件的研发者。就像铁路系统的大提速一样,这种转变比他的父辈快了不知多少倍。

  家庭介绍

  王胜利父子均在铁路系统,且都在丰台,一个机务段,一个车辆段。 

  一个开车,一个修车。

  十八岁起步

  在低矮的平房、破旧的火车头和腾腾升起的雪白蒸汽间,王胜利远远窥见了他打小儿就向往着的热烈生活。

  1965年夏天,准确的日子是8月10日,王胜利从石家庄司机学校司机班毕业。他兴冲冲地和二十几个同学一起,来到北京长庚胡同18号——北京铁路局丰台机务段。 

  那一年,他18岁。 

  位于京郊西南的丰台地区,在中国的铁路史上,让人印象深刻。 

  在中国拥有铁路的110年的历史里,丰台站在超过一半儿的时间里,是中国最重要的铁路枢纽。一度,向南通往汉口的京汉线和向北通往张家口的京张线,在这里交会,连接起中国唯一一条南北铁路动脉。 

  北京有句老话,“过了丰台站,就是北京城”,说的就是丰台站的门户地位。建国后至今,这里仍是全国最大的货运列车编组站。 

  以站台和铁路线为核心的产业链条,在几十年的沉淀中,渐次有了规模。车辆维修、职工宿舍、铁路通信,几乎铁路系统的所有结构要素,在这里都有设置。以至于,铁路成了北京京西的色彩。

  优秀司炉工

  王胜利受过专业训练,有体力,有技术,几趟车跑下来,他就能把送煤的铁锹抡出优美的曲线,于是便成为各方争抢的人才。

  丰台机务段,清一色跑的都是货车。王胜利被分在丰沙线。这是一条晋煤外运的重要通道。在中国“食品换大炮”的年代里,也向前苏联运送蔬菜、粮食和原木。 

  王胜利的第一个伙计,是一辆编号为“和平1004”的黑色蒸汽机车。 

  这是新中国第一批国产大功率蒸汽机车。“文革”时,这个系列的机车曾被热情洋溢地改名叫“反帝”号,“文革”结束后的经济建设热潮中,又再次被热情洋溢地改叫“前进”号。 

  要开动这辆“黑大哥”,得三个人搭班儿。司机、副司机、司炉。刚毕业的王胜利,从司炉干起。这是个在蒸汽机车时代才有的工种。具体的工作就是将一锹锹黑煤块,送到炉膛里,烧出蒸汽。 

  王胜利活儿干得好,便有人争着要。不到3个月,王胜利就被调到了先进班组“和平3512”。依旧跑丰沙线,师傅是宁学林,这是位到朝鲜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车把式。 

  当时的丰台机务段,职工不到千人。有一些抗战时期就在铁路上工作的“老铁路”,后来被国民党接管,北平和平解放后,又被共产党和平收编。还有一批是50年代从农村招来的初中生和部队的复转军人(铁路向来是接收部队转业军人的大户),也有少数是像王胜利一样,从铁路职业学校毕业的专业人才。

  蒸汽味青春

  辛苦、工资高,神仙的日子,混合着空气中飞扬的煤灰,酸臭的汗味,热腾腾的蒸汽,噪音中贴着耳朵大声的喊话,爽朗的笑声,共同雕刻出王胜利的青春记忆。

  王胜利成为一名正式铁路工人的第二年,中国进入“文革”。 

  铁路系统运量骤减,有时候几天也开不出一班车。国家发出了“返校闹革命的号召”,丰台机务段八成以上的职工都投身到了“火热”的政治运动,人员反而显得有点紧张。 

  热血青年王胜利也想回去闹“革命”,就向当时的革委会副主任王恩书请示。王恩书坚持没让他走。 

  这个或许并不经意的决定,让不明白政治是怎么回事的王胜利远离喧嚣年代的种种纷扰,生活在劳动带来的简单快乐中。 

  蒸汽机车时代,条件艰苦。吃喝更是凑合。写着“为人民服务的”白瓷缸子里,永远落着一层煤灰,干活忙,抓起来咕咚咕咚就喝。没时间吃饭,就把馒头放在火炉子的铁箅子上烤,蒸汽一上来,刺啦蹿起一层白烟,馒头内软外脆,两三个就是一顿饭,就着黑手印吃下去。 

  馋的时候,王胜利就用专门的“猪腰子”饭盒(用铝片敲打成像猪腰子的形状而得名),装满满一盒红烧肉,趁在大站停车的时候,夹起一大块,和大白油一起,裹在馒头里,两三口就吞下去。 

  虽然辛苦,工资也确实高。分三等,一等,102块,二等87块,三等74.5块。当时县长一个月工资才60多块钱。 

  火车司机因此也成为铁路系统中最令人羡慕和嫉妒的工种。“都不愿意和火车司机住邻居,火车司机孩子的零花钱多。” 

  王胜利们常常自嘲自己是“离地三尺活神仙”。

  回炉再学习

  从北京到山海关,这条铁路线的长度,是104公里。一直到1982年提干离开一线,17年的时间里,王胜利的世界,就是这104公里路途上的四季风景。

  1972年,丰台机务段朝南开的大门上,挂着大红标语,“保护北京环境,蒸汽机车不进北京”。3台崭新的电力机车,已经运到了机务段的仓库里。 

  70年代的中国铁路,正进行一场从蒸汽到内燃的动力革命。1980年,丰台机务段结束了83年使用蒸汽机车的历史,实现内燃化。 

  此时已是一名技术娴熟的司机长的王胜利,被发回母校石家庄,重新学习内燃机车驾驶技术。 

  回到丰沙线后,他改开型号为“东风4A”的内燃机车。 

  这辆穿着蓝色外衣的新搭档,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仅外观干净漂亮,还装了风扇、配了电炉子,在车上就可以吃面条了。 

  王胜利喜欢得不得了,跑车的时候,得工夫就爱拿个棉丝擦车。大冬天,在电炉子上坐个白铁筒子,撒进洗衣服都舍不得用的洗衣粉,棉丝蘸一下,一划,就是一道冰冻的白印。 

  动力革命带来速度的提升和生活质量的提高。 

  王胜利驾驶着这辆机车,穿过丰沙线上大小108个涵洞,跟着永定河迂回,穿过太行山的余脉,将山西大同的黑煤,运回丰台,再转运到秦皇岛,成为全国经济建设的动力。 

  当两个儿子先后出生的时候,王胜利依旧飞奔在北京西北方向的铁路线上。

  儿子的选择

  二儿子王斌曾经多次发誓,长大坚决不干铁路,但最终他子承父业。那是一种理性选择,1996年的中国铁路系统,依然是令人羡慕的铁饭碗。

  二儿子王斌对爸爸的最深印象,就是很少在家。“一周跑四天车,休息三天,第一天到家,第二天收拾行李,第三天走了。” 

  这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影响,“我小时候发过很多次誓,长大坚决不干铁路。” 

  十几年后,他依旧子承父业。 

  像每个铁路家庭的后代一样,王斌在铁路系统的小学、中学完成基础教育,并考上父亲的母校——石家庄司机学校,接受正规的职业教育。 

  和父亲当初出于热情选择到铁路工作完全不同,成年后的王斌选择到铁路系统工作,纯粹是一种理性选择。 

  在他毕业参加工作的1996年,中国的铁路系统,依然是令人羡慕的铁饭碗。虽然此时中国以市场化为主导的改革开放,已在各个行业开展多年,牵涉中国经济和交通命脉的铁路系统,依旧是中国计划经济的一个堡垒。 

  王斌选择了铁路系统的稳定和保障。虽然他绝大多数的同班同学,最终都没留在铁路。 

  成年后参加了工作的王斌,更多地理解了父亲当年的生活。“他肯定也觉得累,只是不说。”

  持续的晋升

  王胜利的性格,就像铁轨一样,单一、规范。他几乎把一切的人生内容,都建立在了两条钢轨之上。家的地点、儿子的职业选择、朋友圈子、荣誉感,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价值判断,都直接或间接地和铁路不可分割。

  1983年,当丰台机务段从法国引进第一台电力机车的时候,王胜利告别了司机岗位,被提拔为丰台机务段丰沙线第四队副队长,一路干到了队长、车间主任,主管安全的副段长。 

  安全至今仍是铁路上的头等大事。 

  在现代科技还没有武装铁路的80年代和90年代初期,安全的保障全靠人工。王胜利带着几个队长,徒步在铁路沿线安装提示牌。 

  搭早上6点45分的通勤车到小站,下车,三个人拎着桶红油漆,沿铁路线走,电线杆子、山洞口,一切能利用的地方,都刷上大红字。正走在黑漆漆的涵洞里,列车呼啸而过,赶紧把身子贴紧洞壁,风呼呼地擦着耳根子。 

  一走就是一天,179公里的铁路线,一共走了两个多月。王胜利说,从丰台到张家口,每一块枕木,他都走过。 

  90年代后期,全铁路开始引进科技设备。像飞机一样,铁路也有了“黑匣子”,司机开车前,先领个IC卡,插进去,跑线的道路情况一目了然,对着录音设备操控,所有操作都被记录下来。自动停车设备也跟上了,该停车没停,铁轨自动就给你卡死了。 

  这些设备上了后,王胜利花了两个月时间刷上的警示标志,用处就不大了,那些已经斑驳的红油漆,在丰沙线沿途的电线杆子上,还依稀可辨。

  变迁的速度

  站在丰台站的铁路桥上,王斌感受到了时间的苍凉。以往,每5分钟就有一辆车驶过,现在,货运量少了,半个小时也不一定看得见一辆了。整个时代,都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加速器里飞速运转,有些东西,被离心力甩了出来。

  二儿子王斌的工种,是检修车辆的钳工。出了问题的车厢送到修理厂,他就拎着大钳子,左敲敲,右打打。 

  和当初预想的不一样,1997年,王斌刚刚上班一年,铁路的不稳定就显现出来。 

  不断建成的高速路,让汽车成为短途货运的首选,火车独统货运的霸主地位被打破。货运量少了,需要修的车自然就少了,王斌每个月的工资,也就只有900块钱了,相当于刚上班时候的一半儿。 

  此时,全国范围内的国企改革,也波及铁老大。全铁路系统的减员风暴席卷而来。 

  1998年,王斌的母亲办理了病退。2001年,王胜利提前5年退居二线。 

  从1997年开始的仅仅10年间,铁路系统就完成了6次大提速,客运列车从K变成T又变成D。 

  速度带来的欣欣向荣,让人目不暇接。这与王胜利几十年在铁路系统的时间感,不太吻合。 

  儿子王斌努力适应着这种变化,用了不到6年的时间,他从一线工人,转到了技术室,又转行成了火车零部件的研发者。 

  就像铁路系统的大提速一样,这种转变的完成,比他的父辈快了不知多少倍。 

  本报记者刘薇  本报记者蒲东峰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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