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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是余则成翻版“潜伏”特工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8月26日09:26  新民周刊
二叔是余则成翻版“潜伏”特工
夏祖丽、张至璋夫妇接受《新民周刊》采访

  然而,2001年的一天下午,张至璋在墨尔本家里接到了一个来自中国的长途电话,电话那头就是堂弟张靖璋,经过短暂的询问确认后,两人终于相认。张靖璋告诉他,他还收藏着一封张维寅刚退休时写给自己的父亲张惟辰(即张至璋的二叔)的信。那是1973年,还在“文革”动乱中,所以张惟辰接到信后就撕毁了,扔了。张靖璋看到了,却把它捡起来,拼凑好,藏了起来。没想到,藏了近30年后,信终于传到了关系最重要的人手中。当收到这封破破烂烂的信,看着那与华大履历表上完全一样的字迹,张至璋终于确定找到亲人了。

  从这封信中,张至璋了解到父亲后来一直生活在上海,是上海机床厂的工人,退休时非常贫困,竟然连一趟路费都难筹措,所以要特地写信询问自己的弟弟,是“北归”,还是留在上海。“父亲当年填表时把年龄改小了六七岁,是长远考虑,为了工作和生存,那是1950年,只知道自己走不了,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那么既然改了,以后就改不回来了,所以他退休才会晚了这么多年。退休后南北进退两难,虽然还在‘文革’中,父亲只能冒险求助于弟弟。那时他还不知道,二叔已经脑溢血,瘫痪在床,而且还被批斗,自身难保。”最后,得不到回音的张维寅只能选择留在上海。

  堂弟还告诉张至璋,大伯张维寅在50年代曾来天津与张惟辰见过几次,但都是偷偷在旅馆相会。直到1966年“文革”爆发,张靖璋才第一次见到来家中暂避风头的大伯。这些讯息让张至璋心里如波涛翻滚,久久不能平息。父亲为什么会从教员变成工人?“文革”中是否受到了迫害?父亲留在上海后生活如何?最后的日子怎样度过?

  其实,促使张至璋、张靖璋兄弟相认的,有一个重要人物——童女士。当时,正是童女士打电话告诉联络人张昌华,说找到张靖璋了,但是她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估计她是做安全工作的,在查明张靖璋身份后,任务已了,可以随时结案,因为促进兄弟团圆并非她的职责。可是她却告诉了联络人张昌华,这位女士,该就是像她自己所说的,要做件好事,使分开了半个世纪的亲人,能够重聚。可是我们一定要设法找到她,谢谢她。后来张昌华帮助我们找到了她,也见了面,很和善、很朴实的女人,讲话亲切。她说她找比较方便,工作之便。‘我也遇到过几次这样的事’,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这真有点像电影中的情节,一个安全局的人在监听过程中,对监听对象产生了兴趣,并且暗中帮助他们;或者说一个邮递员在送信的过程中,对寄信人和收信人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并最终介入其中。童女士是张至璋寻父路上非常重要的一环,当然整个过程就是一环扣一环,每一个人都很关键。

  “我就记得一个名字,张靖璋,什么都没有,最后却终于找到了。心里面很感激,这些人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那么热心。我这一路通过别人来了解自己的父亲,拼凑成一个具体的父亲的形象,再也不是镜中爹了。这也是一个寻觅的过程。”张至璋说,上海对他来说,真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分离是在上海,找到是在上海,父亲去世也在上海。

  上海三天:父亲最后的日子

  就在找到童女士后一个月,张至璋和夏祖丽一起飞往中国大陆,此行夏祖丽还有一个目的是完成父亲的传记《何凡传》,而张至璋的首要任务当然是寻父。“上海是找爹的重镇,因为爹在上海机床厂工作很久,在那儿退休后,住在浦东,这些地方非亲身前往探索,无法明白就里。此外张靖璋住在上海,我们‘兄弟俩’当然要会面。”

  考虑到父亲给二叔最后的信中所说的浦东至善路早已不存在,张至璋决定还是从上海机床厂入手。可是不久就传来消息,上海机床厂退休人员名单中查不到张维寅的名字。“我第一反应,父亲是不是改名字了。可是隐隐又觉得不可能。”只是这条重要线索又断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冥冥中自有天意,正当张至璋夫妇觉得没有希望时,有消息传来,之前托人在户籍登记中寻找有了结果,竟然找到了二十几年前的至善路12号,户主就叫张维寅!“2001年到上海的时候,三天内事情急转而下,水落石出。极富戏剧性。先是厂里没找到,以为完了,结果第二天接到电话,说父亲结婚了,找到了最后住的地方,还找到了后人朱龙根。”夏祖丽也不禁感叹道。

  朱龙根是张维寅晚年的老伴高老太太的外孙,他很热心,当天就带着夫人、妹妹、妹夫等人一起来宾馆见张至璋,还带来了他收藏着的“公公”(即张父)留下的五本笔记本,全是摘抄和图画。“朱龙根收着这五个小本子也不容易,就像张靖璋收着那封破破烂烂的信一样,他们不会预料到以后会碰到我,他们当时只是出于好奇或者其他原因为自己留着。册子上有我父亲的DNA,很宝贵。”

  看着他们随意亲切的谈笑,张至璋觉得当年他们一定与父亲很亲近,“我本来以为父亲就这么孤苦一生,没想到最后他还结婚了,有了个伴。我想这是个好事,父亲最后有人送终了,也是安慰。朱龙根告诉我,他们把公公运到龙华火葬场火化,之后还吃了豆腐饭,做了七七。可惜那时没有照片,否则我就可以看到父亲晚年的样子了。朱龙根讲公公很爱干净,我记得母亲也说过这个。我忽然领悟,他们与爹相处比我久,认识爹比我深,我,是在从这些陌生人身上去认识自己的父亲!”

  与朱龙根的谈话中,张至璋了解到父亲最后的日子与母亲一样,也一直思念着自己的亲人。在最后一两年,他特别想念台湾,还常常拿出大女儿的照片看。1979年,“文革”结束两年,张维寅78岁,半年内写了四封信,寄到他仅知的30年前女儿在台湾的旧址,以及台湾省政府,或是干脆写给大陆政府,恳求帮忙联络。一封封的信发了出去,都没有回音,令他心情郁闷,最后脑溢血加胃出血去世,这时离他的80岁生日只有一个星期。

  张至璋得知父亲当年的骨灰并没有落葬,第二天,就与朱龙根一起去龙华殡仪馆。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骨灰三年没人认领,就运到海边,集体深埋。虽然没有找到骨灰,但张至璋却见到了当年的“火化申请书”,上面盖了申请死亡火化单位的戳记。还是张靖璋仔细,发现戳记绕着一圈的字是“上海锻压机床三厂革命委员会”,这就是说张维寅最后的工作单位并不是“上海机床厂”(这只是父亲自己在信中的简称),而是“上海锻压机床三厂”,之前完全找错了!

  于是,张至璋一行找到了上海锻压机床三厂。走进父亲曾经工作了10年的小楼,张至璋心情非常激动。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一位认识父亲的周姓领导。从周先生的介绍中,张至璋得知父亲晚年是工厂淬火车间的工人,但是“文革”中并没有受到迫害。周先生说,“热处理间虽然辛苦,张维寅年纪大,分配担任最轻松的装箱工作。年纪轻的站在他前面,淬炼锅炉里烧红的扳手。他的工作是最不累的。……你放心,‘文革’时张维寅没事,没人去斗个不说话的老头。”他还说,张维寅退休不久就结婚了,大家都为他高兴,老伴是人介绍认识的,“只记得张维寅说过,她什么都好,就是文化水平不高。”

  二叔是“潜伏”特工

  后来,张靖璋帮忙从锻压机床三厂复印了张维寅的档案,可以看到,张维寅晚年辗转几地换了十几个工作。当年他从华大毕业后,曾在上海的一所中学教书,可是不久就调去东北师范大学实习,后来留在东北先后在几个中学当教师。1956年又回到上海,在一所工厂里面当厂校教师,1960年起正式调至上海锻压机床三厂。一开始他在财务科工作,可是不知为什么从1961年起就被调至车间当工人了,从成品间到包装间直到最艰苦的淬火间。张靖璋解释,按照张维寅的经历并对照当时历史背景,“把他送上生产第一线,在当时是合理的现象,成为‘光荣’的工人队伍里的一分子”。

  然而,张至璋却明白,这个转换正发生在“文革”爆发前夜,“文革”中父亲就一直在最艰苦的淬火车间。1966年张维寅跑去天津向弟弟求助时,正是他被调至淬火车间才半年,就因为“顶不住了跑出来,暂避一时”。可是在更大的冲击和灾难面前,这些都算不上“迫害”了。

  真正公认遭受迫害的,是张至璋的二叔张惟辰。如果综观张惟辰的经历,就是热播电视剧《潜伏》里余则成的翻版,只是没有假婚这一出而已。解放前,张惟辰在天津电信局做局长的佐理员。抗战期间该局长是国民党远东情报中心的主任,张惟辰客居局长家中,公开讲因他的毛笔字和文学功底好,为局长的子女做家教,实际上是情报中心的译电员。电台就设在局长家中,搜集华北战区日本军事情报,发到八路军的冀中根据地。远东情报中心明为国民政府的商业情报组织,暗为中共地下情报站,局长为共产党特工。

  “以前只知道二叔写得一手好字,不明白抗战期间为什么他在天津、南京、重庆之间奔波,原来他是个情报员!我们的家族里竟然出了个‘特工’!”张至璋说,刚听张靖璋说起二叔的情况,他也万分惊讶。

  据张靖璋介绍,1949年以后,张惟辰在天津邮电管理局任新局长的秘书,后任总务科长。“文革”爆发,因为“国民党远东情报中心”的经历,张惟辰被当作“国民党特务、历史反革命”揪了出来,挂牌子批斗。后又被送往五七干校,终因年龄大体力不支和高血压、脑溢血瘫痪在床。“即便如此,此后的三四年里几乎每月都有不少的来人‘调查取证’,拍桌子砸板凳,挥舞切菜刀逼问父亲的大有人在。”

  1977年,张惟辰没有等到平反就因脑溢血去世,数月后,迟来的平反信到了张靖璋手中,上面承认张惟辰1948年参加革命,是共产党干部。

  岳父岳母

  “我们年纪已经不小了,我们的儿女更不可能来找了。一定要在我们这一代完成这个寻父的责任。我们不查,就没有了。”张至璋和夏祖丽有两个儿子,一个在美国做电脑方面的工作,娶了个美国女孩;一个在欧洲为联合国工作,娶了个挪威女孩。所以,他们的第三代注定是混血儿。夏祖丽说,现在大家都是地球村、世界人。

  张至璋有一对名人岳父母,岳父何凡(夏承楹)是报人,专写社会专栏;岳母林海音是台湾著名作家,《城南旧事》的作者。“我和祖丽是1968年朋友聚会时认识的,1970年结婚。”张至璋当年毕业于政大法律系,后一直从事新闻工作,曾任华视主播并去美国采访福特总统,1986年全家迁往澳大利亚墨尔本定居,在新闻工作之余,还搞一些创作。“我从小就常看何凡写的社会专栏,很佩服他,没想到他竟成了我岳父,人有时想不到会‘中奖’。”张至璋开玩笑道。

  夏祖丽介绍说,林海音1948年30岁时离开北京去台湾。她非常想念北京,离开北京就好像离开了“乳娘”。最后一瞥是北京协和医院屋顶的绿色琉璃瓦。10年后林海音开始写《城南旧事》,1960年出版。“她是台湾苗栗人,去台湾等于回到家乡,她的第一故乡是台湾,她心灵的故乡是北京。当年,我们也是到上海坐中兴轮去的台湾,我那时只有1岁,母亲全家都走了,只有一个三妹还留在大陆。母亲写过一篇文章,叫《三妹,你在哪儿》,小时候,三妹也曾经走失;后来,三妹一直在上海。90年代,母亲回大陆,来到上海,找到了三妹,还联系上了以前春明女中的同学、电影明星白杨,她们后来一直通信。一直到白杨去世,母亲很震惊很难过。”有意思的是,张至璋的大姐张砺,曾经在白杨主演的电影《八千里路云和月》中客串过一个角色,莫非这就是缘分。

  “我父亲祖籍南京,我祖父夏仁虎当年中了举人,25岁到北京做官,父亲在北京出生。”夏家是个大家族,一共9个兄弟姐妹,全部大学毕业,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夏承楹排行第六,毕业于北平师范大学外文系,在大陆时曾任《北平日报》编辑,是新闻从业人员。“当年只有我父亲随着我母亲去了台湾,他们家族中的其他人都还留在大陆。亲人大多在北京,有一个妹妹在上海,95岁了,叫夏承瑜,是上海音乐学院的教授,花腔女高音。1999年我来的时候,她送我一个录音带,70岁时唱的歌剧《夜莺》,让我带回去给我父亲听。我还有一个叔叔在北京,98岁了,头脑非常清楚。父亲也回来过一次,那年跟他感情最好的二哥还在,92岁,见了他后没几天就走了。”夏祖丽说。到台湾后,夏承楹以何凡的笔名在《联合报》副刊撰写“玻璃垫上”专栏,前后长达31年之久。曾任文教类《国语日报》的编辑,后升任社长、发行人,提倡国语。

  2001年,就在张至璋夫妇从上海寻父回澳大利亚后一个月,岳母林海音在台北因病去世。又过了两个月,张至璋夫妇来到台湾北海金山的墓园,这里葬着两人的母亲,张郝剑珠和林海音。“我把爹的手迹和照片,加上娘的遗照,合压在一起。”张至璋说,“爹,终算回到妻儿身边了。”

  2002年底,岳父夏承楹也跟着去了,享年93岁。“娘、岳母、岳父先后都安置在北海金山的同一座金色宝塔内。张靖璋又来信了,打听出来爹的骨灰掩埋处,在上海的杭州湾海边。”2003年,张至璋夫妇、张至璋的二姐晚璋以及大姐的女儿,一起来到奉贤滨海墓场,这儿就是张维寅被集体掩埋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在浦东香格里拉酒店的窗口,张至璋看到了黄浦江上一艘“双身船”,从小就跟着父亲折叠手工“双身船”的张至璋一直以为这只是想象中的东西,没想到有一天居然看到了真正的古老的“双身船”!“冥冥中自有天意,不是我在找父亲,是父亲在找我。我只是要坚定一个信念,相信这个针一定在海里面。”现在张至璋把寻父故事写成了书,他希望姑姑的子女们能看到书,“一直是我在寻找,现在我等着她们来找我了。”(本文图片除注明外,由北京三联书店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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