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席会议”背后的 商业秘密

　　一个私企老板“领导”100多个城市城管局长

　　第一届年会，全国近百位城管局长、副局长参会；第二届年会，全国200多位城管局、建设局、规划局的局长、副局长报名参会；第三届年会，来自全国170多个市、县、区的300多位代表参加了大会；每年一届的“全国城管局长联席会议”，城管局长趋之若鹜——

　　日前江苏城管队员赵阳，以“未经登记擅自以社团组织名义进行活动”为由，在网络上实名举报“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为非法组织。赵阳称该“联席会议”还向全国各地参会的城管执法部门收取费用。“联席会议”执行会长兼秘书长罗亚蒙回应：“联席会议”不是组织机构，虽有费用，但属参加单位自愿资助。但是现代快报记者经调查发现，这个自称不隶属任何部门，不是社会团体，也不是组织机构的“联席会议”，近年来却有组织地运作大量的事关城管的事务，它一本正经地给会员单位发奖，一次又一次地代表城管“发言”；三年期间，它宣称不收取任何年费，但“休会期间，委托北京中城国建咨询有限公司为会议成员单位提供专业服务”……

　　网站“长”得很权威

　　“联席会议”章程莫名缩水

　　在赵阳的举报信中，列举了“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具备组织机构的相关证据：有明确的活动目的，有正式的章程，具有规范的名称和相应的组织机构、工作人员。包括设置创会会长、名誉会长、轮值会长、执行会长、副会长、常务理事、理事、顾问等职务，并设立“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秘书处”，分别在淮安、北京两地办公，以淮安为主体，以北京为主导，负责会议组织、联络、调研、咨询服务、信息服务、发展新成员、档案管理、沟通企业以及日常管理工作等。

　　前天，现代快报记者打开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的网站，发现它挂靠在一个“长”得非常权威的网站上——人民城市网。该网首页以气势磅礴的故宫为背景，“人民城市网”五个红色的大字特别显眼，其中的“人民”使用的是著名的“毛体”。进入“和谐城管”频道，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官网就赫然在目了，“亲民、文明、和谐”、“亲民、文明、和谐，永远都不‘非法’”、国徽(城管执法系统视觉形象标志图案)滚动显示。乍一看，一副国家级官方网站的气派。再仔细一看，网站下面一行“版权所有：北京中城国建咨询有限公司(城市发展专业咨询机构)”及“联系我们”悄悄地暴露了它的“出身”。该“联席会议”公开的联系方式，手机与邮箱均为“联席会议”秘书长罗亚蒙个人的。

　　而且令人诧异的是，原本计六章25条的章程莫名“缩水”至寥寥100多字了。有的图片也打不开。该网站“公开声明”，网站遭到了黑客的袭击。“希望那些仇恨‘和谐城管’的少数人不要拿网络出气，那样做只会被更多人耻笑！”对于网站的突然“变故”，“联席会议”执行会长兼秘书长罗亚蒙向快报记者表示决不是心虚。他说章程精减是早就有的想法，“本来就是一些文字嘛，代表的是两年前的想法，不代表实际这么操作，所以删掉了，只保留了最根本的。”

　　众局长盼望有个“娘家”

　　淮安谱写“联席会议“传奇

　　在“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官网上，淮安似乎显得特别重要，除了淮安市城管局局长张冬来位列该“联席会议”名誉会长外，网站左侧还醒目地为淮安城管的网站作了链接。淮安城管更是被罗亚蒙列为温和的“鸽派”，“如淮安、胶州等城市城管，主张亲民、文明执法……”今年1月份，淮安市城管局副局长、支队长周耀清还被该“联席会议”评为“2008城管执法年度人物”……

　　淮安城管与“联席会议”究竟是什么关系？快报记者在调查中获悉，淮安原来是“联席会议”的诞生地，首届“联席会议”即是在淮安召开的。为了解当年成立“联席会议”的细节，快报记者致电淮安市城管局，但有关人员“踢起了皮球”，办公室推到宣传处，宣传处卜(音)处长表示他不清楚，又推到了办公室。最终一个姓戴的主任告诉记者，当年，国家建设部在淮安召开了一个全国城管的经验交流会，大家感觉挺好的，就自愿组织了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快报记者几经周折，拿到了淮安城管局长张冬来的联系方式，但每次打过去都有人称打错了。周耀清也避而不谈，他只是一再强调，“联席会议”没什么不好的，做事是为老百姓负责。

　　倒是罗亚蒙很爽快地道出了这个“联席会议”的由来。他告诉快报记者，2007年9月，由国家建设部牵头，全国360多位市委领导、城管局长等在淮安召开一个关于城管交流的会议。会议期间，与会的城管局长觉得大城管模式后，各市的城管在中央就没了“娘家”，于是就萌发了一个念头，成立一个“联席会议”，以便于大家每年都能交流一次。这样，在自愿的基础上，“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就成立了。“当时开会的有100多家城管吧，记得当时就有几十家参加了……我当时是以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中小城市分会常委副秘书长身份参加这个会议的，想到今后‘联席会议’的正常召开，各个城市的局长都很忙，谁也操不了这个心，必须要有个人为此‘打工’，而我正好一直在研究城市管理，所以就当上了会长，是大家选我的……”

　　规模越来越“像样”

　　城管有了“发言人”

　　“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自2007年9月成立，召开了第一届城管局长的“联席会议”后，就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2008年1月，“联席会议”在“天门事件”后发表了一则声明，承诺文明执法；接着又推出了“2008全国城管执法队伍形象建设年各地行动计划方案征集通知”。

　　2008年4月发布声明谴责南京城管打人。该月25日，“联席会议”第二届年会在山东聊城召开，会上近300位城管(执法)局长表决通过了由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设计的“城管执法统一形象视觉识别系统(标志)”，“联席会议”规定“这次通过的标志仅限于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成员单位使用，国务院正式颁布统一标志后停用。”同时，主办评选“2008城管执法年度人物”。

　　2009年初，以“全国城管局长联席会议”的名义对其评出的“文明执法、和谐城管”2008城管执法年度人物、2008年度“和谐城管”好新闻获奖作品进行颁奖。4月27日，“联席会议”在广东中山召开，次日，广东中山政府网转载《中山日报》报道，标题为《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授予中山“城管执法规范化建设示范城市”称号》。

　　从“全国城管局长联席会议”网站自己统计的数据来看，“联席会议”的队伍还在逐渐“庞大”：第一届年会共有来自全国2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近百位城管(执法)局长、副局长参加了会议。第二届年会已有141个市、县182个城管执法局、建设局、规划局的200多位局长、副局长报名参会。另有8个城市政府市长、主管副市长、1位城市政协副主席报名参会，今年第三届年会共有来自全国22个省、自治区170多个市、县、区的300多位代表参加大会。

　　其间，“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秘书长罗亚蒙还多次前往三亚等城市调研，各地媒体均有报道，他高调地召开新闻发布会，今年8月份，更是先后参加了中央电视台及凤凰卫视的“一虎一席谈”栏目，就“流动商贩合法化”发表了“高见”……有网友开始戏称罗亚蒙为全国城管的发言人，称之为“罗部长”。

　　对此，赵阳质疑：如果“联席会议”只是“会议交流机制”，“不是社会团体，不是组织机构”，凭什么拥有设计作品的“所有权”？赵阳称，上述活动，显然已超出了“会议交流机制”应有范畴，显然是非法组织，而目前已经有一百多家城管局参加此组织。对此，罗亚蒙表示，一切都很简单，联席会议没有财务、资金来源、人员编制和固定办公场所，不是机构也不是组织，不存在“非法组织”问题。

　　事实上，“联席会议”有一个常年的通信地址，在北京海淀区，也就是罗亚蒙的北京中城国建咨询有限公司，不过，罗亚蒙认为他有公司，单位当然要有个房子，设个秘书处也不足为怪，“而在联席会议休会期间，也可以提供一些专业服务，很正常，没有问题。”

　　收会费，关联公司运作

　　另一个变种的“牙防组”？

　　赵阳从“联席会议”的种种言行中，看出了昔日“牙防组”的影子，有非法敛财之嫌。据赵阳介绍，“联席会议”章程经费保障一节规定：“联席会议”秘书处(北京)的日常工作费用，由轮值会长单位支付。

　　对此质疑，罗亚蒙发表声明称，“联席会议”没有任何利益诉求，常年向全国600多个城管部门提供专业信息服务，不收一分钱。不过，全国部分参会的城管局负责人证实，“联席会议”确实收费。山东聊城城管局局长肖居智证实，该局承办了2008年的“联席会议”年会，其出任会议轮值会长，当年一次性支付给罗亚蒙20万元，承办者再向参会者收取会务费。肖居智称，这20万元主要是用于“联席会议”秘书处负责印刷会务资料、简报等，也包含支付给秘书处的工作经费。四川省遂宁市城管局局长杨顺成也坦诚地表示，一年会费在2万~3万元左右，福建省莆田市城管局局长郑希文则表示没有多少会费，没交多少钱，“我们是自觉自愿的。”新疆克拉玛依市独山子区城管局局长黎克强干脆称“不清楚，你调查，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不过，赵阳透露，其实在“联席会议”网站上标明了今年的年会人均1000元，食宿自理。面对这些，罗亚蒙“改口”：这些钱都是交给主办地，跟我没任何关系。电话那头的中山市城管局局长薛飞英无奈地笑着：来的都是局长，住的是五星级，1000元根本不够，我们又进行了补缺，50元的自助餐加到80元每人，住宿费又每人加了300元。”

　　为了强调自己的清白，罗亚蒙为“联席会议”的运作模式总结了四句话：政府部门主办(每年会议都有当地政府领导出席)；专业公司服务；几个城市买单；全国城市受益。他解释，三年来，他共收到6个城市城管赞助的36万元。另外，他又认为，为地方城市办事，收取一定费用，不仅合法，且双方都很满意。至于收了多少钱，属于商业机密，不便透露。

　　“这都是纳税人的钱，也有我的一份。”当快报记者表示有权过问这笔钱时，罗亚蒙称，“怎么会有你的钱呢？你们南京城管又没有加盟联席会议。”据悉，南京城管也接到了入会邀请，不过拒绝了。

　　其实，随便上网翻一下，对“全国城管(执法)局长联席会议”的质疑从其成立到现在就没有断过。那么对于这样一个备受争议的“联席会议”，为什么有这么多城市的城管局长会“趋之若鹜”，上演一场私人公司老总“领导”全国100多个城市城管局长的闹剧，一些局长的话“可见一斑”。杨顺成称，当时他们加入的时候根本没去考虑罗亚蒙的身份，也不清楚他的平台，只知当时介绍其为“中国城市网”的总编，而且这个联席会去年在山东聊城也开过，政府部门也出席了会议，所以比较相信，就入会了。“主要是太想交流了，探讨一下各地城管的有效经验。”杨顺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