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 洗心之旅
返回初心的历程
从昆明经大理、丽江至德钦梅里雪山、雨崩村,鞍马劳顿,步履蹒跚。洗心的过程无疑是绝断世俗面对真我的过程。古人煮酒论英雄,今人煮茶论禅佛。而我此际则见酒清醒,见茶澄澈。英雄侠骨丹心,我非英雄,但欲返回"初心"。
文|黄惊涛 图|川子、雨尘
七月十二日晚,我正在听德国"神奇小子"的音乐会,远在云南的大舅爷赞波打来电话,说到丽江郊外拉市海壮丽的星空,他已经制作完纪录片《天降》,那部有关天空与大地、祖国与家园的片子,而正在筹备《寻找索朗多》和《血路》的拍摄。电话中,他约我七月二十二日去香格里拉看那据说五百年一遇的"中国日全食",以及去德钦梅里雪山脚下的雨崩村小住。其实,那个月的七日,中国已发生过强大的摩羯座月食。
致命的星空
第一次知道梅里雪山,知道雨崩村,还是得缘于一位著名华人经济学家寄来的黄效文先生的书。黄效文曾被誉为"中国成就最高的在生探险家", 2002年被《时代》杂志评为"亚洲英雄"。在《接近天堂》一书中,黄效文提到那个隐身于梅里雪山脚下、只有二十余户人家的雨崩村,他认为那里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
这神秘而宿命的七月,不知为何,突然人生好像要发生巨大的精神位移。《旧约·传道书》第一章开头即云:"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风往南刮,又往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
这是传道者大卫的忧伤,虽然他做过以色列的王。人不能说尽他的忧伤,何况有一种莫名的忧伤难以诉说。
七月二十一日,我与我的几位兄弟上路,去往云南德钦梅里雪山,开始我们的洗心之旅。同行的兄弟中,谢波、斌和、文特是生意人,做着不小的事业, 而说话滔滔不绝的" 韩夫子"正在动用600万重仓炒股,这样的负累,确实也该洗洗心了。
当晚十点半从昆明出发,连夜驱车经大理、丽江赶往香格里拉,一路上鞍马劳顿,到达"长江第一湾"时已是次日凌晨六点。雾里朦胧中经过虎跳峡,那个四年前我来过的地方。没有休停,继续往香格里拉前进。
大约早晨九点左右,我们已经在小中甸舒缓的草甸斜坡、牛马散落的牧场和四处可见青稞的道路上疾行。刚刚苏醒的香格里拉呈现出慵懒的神态,而我与我的兄弟们却异常清醒,那从1814年至2309年将近500年、中国境内全食持续时间最长的日全食发生了。首先是偏食,由于刚下过雨,天上尚有乌云,从密布的云彩缝隙里,偶尔可以看到那种"日有阴晴圆缺"的景象,而透过贴在车窗玻璃上的过滤纸,正可以用相机捕捉到日食发生的过程。
我们走走停停,路边见到有藏人对着太阳诵经,而牛羊则自顾吃草,草木也自顾生长,天地的静谧和喧嚣,于它们而言不会有任何的回应。只有人类,对宇宙万物、天体运行永远有充满惊奇的仰望,尤其会被深夜那满天的星辰所吸引。康德说:"这个世界惟有两样东西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道德法则是人本身自我规定的,而群星的运行、自然的节律是上帝所规定的;道德法则因时而替,而宇宙的法则永恒不变。
由于各种原因,我们并没有看到日全食发生的那一瞬间,只见天空暗下来,但并未全暗,彼此尚能看清各自的表情。有个朋友曾跟我说笑话,说天为什么这么黑?因为天上有头牛在飞;牛为什么会飞?因为黄惊涛在吹。在世俗生活的一切都被照亮的今天,也许天黑一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雨崩一夜
上午十一点钟,在香格里拉县城用完第一餐之后,几个兄弟沿滇藏线继续往梅里雪山进发。 200公里的盘山公路,足足开了五个多小时,中间经过白马冰川,而在德钦县城外就远远地望见了梅里雪山。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海拔6740米,乃云南的第一高峰。作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一直得到云南、四川、西藏、甘肃、青海的藏民膜拜。人类曾多次征服了珠峰,但梅里雪山却从未曾有人征服过,几次攀登,除了留下数十具勇敢者的遗体以外,卡瓦格博一直以处女峰的姿态留存于世。
刚到达德钦县城,就接到赞波打来的电话,让我立即骑马翻越垭口,前往雨崩村与他及二舅爷川子会合-他们第二天就要出山,十年兄弟,终究找到一个地方可以相聚。在一个小餐馆里进餐时,听到某段本来不相干的话,突然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悲伤。喝了几口青稞酒,中间出来几次,站在人来人往、强光照射的大街上大颗大颗地滴泪。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关注你的失态,除了兄弟。斌和决定跟我一同前往,其时已过下午五点。我们租了个的士, 沿澜沧江去往西当村,那是去往雨崩的必经之路。那个叫多吉的藏族司机通过后视镜不断地看我,我知道,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我完全忘记了道路的崎岖、身边澜沧江的奔涌,不停地无声流泪,而斌和则不停地跟司机讲笑话,也许,他不想一个藏人看到一个汉人的内心。到西当时已经天黑,租不到马匹,只能徒步翻山。彻夜未眠加之高海拔,每走一步,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带路的向导是多吉的哥哥,这个长年以向导为业的藏人拥有良好的心理辅导能力,每一次当你询问他还有多远时,他都会善意地骗你继续上路。打着手电,终于翻越垭口,走上下山的陡路,而其时透过原始森林的树木,可以看到低压于群山之巅的满天星斗。一度,我们听到了山下呼喊我们名字的声音,我们以手电照向天空来作回应。我们望见了雨崩村的灯光,问向导还需多少小时,他说一个小时,其实我知道,至少还需要一倍的时间。有一次我恍惚中指着一颗雨崩村上空最亮的星星问,到那里还要多久,因为我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星光还是灯光,他给我的答复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小时!"而第二天则是斌和三十六岁本命年的生日。
半夜,抵达雨崩,当大舅爷、二舅爷在村口搀扶着我们时,我绝望地说,我已经没有力气在明天再翻越那座山了,其实我清楚,我的绝望来自于黑夜中没有目标,看不清楚道路。那一夜,在雨崩的神庙下,藏传佛教的神见证了我的冷静与压抑。
次日,没有去雨崩的神瀑沐浴,也无心沉醉于雨崩村那田园牧歌式的早晨,我们问当地村民, 其实有一条藏人朝拜梅里雪山的"内转"道路,可以出山,只是,那条沿雨崩河一直奔往澜沧江的小路,虽不怎么消耗体力但更为险峻,且所需的时间更长,藏人"内转"时大约需两周时间。"雨崩"在藏语中是"经书"的意思,但雪水汇集的雨崩河足以毁灭一切不合时宜的到来者,在路上我们看到如此的"启事":"6月21日,外国人MORY不慎坠入雨崩河,现寻找有关他的一切线索,包括衣服、行李和包裹。"我们在"启事"下放上白石子,愿上帝和释迦牟尼佛保佑他魂归故里。
经过将近10个小时的徒步,在烈日下,我们终于到达尼农村、君达村,从那里上了回程与其他兄弟会合的车。
当我们连续驱车到达丽江时,已经是次日的下午四点。那个晚上,酒吧里的红酒和歌手无法使我情绪高涨,更无法使我感伤,只是让我更厌恶这个虚情假意、一切都商品化的小资天堂,我的沉默影响了兄弟们寻欢作乐的心情,倒是谢总那句"大家都是兄弟姊妹"让我触动。
以温泉洗身,以茶洗心
回到昆明,与兄弟们告别,本欲急切地返回广州,临去机场前二十分钟,被安排去位于昆明郊外的柏联SPA温泉酒店访问。柏联SPA温泉酒店曾被评为"中国最佳休闲度假酒店",甚至被业界公认为是亚洲最好的温泉SPA。在酒店热情安排下,参观了面积达6000平方米的海景别墅,-那个"海"是阳宗海,一个水域宽阔的高原海子。柏联有20座大小不一的度假别墅,掩映在200余种各色植物中,由曲折通幽的小径相连。走在小径上,但见鲜花摇曳、树影婆娑、湿地亲切,而湖泊沉静,但听不知名的小鸟低鸣。
柏联SPA温泉酒店的每个别墅都配有私人大厨和贴身管家,可在房间内即宴请宾客。当晚,先是柏联国际集团董事长刘湘云女士在别墅内设宴款待,吃完可口的定制私家菜,几个人即去泡温泉。柏联有23口温泉,水温不一,功能各异,泡在温泉里,还可以同时观赏瑜伽舞蹈表演。光影迷离中,舞者动作曼妙,随音乐起舞,如在佛境。我大约泡了七八口温泉,后来又躺到火山石上"熨烫"连日来因长途徒步而已显疲惫的身体。温泉的形成得益于亿万年的火山迸发,在地面之下,火山是炼狱之火,而在地面之上,温泉则是炼狱之水。以来自炼狱的火山之火炼其心,以来自火山的温泉之水洗其身,或许才不致神形两分。
泡完温泉,又受邀去观看为君悦老总生日PARTY而举行的茶艺表演,他们在我住的别墅隔壁的院子里烧烤、饮酒,一直持续到很晚,而我则独自躺在游泳池边的椅子上,望着夜空的星辰,我也不知我望到的那一颗是什么星座,或许就是去雨崩路上我指给向导问路的那一颗。
次日上午,在柏联普洱茶博物馆,陈董事长又专门安排茶艺表演,据她说,这支茶艺队经常被国家礼宾司借去接待外宾,且在八月十二日香港举办的世界茶博会开幕式上,作为第一个队伍演出。陈女士拿出已存世八十年的"姑娘茶",用百年的日本铁壶煮茶。在柏联普洱茶博物馆这一中国最大的私人茶博物馆里,八十年的姑娘茶绝对不是年代最久远的,但对于一个不懂茶的人来说,能喝到每8克贵达38000元的普洱,能得到陈董亲自煮茶,已算与有荣焉,何况,我是喝到那种茶的第40人,前有柳传志等人,而王石正在赶来的路上。喝到此茶的人都得到一张"身份证",以便若干年后,茶香退去,但还能记得今时今日。
古人煮酒论英雄,今人煮茶论禅佛。而我此际则见酒清醒,见茶澄澈。英雄侠骨丹心,禅佛则使你返回"初心",面对真我,宋代大儒程颢有言:"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有心与无心、有情与无情之间,则天地之心隐然可见。
由于贪杯,那天我没有及时赶上返回广州的飞机。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参观柏联集团的普洱庄园和数万亩古茶树林,更没有机会去他们负责旅游开发的和顺古镇,那里是热播大剧《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主要拍摄地。我利用改签候机的时间,买了云南的鲜花,带回这个号称"花城"、但鲜花似乎又显得多余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