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彩票
安阳彩票梦
像这样44倍投或者最高的单注50倍投的事情,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是有部分彩民这样出手,每个月都能碰到一两次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葛江涛 | 河南安阳报道
10月12日下午,河南省安阳市内。在靠近安阳钢铁厂的安钢大道与钢三路交叉口,路边高大的法国梧桐遮住了灰暗的天空,不时驶过的机动车扬起阵阵尘土。
如果不是门口挂着的大红色的“3.599亿元大奖”横幅,梅园庄建行楼下的第41050075号投注站,很难被过路者注意到。这间暗仄的小屋附近只有一两家商店,路对面是一片拆迁中的工地。
十来辆自行车、电动车散乱地停在投注站门口,八九平米的小屋里或坐或站挤着十几个人,人人眼睛都盯在墙上。
屋里南墙上,那张往期双色球中奖号码表已经破旧泛黄。大家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串数字:12,16,25,26,27,31和05。那股劲头,似乎能看到下期彩票的中奖号码。
投注站老板陈桂霞穿着浅蓝色牛仔外套,头发挽在脑后,两手不停地敲打着电脑键盘,应付一个又一个赶上门的新老彩民。
从下午3点到4点的一个小时里,陈桂霞摁在小小键盘上的手指头几乎没停歇过。
10月8日下午2时55分05秒,就是这双手,在这间小屋里打出两注44倍投机选号码,成就了后来的3.599亿元巨奖。
大奖催生新彩民
3.599亿元人民币能干些什么?这个问题,安阳市民们颠来倒去地想了一遍又一遍。
按照当地每平方米3000元的房价,100平米一套的住房,一下可以买上1200套;如果将这笔钱平分给542万安阳人,每个人可以分得66.4元;甚至有人调侃:3.599亿,够我家三口人吃上一辈子红烧肉不?
除了费尽心思猜测是哪个幸运者撞上大运外,大量安阳人纷纷加入彩民的队伍,开始各自的第一次买彩历程。
“双色球就从是1-33中选6个号码,再从1-16中选一个号码。”陈桂霞低头边打着手里20组自选号码,边向另外一位头次买彩票的张姓女市民解释,那个中了巨奖的双色球到底怎么个买法。
12日下午,和张女士一样头次买彩票的市民络绎不绝。他们一般先询问3.599亿的得主买的是什么彩票,再拿出两块钱,购买一注机选双色球。
一叠叠又旧又脏的一元零钞,不停地在陈桂霞手下的抽屉里进进出出。
今年35岁的陈桂霞中等身材,遇人问话总先递上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个投注点到现在,已经在她手里经营了将近十年。
陈桂霞说,经营彩票投注点之前她没有工作,多数时间都闲在家里,2000年的一天,她在街上看到别人开业经营投注点时,就想也办一家。
到福彩中心询问后,陈桂霞提交了申请。在缴纳2万元押金后,她的投注点很快开张。
当年,河南省第一注500万元大奖就出在安阳,出自永安街振动器厂门口的一家投注站。那个500万所带来的刺激和艳羡,很多老彩民现在仍念念不忘。
大奖带来的不仅仅是艳羡。2000年下半年才开始销售的电脑福利彩票,当年在安阳的销售额就突破了2000万元。
陈桂霞说她丈夫原来是安钢职工,现在跟着别人做事赚钱,而她的精力主要就在投注点上,这是她家这些年的主要收入来源。
投注点开张后,随着生意日渐增加,加上后来生儿子等事,陈桂霞聘请了一个女工帮忙打点。现在每天上午女工值班半天,每月工资500元。
据陈桂霞介绍,她的投注点以前每天营业额2000元左右,其中7%为投注点收入,3.599亿大奖出现后,现在营业额翻番。
“再过几天热乎劲就过去了。”陈桂霞笑着说,除去房租电费等开支,虽然赚不到大钱,但投注点的收入还是可以维持他们一家的开支,包括今年6岁半的儿子的学费生活费等。
小城大梦想
打彩票的空隙,陈桂霞介绍说,像这次巨奖那样的44倍投或者最高的单注50倍投的事情,之前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是有部分彩民这样出手,每个月都能碰到一两次。
有彩民追着问8日当天的两注44倍投她怎么不跟一注时,陈桂霞端详了一下自己打彩票的手指,笑着说,那说明大奖不是自己的钱。
碰到有人问起当天44倍投购彩者的详细信息时,陈桂霞都是一句“普通男人,普通身高,一般长相”,即使记者旁敲侧击说“你肯定认识吧”,陈桂霞也只是笑笑,再没多余的话。
属羊的刘国峰今年30岁,已有6年的购彩历史。住在梅园庄附近的他,基本每天午饭后都到陈桂霞的投注点转转,逢双色球开奖的日子,就出手买上几注十几注,“中一次就发达啦!”
刘国峰介绍,过去6年里他在彩票上已经投入约3万元,最多的一次是中了200元的四等奖,前后小奖加起来,估计有5000元左右。
“3.599亿,一下掏空了奖池,这人啊,绝对是50%的技术,加上50%的运气!”虽然脚下的皮鞋沾着大片尘土,但从3.599亿大奖开出后,刘国峰俨然成为陈桂霞投注点的新闻发言人,每逢有市民或者记者过去问询,他总是站在门口介绍情况。
在安阳,像刘国峰一样持续每月花数百元购买彩票的人,有的经济宽裕,也有经济相对拮据的。
能在安钢上班,在安阳人眼里就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因为那里的正式职工每月可以拿到三四千元,非正式的职工,有一两千元收入。
除安钢外,让安阳人羡慕的工作还有红旗渠卷烟厂。而更多的市民,则是每月拿着1000元乃至更少一些的收入。
据安阳钢铁集团的一位保安介绍,他们单位的一个同事,虽然收入不高,可每期都买彩票,现在已家徒四壁,但依然热情不减,总期望能获得大奖,一夜暴富改变拮据的生活。
多数安阳人的投注比较随意,部分人纯粹是跟风买,听说什么样的中了,就跟着买上一注。有些人会买上十注二十注,但其中买倍投的人很少,几十倍投的,更为罕见。
“真正懂得又去研究的人很少,多数都是眼红跟风罢了。”一直守在陈桂霞投注点的一位老彩民表示,之所以多数人都只买一注,是因为收入低无法承担更多的彩票支出,“买个一注半注的,多少有个念想。”
一个民工打扮的中年人手里紧紧捏着两元钱,听陈桂霞讲了半天双色球的规则,仍然没弄明白怎样才能换到500万或者几十万的大奖,最后索性来了一句“就按3亿大奖那个人的办法买吧!”买到后,小心地放到口袋里离开。
安阳福彩中心提供的数据显示,10月8日当天双色球共售出58650张彩票,价值435026元;中得3.599亿大奖后的11日,共售出63139张双色球彩票,价值401586元。
“张数多了,但每张彩票的平均投注数额却下降了。”安阳市民政局分管福利彩票的副局长郭合章分析,在出现大奖后,考虑到彩池已被掏空,有经验的老彩民已经在理性控制购彩的数量。
二十年的诱惑
除了安钢部分职工的收入相对较高,在当地多位出租车司机的眼里,安阳人并不富裕,比如他们自己,每天辛苦出车,月收入一般维持在1000多元,少数运气好的时候能拿到2000元。
“不吃不喝,两个月能赚西城(西城靠近安钢,房价偏低)一平米房子。”司机陈师傅说虽然经济上有些拮据,但很多时候还是会拿出一点钱,去买张彩票,“万一哪天运气来了,就不用再每天起早贪黑地来回起步刹车了。”
安阳有大量陈师傅这样的小彩民。据郭合章介绍,近些年,安阳市的福利彩票销量在河南省18市中排6到7位。2008年安阳人均GDP在省内位列第十。
从1989年7月组建安阳市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委员会办公室以来,福利彩票事业在安阳的发展已有20年历史。
“最开始叫有奖募捐券,一注有一块钱的,也有两块钱的。”安阳市福彩中心办公室主任刘吉顺介绍说,募捐券为刮刮奖的形式,获奖也非现金,而是摩托车、家具等实物,小奖则是洗衣粉肥皂等。
到2000年以后,电脑彩票开始普及,奖实物开始变成奖现金,刘吉顺回忆,2000年当年,安阳市就发展到80多家电脑投注点。
电脑彩票日益普及,投注点的位置逐渐稳定下来,彩票的销售也不再像之前专找人多的地方设点。
“投注点的设置首先考虑不能相隔太近,审批后不能随意更换地点,”刘吉顺回忆说,陈桂霞的投注点设立时,编号就是他按照顺序排过去的。
现在,安阳市福利彩票已经发展到电脑福利彩票、中福在线即开型视频彩票、即开型彩票三种,投注点也有283家。
同时,安阳的部分彩民也多次收获大奖。仅福利彩票方面,2000年永安街振动器厂门口投注点36选7中500万大奖,2002年安阳林州龙山路实验小学东投注点36选7中500万大奖,2006年永安街东街中段投注点双色球中500万大奖,今年汤阴县宜沟镇翻身街投注点双色球中709万大奖,然后就是这次的3.599亿大奖。
大奖的陆续出现,也刺激着安阳市民购买彩票的热情。2008年安阳市电脑福利彩票销售7800万元,这个数字在2007年为6900万元,2006年为6000多万元。
根据安阳市福彩中心和体彩中心提供的数据,安阳市累计销售彩票已经超过12亿元,其中500万(包括500万)以上的大奖共有20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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