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先生首次提出航天概念 晚年关心系统学

　　主持人尹俊：我们看一位网友的提问，比较有代表性。他说请问朱毅麟先生，钱老晚年淡出了大众视野，还参与我国的科技工作吗？他晚年是什么状态？

　　朱毅麟：钱老后来不再担任国防科工委、科技委的首席专家以后，主要还是关心系统学。除了在火箭空气推进，早期在空气动力学方面有所建树，系统学是钱老在我国首先提出来的。他有一本书叫《系统工程论》，在国防第五研究部的时候，他提出要建立总体部，就是从系统工程的观点领导。后来虽然没有直接从事卫星具体设计，他也很关心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航天的概念就是他首先提出来的，早期苏联人叫宇宙航行，钱学森写过一书叫星际航行，后来提出叫“航天”，这是他最早提出来的。他晚年关心系统学，尤其关心农业系统工程，环境系统工程，沙漠改造的系统工程，教育系统工程。他从更高的角度观察我们整个社会，不仅是技术内容，他对整个社会发展都很关心。

　　主持人尹俊：他晚年还在思考。

　　朱毅麟：是的，思考这些问题。他非常关心人才培养问题，1955年回国以后，他在很多场合说，对未来的贡献不是靠个人的一些学术经验，主要是培养更多的人参加工作。一直到晚年，不久之前温总理探望时，他还提出怎样培养中国高级科技人才的问题。现在人才已经很多了，各色各样的人都起来了，但是真正能够在国际航天领域有突出地位的也不多。

　　主持人尹俊：说到钱老很关心人才的培养，有人给钱老这样的称号，说钱老是“中国航天之父”，钱老培养出来很多学生对中国航天事业作出了很大贡献。您也是钱老的学生之一，钱老为中国培养出哪些航天专家？钱老的学生，甚至是学生的学生们对中国航天事业的贡献有多大，或者说作出了怎样的贡献？

　　朱毅麟：作为钱老的学生，我们四人小组是他直接指导的，但是在整个航天界，搞一院火箭的，搞卫星的，搞飞船的研究同志都或多或少受到他的影响。

　　主持人尹俊：都在钱老领导之下。

　　朱毅麟：他的系统工程思想贯彻到方方面面。我刚才说了，不一定本人讲什么，但是他在火箭研究院成立总体设计部，后来在卫星、飞船、嫦娥工程中都建立了总体概念，这就是系统工程的概念，是由于钱老教诲而形成的，不一定是面对面说什么。

　　主持人尹俊：钱老是带头人，或者是带队人，在他的培养下中国航天事业蓬勃发展，涌现了很多航天人才。

　　朱毅麟：我们一院是搞火箭的，飞船921工程总设计师王永志先生是神舟飞船大总体的总工程师，他在具体领导神舟飞船工程的时候，也是完全按照钱老的思想——即系统工程的思想来组织大家的，整个工程有七大系统组成，每个系统有分系统，作为总指挥怎么来组织，完全依靠系统工程方法全局安排。

　　主持人尹俊：中国有这么多的航天人才，能够在航天事业方面达到国际领先的状态，跟钱老当初的人才培养是分不开的。

　　朱毅麟：是的，特别是他系统工程的思想，系统学思想，不仅深入航天系统，也影响其他领域，现在大家经常提到环境改造是系统工程，城市改造是系统工程。他考虑的不是单项问题，而是统筹考虑。

　　主持人尹俊：去年我们做航天发射直播的时候，了解到整个工程划分很多系统，都被系统化了，如发射系统，飞船系统，航天员系统，会分不同的系统培训，这是钱老最早提出的概念。

　　朱毅麟：是的。

　　主持人尹俊：您刚说到温总理经常去看望钱老。今年9月4日，温家宝总理到北京35中考察时说：“我多次看望钱学森先生，给他汇报科技工作，他对科技没谈什么意见，他说你们做的都很好，我都赞成。然后，他转过话题就说，为什么现在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这句话他给我讲过五六遍”。在您看来，为什么钱老会如此关注这个问题？晚年的钱老都还关注哪些问题？

　　朱毅麟：钱老关心人才培养是一贯的。55年回国以后，他在很多场合表示个人力量是有限的，主要是培养更多的年轻人才，我们四个人在他的领导下工作也是如此。他本身的知识和影响面更广，虽然现在人才辈出，各方面的人才都有，但钱老感觉到我们在国际上出类拔萃的不是很多。

　　比如诺贝尔奖问题，中国到现在还没有人获奖，我们都很关心中国人能不能拿诺贝尔奖。在人才培养方面，包括我们参加工作以后，应该像钱老那样把眼光放得更远一些，不要什么事都急功近利。以前申请研究课题时，并不会去想将来得奖金，或者两年以后报成果这些事。我们现在干什么都想报成果，拿什么奖，有了奖以后才有地位，才有职称，职务，报酬都会提上去。

　　后来者应传承两弹一星元勋精神：热爱祖国

　　主持人尹俊：在线网友说钱老的工作计划排到了二零四几年，他的目光很长远，不会为眼前一点小利益来想问题。您认为两弹一星的元勋们，包括钱老在内，他们的精神境界有哪些是值得我们现在人传承的？虽然时间很久远，好像半个世纪之前的事，我们都觉得有一些东西应该传下来。

　　朱毅麟：我想第一条应该是热爱祖国，为祖国献身自己，钱老在美国受到迫害，因为他想回国，美国人觉得他是宝贝，他脑子里有很多高精尖的技术，所以不让他回国。

　　主持人尹俊：当时美国人阻挠，不允许钱学森回到中国，因为他懂的东西太多了。

　　朱毅麟：钱老要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报效祖国。不仅是钱老，很多老专家都是这样的。

　　主持人尹俊：有很多这样的专家，都把自己奉献给国家了。

　　朱毅麟：第二，要热爱自己的专业，刻苦的钻研，爱一行钻一行。我们都是搞科技的，要在科学技术方面热爱，要钻研，在技术上要吃透，搞学术的要专心搞学术。现在有一种倾向，名利思想比较严重，刚才讲了为什么急功近利，希望能够发表几篇论文把职称提一提，做出一些成果报一个奖，这就是短期效应比较严重。

　　首先要爱国，把自己的知识报效国家。现在的人希望出去，当时老一代希望回来，当时中国贫穷落后，解放初期百废待兴，国家是一穷二白的，可是老专家都希望回来，像钱老这样的老专家都希望回来。现在是有一点本事的都想出去。

　　朱毅麟：钱学森先生是伟大的天才

　　主持人尹俊：这是值得很多人思考的话题，当年很多优秀人才都想回来建设祖国，现在很多优秀的人才都去建设美国了，这是开玩笑的话，但是这个现象是存在的。您觉得未来我们的科学事业要想再出现钱学森、钱三强这样的大师级人物，哪些方面还需提高？

　　朱毅麟：学术方面和教育方面我不是很清楚，航天方面要通过重大工程项目带出来。从一开始钱老提出力学是基础科学，航天技术更是一个重大工程项目。我们要培养真正的人才，就需要通过这些大的重点工程把人才带出来。比如我们发射了很多卫星，不管是气象卫星还是资源卫星、海洋卫星，都带动了一批人，特别明显的是神舟飞船工程带动了一大批年轻人上来。

　　我刚才介绍的王永志这样的老专家，现在70多岁已经当顾问了，他们这批人领导下出来一批年轻人，都在神舟飞船工程的岗位上奋斗，他们都是国内的尖子。我们要从事嫦娥工程，就是探月工程，也要培养一大批工程技术人才，航天科技人才不靠学论文，不是搞学术研究，而是靠工程项目把人才锻炼出来。一方面需要理论基础，另一方面需要工程实践，有一些实践基础是书本上没有的，即便人家告诉你也体会不深，真正干了以后就体会到宝贵经验，这些不是书本上能够告诉你的。

　　主持人尹俊：给学习的人，或者是学者，学生们多一些实践的机会，让他们自己实干，不要光抱着书本啃。

　　朱毅麟：对航天专业来说就是这样。

　　主持人尹俊：我觉得其他专业也是这样，多实践，不仅停留在空洞的理论。理论固然重要，实践更重要，两者得结合。直播最后看一下网友提出的问题。有一位新浪网的手机用户问钱老工作上有没有遗愿，另外一位网友说如果让您用一句话评价钱老的话，您会怎样评价？我是从众多的网友留言中选择出来两个问题。

　　朱毅麟：钱老后来年纪大了以后我们就没有什么交往了，也不便去打扰他，至于他身后有什么希望我也说不上来。用一句话来评价钱老，我认为他是伟大的天才，科学技术天才，有天赋。

　　主持人尹俊：谢谢您来到演播室和我们谈了很多有关钱老的内容，谢谢大家，再见。

　　朱毅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