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施永兵对未来的信心不止一次和公司的员工表露过。

　　小黎：他好像说他的用户要超过，用户量要上亿。

　　记者：他这个判断从哪来呢？

　　小黎：这个我不知道，他就是跟我这样讲。

　　解说：在“世界通”制定的营销战略里，有这样的描述，2009年要实现广告营业额5亿，实现在纳斯达克上市，这样的描述看起来有些虚妄，但是，不容忽视的是，“世界通”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发展了13万代理商，卖出了480万张卡，除了点广告、有钱赚的刺激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营销手段呢？

　　解说：我们在对世界通长春办事处总经理傅衍平采访时，他这样描述第一次听说“世界通”营销模式的感觉。

　　傅衍平(原世界通公司长春分公司总经理)：看了以后，我说相当高明，这个策划方案相当得好。

　　记者：高明指的是什么？

　　傅衍平：可以规避一些法律方面的一些问题。

　　解说：据了解，傅衍平曾经于2007年在大连从事保健品传销被判缓刑两年，目前仍处在缓刑执行期。

　　傅衍平：就比如说代理商互相之间他要有法人代表，要签订合同。

　　解说：依据我国的《禁止传销条例》中对传销的规定，我们国家禁止的传销行为有三个特征，首先就是俗称的拉人头，为了避免这种嫌疑，世界通公司规定，凡是和“世界通”签约的代理商，一律要提供营业执照，这就是所谓的法人对法人的模式。在“世界通”代理商管理系统的后台。我们看到，确实每一个代理商都有执照提供的记录。那么，这些执照登记真实有效么？我们向原来负责核查执照真伪的技术部负责人作了了解。

　　记者：提供这个营业执照，你们能做到审核真正的审核吗？

　　王程：大概的吧。

　　记者：大概是指什么？

　　王程：怎么说呢，没有这么严格，可能比较松一点，大概地肉眼看一下。

　　解说：而根据警方的取证，很多代理人的执照和软件经营毫无关系，甚至是借来的执照。

　　费锁正(江苏省镇江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这个公司的真实性，是不是他本人开的公司，他是不去审查的；那么第二个问题，它虽然是公司与公司签订合同，但是签订合同以后，那么买它(世界通公司)的卡要支付现金，这个现金支付的方式，卡是用他个人的名义，说穿了还是跟个人之间发生了权利义务交接。

　　解说：警方认为，“世界通”所宣称的法人对法人的模式实际上是逃避打击的幌子。传销的第二个特征就是组成网络，形成上下线关系，在“世界通”的代理商管理系统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设置。

　　费锁正：那么我们可以打开，打开以后这是一个县级代理商的基本情况，那么要看他的下线，就点击他的下线代理商，那么他的下线代理商，总共发展了六个下级代理商。

　　解说：负责鉴定的盘石公司的工程技术人员，根据这个系统绘制了一个网状图。

　　李毅：这里面每一个点上面，其实都是一个代理商，现在看实际上我们统计出来是有135574个，这个图其实是做的代理商和代理商之间的关系的，好比说我是他的上级，它可能就是一根线引出去，像类似这种图的，这里面SUPPER这个上级下面的就是每一个直接的下级，我们可以看到他们之间的，比如这个江西团队，江西团队下面又会有很多很多。

　　记者：它组成的图一定是一个辐射状的，是吗？

　　李毅：这个应该是的，对。

　　解说：那么，这些网状的代理商之间有没有利益关系呢？我们看到在每一个代理商资料里，都有必填的一项，就是介绍人。

　　记者：为什么要设置这个呢，就是必填这一项？

　　王程：我认为可能介绍商家，如果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通过介绍商家来进行解答。

　　记者：关于利益这一块呢，有没有关系？

　　王程：有，肯定有的，因为你介绍商家，他可以拿到他的级差奖，如果是同一级别的话至少可以拿到8%。

　　解说：依照“世界通”的规定，代理商一方面可以通过购买卡，点击广告赚钱，另一方面还可以帮助公司招商，也就是推荐新的代理商来赚取利润。这就是施永兵一手策划的协同分销制。

　　施永兵：人在没有利益驱动的情况下，他不一定愿意或者主动地去协助其他人或者单位做一些事情。

　　记者：您能具体跟我们描述一下会获得一个什么样的利益？

　　施永兵：会获得赚取销售的利润以外，我还可以批发同时我还可以介绍，他成功地为公司引荐了一个商家，根据他订货之后的销售情况，给予他8%的一个提成。

　　记者： 除了这个8%一次性的，还有没有其他利益？

　　施永兵：就是这个8%。

　　记者：只有吗？

　　施永兵：只有8%。

　　解说：依据有关规定，如果一次性给付招商者报酬这是被允许的。而如果多层计酬则构成传销的一个要件。经过警方的调查，“世界通”的上下线之间，并不仅仅存在介绍招商的一次性奖励。

　　李鉴(江苏省镇江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四大队 大队长)：介绍一个代理商来可以给你8%的介绍奖，同时又制订了一套多层次的计酬方式，就是说一条线上，上级代理商跟他这条线的下线只要级别比他高，都可以得到6%到42%的级差提成。

　　记者：那这个多层次的在(世界通公司)网站上没有体现是吗？

　　李鉴：对，这个他是不敢公开宣传的。

　　解说：第三方鉴定机构也对“世界通”的奖金分配系统进行了分析，经过数学计算，也得出了“世界通”的代理商上下线之间存在多层计酬的结论。这块利润对于很多代理商来说，比点广告轻松的多，也更丰厚，虽然这一点不公开宣传，但在“世界通”的后台系统，上下线的利益关系体现得非常清晰，我们对一个代理商的获利记录进行了查询，这个人叫陈朝晖，他的下线代理商队伍有六千多，占到了所有“世界通”代理商人数的一半。

　　记者：可以看一下他的奖金吗？

　　费锁正：可以，我们可以看一下，他总共下线代理商基本资料，那么在这个资料里面，我们可以看他的下线代理商总共15页的代理商(名单)，我们可以点击他的业绩奖金信息，我们现在设定的是2009年6月30日这一个时间段，总共他应该兑现的奖金分配情况，那么总共是有35000多条记录。

　　记者：每个奖金的单笔是159.84元，是吗？

　　费锁正：对。

　　记者：这个奖金的数额等于，159再乘以35953。

　　费锁正：对。

　　记者：巨大的数额。

　　费锁正：对，我们可以看一下，每个月不完整月度统计奖金，我们刚才讲到6月份，2009年6月份，他应该得到的奖金是18万9900多。对，那么再往前，2009年的1月份应该是53万多，2月份应该是83万多。

　　解说：目前，陈朝晖已经被警方控制。正是巨大的利益驱动，使得代理商有热情协助公司招商。此外，“世界通”依据购卡数量和发展代理商的数量不同，设置了从零售代理商至市级代理商共六个等级，不同级别发展代理商的奖金也是不同的。

　　费锁正：你最高级别是市级代理商，他发展了一个零售商的话，那么它相差了五个级，有一个提成比例，接近50%的提成。如果你是一个三级代理商，你发展一个零售商，那么你的层级只相差一级，那么你的提成仅仅是10%。

　　记者：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费锁正：目的就是说希望代理商不断去把自己的代理级别提高，因为你的代理级别越高的话，你可能得到的提成比例百分比就越高。

　　解说：经过调查，“世界通”的传销特征已经非常明显，但是，为什么在警方查处后，还是引发巨大争议呢？

　　李鉴：我个人认为正是因为世界通公司，它传销的特殊性所决定的，它公开媒体宣传的提供给政府部门的、提供给相关法律部门的、咨询部门的这些资料，与它实际经营的本质存在着差异。

　　解说： 实际上，在“世界通”发展的过程中，曾经多次因为涉嫌传销被举报，但是，世界通公司用各种方法死里逃生。2008年6月，世界通山东公司还曾被当地公安以涉嫌传销查处过。那次事件后，公司还专门成立了法务部，对“世界通”的营销模式进行了法律论证。

　　记者：专家论证会是出于一个什么考虑？

　　施永兵：搞这个专家论证会当时就是，就是负面的东西太多，我们要请更高级的专家就是法律界的人士，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因为指责的人多了，要澄清自己，所以就找了法律专家。

　　解说：“世界通”先后搞了两次专家论证，请的都是著名的专家，结论是“世界通”的营销模式不构成传销，这份结论是依据什么得出来的，我们根据报告上的签名，电话采访了一位与会的专家。

　　记者：您好，我是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的记者。

　　专家：你好。

　　记者：我想了解一下就是当时，比如说世界通公司，给你们提供了哪些材料？

　　专家：提供的材料我现在找不到，我是搞行政法的，我对这些事情，我也搞不清楚，就从行政法的角度你们有没有许可证，有没有营业执照，有关部门有没有经过审批，如果是程序上这些东西是合法的，那么我在行政法的角度讲，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记者：但是比如说执照 ，许可证这些东西，可能是一个经营的，最基础的一个东西，但是要求你们论证的是，它涉不涉及传销的问题。

　　专家：涉不涉及传销的问题，那就是比如搞民法、搞经济法的人，也有一些搞民法的，搞经济法的人他们谈了一些，也提出了一些疑问，当时会上不知有没有记录，他们也做了一些解释。

　　记者：您是说当时我们做的这个论证基本上，依托于世界通公司给提供的材料和他们的描述，是这样吗？

　　专家：是根据他们的材料，每个专家根据他们相应的知识拿了一些意见。

　　解说：在论证结论中，对于“世界通”并未实现的“第三方付费”等环节都作了肯定性的描述。

　　记者：我跟您核实一点，在这个论证结论当中曾经写道，他返给用户点击广告的钱是由厂家支付的，经过我们调查和警方的调查，根本没有广告商给他们支付钱，这些钱都是来自于后面购买这个软件的，直接的这些消费者的钱。

　　专家：这一点还是受他们的欺骗，我还反复地跟他们讲，告诫他们。

　　记者：就这一点来说，当时你们有没有要求他们提供有关的广告商支付广告费用的，一个书面的东西？比如说票据。

　　专家：没有。

　　记者：为什么没有要呢？

　　专家：我们没有要，这个是我们的疏忽。

　　解说：这份论证结论共有六页纸，据专家说，是“世界通”所委托的律师事务所起草的。

　　记者：这个论证结论当时您仔细看过吗？

　　专家：我现在忘了，好像没有，签字的时候我自己也讲，应该要特别慎重，对我也是一个教训。

　　解说：世界通公司两次专家论证花了70万，论证会的视频随后被放到了公司网站上。

　　记者：这肯定会是一个稳定人心的一个作用。

　　施永兵：对，就是比如说有一些人会质疑，包括有些代理商会质疑，那我们说我们做了法律论证，是我们公司说不行，是专家说我们就没问题。

　　解说：随后，“世界通”还多次出现在大型活动和慈善捐助的现场，媒体上也多次出现正面报道，甚至公司以每年150万的价钱，在海南电视台冠名制作节目专门宣传“世界通”的产品。

　　记者：这些对你们，比如说开展代理商的招商有作用吧？

　　强科信：这个怎么说，公司也是为了造势。

　　记者：造势？

　　强科信：总体上来讲都是围绕软件的功能，和我们原来预期的这样一个运营的规划在宣传。

　　解说：到案发时，警方掌握“世界通”的营业额已经达到20几个亿，并且已经在海南、长春等地以投资的方式建立了分公司。不到两年的时间，“世界通”吹起一个巨大的肥皂泡。

　　记者：为什么它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得到恶性的膨胀？

　　李鉴：我个人认为其中重要原因是它诱惑的一些做法，就是五年内至少可以得到六倍以上的回报，就是高回报，高回报为诱饵 ，这是任何传销的一个典型特征。

　　记者：但是对于传销我们国家已经打击了很多年，大家都对这个都有相应的认识。为什么对于“世界通”却还是这么趋之若鹜呢，世界通公司从事的活动？

　　李鉴：它从事传销活动有不断变换手法，世界通公司这起案件有更诱人的手法，应该说采取很多更诱人的手法，它的正面宣传，就是我前面讲的很多，组织一些媒体去报道，对一些慈善机构这方面去捐赠，这些方面让人感觉它是一个合法的，它是一个正当的企业，是用一种新的经营理念，还用一些经济理论去包装自己，这是它跟传统传销相比的一个特殊性。

　　演播室：10月12日，国家工商总局发文，明确了世界通公司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禁止传销条例》当中规定的传销行为，有关嫌疑人也将由司法机关处理。“世界通”案件给我们普通人提了个醒，鼠标点广告就来的钱不靠谱，它也给我们相关部门，媒体，学者提了个醒，这些机构和人群有着强大的话语影响力，在涉及到公众利益的问题上说话时，要想想古人的那个词，一言九鼎。

　　被采访人

　　刘  冬  公安部经侦局副局长

　　费锁正  江苏省镇江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 

　　李  鉴  江苏省镇江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四大队 大队长 

　　小  黎  原世界通公司技术员

　　强科信  原世界通公司营销总裁

　　施永兵  原世界通公司董事长 

　　王  程  原世界通公司技术部负责人

　　傅衍平  原世界通公司长春分公司总经理 

　　李  毅  上海盘石数码技术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