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孔子最初提出“老有所终”以来,数千年过去,这一理想仍为真正实现。在城市,老人们或“住不上”敬老院,或“住不起”敬老院。在农村,土地养老已难以为继。如何在养老问题上释放更多的善意和人情温暖,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这个社会和国家对待历史的态度
《瞭望》文章:养老善行
“老有所终”不是新词。根据可查的文献记载,早在春秋时期,孔子便在《礼记·礼运篇》提出这一概念。礼者,非今时常谓之礼仪、礼貌;古代,其实质是社会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与其直接相关的是统治秩序。故而,“老有所终”亦可视为孔子心目中理想社会的应有之义。
理想终究是理想。在物质匮乏、硝烟迭起的封建社会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只能成为理想家们纸上的一行清墨。
世易时移。今日之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已位列世界第三,拥有全球第一的外汇储备。而按照世界银行的划分标准,中国在2008年已从低收入国家跃升至世界中等偏下收入国家行列。不过,孔子断难想到的是,今日之中国,仍然存在着相当严重的养老问题。
孰曰不然?且看,在大城市的中心,人床矛盾日益突出,为找一个养老院床位常常需要等待数月;同样在城市,有些豪华养老院动辄每月收取数千元,个别养老院还收取高达百万元的会员费……“住不上”和“住不起”并存。
不少老人乐于过含饴弄孙的生活,但是,“421”的家庭结构,养老护理服务和老年医疗等“短缺”,已让相当数量的中青年人不堪养老重负。
再看农村,曾经盛行了数千年的土地养老模式,再也无法满足庞大的人口需求。根据有关统计,全国有1/3省份的人均耕地面积不到1亩,有600多个县的人均耕地面积不到半亩。
这就是中国许多城乡养老现状“速描”。在本该含饴弄孙的年岁里,如果还要为求一个理想的栖身之所而奔波,人们难免由此惧老、怕老、恐老。
这种现象就不该出现,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一个尊敬老人的国度。大到“老有所养”的社会大义,小至“亲在未敢言老”的为子小节,中国的尊老文化,已如烙印,随着每个中国人的心跳而鲜活。
但是,当下服务养老的种种善行,更多的仍是在期待之中。有人说,在这个地价奇高的年代,没有人愿意买地建养老院;也有人说,养老院门槛设置太高,小额资金无法进入养老行业;还有人说,有关部门对养老事业的扶持还很不够……
事实上,养老绝非哪一个部门可以解决的事。养老事业涉及医疗,涉及经济,更涉及特殊政策乃至法规等一整套制度设计。
不能再拖延了。在养老事业上,政府、社会、社区、家庭均应释放最大的诚意和人情温暖。
当然,我国仍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我们都可能存在着“差钱”的制约。但是,我们要说的是,在养老的问题上,绝对不能只认钱。
更多的人希望的是,在养老问题上,所有的善意尽情绽放,成为一个一个真正的善行,让我们的老人们安享晚年。
每个人都有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而一个社会,一个国家,以什么的制度、设施、人文关怀对待退出历史舞台的长者,反映这个社会和国家对待历史的态度。□(文/张辉)
《瞭望》文章:京城养老服务现状摸查
打了上百个养老机构的电话,最后才找到一家让她满意的。找个养老的地方,为啥这么难?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张辉 金建辉 实习生王凤玲
“我们这其实就是违章建筑。”在北京市城内一家敬老院附近,院长向《瞭望》新闻周刊记者无奈地说。
在其手指方向,一个狭长的敬老院,坐落在前后两座居民楼之间。此前,敬老院所在地为公共绿地。这位院长说,2006年,为了给周边老人提供养老服务,街道着手在此兴建敬老院;“刚建的时候,我们白天建,晚上就有居民拆。就这样边建边拆,直到派出所出面,敬老院才最终建成。”
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这位在北京生活了五十多年的院长很不理解,孝敬老人本是中国的传统美德,但是想建个敬老院却会没有地。
而就在不久前的3月15日,北京土地拍卖再创天价,一日之内诞生三个地王。
在养老问题上,同样让人费解的事还有很多。今春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张黎在发言中说,全国60岁以上老年人已达1.67亿,2020年,更将达到2.48亿。2009年,全国政协人口资源委员会在对江苏、山东、辽宁、甘肃等省调研时发现,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矛盾已“十分突出”。
本刊记者注意到,张黎在发言中共五次用到“十分突出”。其中包括,老龄人口快速增长与养老保障负担能力的矛盾十分突出;劳动人口逐步减少与赡养人口快速增长的矛盾十分突出;人口流动加快与空巢老人照料的矛盾十分突出;老年人多种需求与老年服务业发展相对滞后的矛盾十分突出;老龄人口服务管理与现行体制的矛盾十分突出。
《瞭望》新闻周刊日前在调研中发现,当前,“一床难求”和养老公寓空置率较高现象,在一些城市同时存在。一方面,市内的公办公营养老机构“一床难求”,排队等床现象广泛存在;另一方面,一些相对高端的养老公寓却入住率偏低,经营状况欠佳。
一位民营敬老院负责人通过本刊呼吁,相关部门应加大对养老服务行业的政策扶持,“没有政策扶持我们全完蛋。”
租间平房等床位
2009年年底,刚从颐寿轩敬老院菜市口分院回家不久的王老太太,再次打电话颐寿轩。她说,想再回养老院住。让她没想到的是,曾经悉心照料她两年之久的颐寿轩,却告诉她,暂时不能入住。
敬老院相关负责人告诉本刊记者,2007年6月,70多岁的王老太太入住颐寿轩。老人来了以后,敬老院安排护理人员悉心照料。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根据颐寿轩的规定,在为老人洗澡时,由10个工作人员共同完成,其中,6人帮老人脱衣服,4人为老人洗澡。
2009年3月,王老太太家里买了房子,家属把她接了回去。但是,在家住几个月以后,王老太太还是想念敬老院的生活。用她的话说,“我想‘回家’。”于是,就出现了再次给颐寿轩打电话那一幕。
敬老院里已经没有了床位。无奈之下,王老太太的家属就带其到别的敬老院看看。然而,要么是同样住满,要么是不满意那里的环境。最后,王老太太下定决心,不再找敬老院了,认定了颐寿轩。于是,她在颐寿轩旁边租了间平房,盼望着一有床位空出来,自己好住进去。
“排队等床,就是熟人来了也帮不了忙!”敬老院另一位负责人说。
据了解,敬老院“一床难求”的现象并非孤例。西城区月坛街道办事处工委书记李红兵告诉记者,月坛敬老院共有50个床位,排队等候床位的也有50多人。
《北京市2008年老年人口信息和老龄事业发展状况报告》显示,2008年底,有北京户口的60岁以上老人共有218万,但是,床位却只有39994张。而根据民政部相关数据,按照国际平均每千名老人占有养老床位50张测算,全国老年人约需养老床位800万张,而目前仅有250万张。
北京市社会福利行业协会副会长、北京汇晨老年公寓理事长马剑告诉《瞭望》新闻周刊,当前,养老服务机构主要有公办公营、民办民营和公办民营三种形式。在此之中,公办公营的入住率最高,“一床难求”现象非常普遍。其原因在于,公办公营的养老机构往往具有天然优势。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往往在市中心且靠近居住区,医疗、交通等配套设施有优势。
记者注意到,从颐寿轩菜市口分院出发,不足十分钟即可步行至健宫医院。而且,周边环境较好,陶然亭公园、法源寺均适合老年人散步。
另外,公办公营养老机构往往收费较低。马剑说,公办公营养老机构的最大优势在于,场地由政府提供兴建,作为养老机构投入的最大一部分已不成问题。一般来说,一个老年人,每月收费在千元左右,如果需要护理的老人,价格稍高一点。
有不愿透露姓名的养老服务从业人员表示,由于公办公营优势突出,且排队的人较多,因此,在个别地方,一些掌握着特殊资源或者有钱的,更容易成为公办公营养老机构的住户。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公办公营养老机构经营状况好。在宣武区一家公办公营养老机构里,负责人告诉记者,其目前收支基本持平。目前,该敬老院共入住90位老人,每位老人每月付敬老院1360元。但是,在采暖季节,一天就需烧一桶多柴油,仅此一项,一天就需1500多元。而且,员工成本也在上升,加上各项保险,每位护理员每月工资大约为2000元。
这位负责人向本刊记者透露,公办公营养老机构的负责人月工资,总体上为三四千元。他略显愧疚地说,如果有钱,他很想改善敬老院的设施,比如在屋里铺上地毯,把橱窗改善一下。
不仅如此,“公办公营”也给政府带来较大压力。马剑表示,由于是“公办”,往往需要一定的编制名额;由于是“公营”,政府还要参与到后期的维护和运营中去,如此造成政府投入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