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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植被损毁加剧了泥石流危险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16日10:15  财经杂志

  之前于1992年6月4日发生在此地的泥石流是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大致为50年一遇,泥石流持续45分钟,共冲出泥沙10.6万立方米,冲毁房屋344间,死伤87人。

  而这一次,从三眼峪沟冲出的泥石流达150万立方米,从罗家峪沟冲出的泥石流达30万-50万立方米,泥沙总量达到1992年的20倍。

  水利部副部长矫勇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舟曲县是一个干旱地区,多年来平均年降水量不足200毫米。这次在40分钟内降雨达97.3毫米,历史上不曾出现过。

  而地质条件特殊的三眼峪沟在瞬间汇集了25平方公里的降水,迅速形成了超级泥石流,导致了特大自然灾害的发生。

  失衡的生态

  植被的损毁则加剧了泥石流的危险。

  舟曲县城对面山坡上,至今挂着“藏乡江南,泉城舟曲”八个大字,但山野光秃、泥石流肆虐的现实已与“藏乡江南”美誉极不相称。

  据《舟曲县志》记载:“舟曲山地,层峦叠嶂,万山皆翠,50年代县境森林覆盖面大,山清水秀,生态环境平衡,空气清新湿润。以后由于大面积开荒、毁林,水土流失严重。”

  史料记载,舟曲林木采伐始于明清时期,但真正乱砍滥伐是近几十年间,森林资源遭受掠夺性破坏。在1998年国家禁伐前,舟曲县95%的财政收入来自林业。

  舟曲县与九寨沟仅一山之隔,九寨沟山清水秀,而直线距离约60公里外的舟曲,却满目疮痍。

  如今爆发泥石流的三眼峪沟,曾经林木森森,大树盈抱,走进去遮天蔽日,但从上世纪80年代起也遭到严重破坏,周边村民的木屋基本上取材于三眼峪沟。直到汶川地震后,这些木屋才重建成砖瓦结构。

  据统计,从舟曲县林业局成立到1990年,累计采伐森林189.75万亩,许多地方沦为残败的次生林。加上倒卖盗用,舟曲的森林覆盖率一路从最初的67%,下降到现在的20%。植被破坏严重,生态环境遭到超限度破坏。

  舟曲的资源优势,很快由森林转为水利和矿产。据媒体报道,1998年停伐,2000年之后,舟曲开始在白龙江及其支流上大兴水电站。目前,舟曲县获得审批的水电站共55座,装机容量共54万千瓦,现已建成27座。仅横穿县境的拱坝河上,大小水电站几乎每隔10公里就有一座。

  开挖矿藏也是舟曲的现实生态。据官方资料,“该县矿产资源贮量丰富,开发前景广阔。”现已探明有色金属、黑色金属和非金属共10多种,主要有煤、铁、金、锑等,其中铁、锑等矿,储量分别在2000万吨以上。

  白龙江沿线,一路高山峻岭,矿产资源丰富。从四川广元往上游进发,沿路可见梯级大坝、大型采矿场,本来狭窄的河道近半被矿渣填没,江中可见挖掘机、卡车来往,白龙江的水质堪比黄河。

  据吴宏介绍,舟曲位于西秦岭构造带的西延部分,受印支、燕山和喜马拉雅山等多期造山运动影响,地质构造十分复杂,断裂发育,褶曲强烈,岩体极为松动。而高山峡谷地貌失去了植被之后,遭受暴雨的冲刷下切,就会迅速变得沟深岩危,加剧泥石流的发生和危害度。

  而修建水电站和开采矿藏,尤其是后者,会直接导致植被破坏和岩体松动。

  与泥石流争地

  中国科学院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副研究员马东涛说,没有泥石流就没有舟曲县城——这座县城的布局,正是在泥石流威胁下由西向东规划的。他也曾在1997年参与三眼峪泥石流治理项目。

  此次遭受灭顶之灾的月园村、椿场村、三眼村和罗家峪村,坐落在本该泥石流倾泻的山沟里。在环境恶劣、发展局促的舟曲,人与泥石流夺地争锋的战争一直存在。

  以月园村为例,这个有1000多年历史的小村虽然位于山洪倾泻口上,但最初只有几户居民。而随着人口不断增长,月园村规模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房屋建在泄洪道上。在上世纪80年代,该村仅有300余人,20多年后人口数翻了不止一番。

  月园村不断扩张的规模,对应的是舟曲县城市化的进程。

  夹在崇山峻岭间的舟曲县城,地少人多。县城测绘面积仅4平方公里,除河流、山体外,可利用面积1.47平方公里。城区东西不到2公里,南北不到1.5公里。

  1959年,舟曲全县不过1万余人,至2000年,县城所在的城关镇不足2万人,而2010年城区人口已超过4万。加上周边人口,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生活着近5万人,人口密度位居甘肃县级城市之首,和省会兰州相近。

  舟曲县城乡建设局副局长李爱辉介绍,人口急剧增长导致城市用地、用水、供电等基础建设超负荷运作,断水、断电现象时有发生。

  舟曲县原无整体规划,形成机关企事业单位自占地盘,建筑和扩建混乱的局面。直到1985年,舟曲县政府才按要求进行县域总体规划,并于1990年1月经甘肃省建设委员会批准实施,规划面积2.48平方公里。

  由于土地稀缺,地处偏僻的舟曲县城一亩地价格高至30万元,一些单位由于难以征到土地建设办公楼,只能租用和借用办公场所。汶川地震灾后甚至有21个重建项目资金已经到位,但无法落地开建,涉及资金1.44亿元,包括电影院、体育馆、幼儿园等占用土地面积较大的社会公共事业。

  过去人少时,城区还集中分布在泥石流危害较轻的白龙江沿岸,而随着人口的增长,城市扩张,泥石流危险区也被开发利用。

  为缓解建设用地严重不足的矛盾,汶川地震之后,舟曲县不得已提出了在城区白龙江东段建设“城东新区”的大胆设想,称之为“灾后重建在山缝隙里逼出了一座新城”。事实上,城东新区背后高山耸峙,就处在泥石流滑坡风险带上。

  一方面是土地紧张逼迫城市向泥石流危险地带扩张,一方面是历史遗留的城市规划滞后,违规建筑猖獗。此次遭受灭顶之灾的月园村,由于毗邻县政府机关,“不少城里人都在这里买了地皮私建房屋。”村民说。

  大量房屋没有审批,没有规划,违章乱建。居民房屋密集,并不断向泄洪沟中心侵蚀,最终将三眼峪沟的泄洪沟挤得仅剩下窄窄的三米。

  城市一步步扩张,逐渐占据河床,这种扩张也一点点地失去理性,在与泥石流的战争中向“虎口”靠拢。最后泥石流倾泻而下,“虎口”恶狠狠地反咬一口,酿成惨剧。

  缺位的预警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城市在扩张中愈加浮华,居住其中的人们并未意识到身边的巨大危险。

  当晚,在谷口就有40多名民工住在帐篷里,他们正在进行三眼峪小沟一道尚未完工的拦渣坝维修工程。当泥石流突然来临时,他们浑然不觉,最低处的一顶帐篷首当其冲被泥石流卷走,8人丧生。

  1992年的泥石流之后,18年来舟曲人再没有遭遇过类似大的泥石流。但这头怪兽只是潜伏着积蓄力量,地质危险一直存在。如果有及时的预警和治理,更多的人本可逃出生天。

  甘肃地质环境监测院院长黎志恒认为,如果建立了完整有效的预警机制,泥石流能够提前40分钟被预警。

  事实上,事发当晚,后山沟的雷暴雨从晚上8点半左右开始,下了整整三个小时,但县城只是稀疏地下了些小雨。这三个多小时内,三眼峪沟从暴雨到形成泥石流,一直没有预警。

  当地村民说,1997年三眼峪沟内的泥石流监测点撤销后,那里就成为一条长达十多公里的无人山谷。整条山谷只有翠峰山顶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位70多岁的老和尚,只有他可能第一时间知道会爆发泥石流,但山庙里没有电话,从翠峰山上下来到县城需要三个多小时。

  此前的1994年,长江上游水土保持委员会在舟曲成立群测群防管理站,监测已构成威胁的20多个滑坡点,每个点均设有预警员,其中包括三眼峪沟。但长江上游水土保持委员会每年仅拨给舟曲水保局14万元,由于经费不足,水保局无法维继20多个滑坡点的监测。这成为1997年三眼峪沟泥石流综合治理之后监测点被撤销的原因。

  舟曲县水保局局长高辉明对此解释,每个监测点意味着相应的经费和人员配置,一个点每年需要经费六七十万元,而水保局总共只有十多名职工,并不够用。

  就这样,头顶着2510万立方米泥石流威胁的舟曲县城,对三眼峪沟泥石流的预警监测成为了瞎子聋子。

  但令人费解的是,2009年11月21日,国土资源部在北京召开全国地质灾害群测群防“十有县”暨优秀群测群防员经验交流会,会议对全国首批321个县(市、区)单位以及314名优秀群测群防员进行了通报表扬,舟曲县被国土资源部命名为地质灾害群测群防“十有县”。

  失败的治理

  而被寄予一劳永逸厚望的三眼峪沟泥石流综合治理工程,也远未获得预期效果。

  《财经》记者顺着三眼峪沟上溯察看,1997年全面治理时修筑的10余道拦阻坝全部被泥石流冲毁。这些拦阻坝均用大理石水泥砌成,并没有用钢筋混凝土。高辉明说,这些拦阻坝已被十多年来的大小泥石流淤满堵塞,失去功效,早就需要重新修建。

  主持工程设计的马东涛介绍,这项工程以1992年泥石流作为参照,按照50年一遇防洪标准进行设计。在大眼峪沟、小眼峪沟和龙庙沟中共修建拦渣坝13道、停淤场一个、排导沟1.2公里以及防冲槛24道。工程做完后可拦阻三次到四次泥石流,工程使用年限为12年左右。在这次泥石流发生之前,库容基本上已满,但因为沟道较宽,应该能拦住部分泥石流和一些大的石块。

  马东涛坦言:“我觉得现在的问题可能是没做到位。”而整个工程规划总投资为929.59万元,最终的投资却只有400万元。由于后续资金不足,该工程1999年一期完工时,只修了10道拦渣坝,而排导工程一直未能实施。

  汶川大地震后,舟曲县获得900多万元地质灾害专项资金,年久失修的三眼峪沟泥石流治理工程得以重启。

  当时北京抗震地质灾害调查队进行全面勘测后提出,由于震后比震前滑坡的位移速度多5倍,加上地震后舟曲山体被震松,如遇大雨或暴雨,发生山体塌陷和大型泥石流的可能性极大。据该调查队测算,舟曲每平方公里的泥石流滑坡密度达到0.37个,共需要投入2.6亿元才能完全治理。

  但舟曲仅获得900多万元资金,且需普及全县403个自然村,于是三眼峪沟拦阻坝依旧只能用大理石水泥砌,没有用钢筋混凝土。

  致命循环

  8月12日,灾难过去仅仅四天,救援紧锣密鼓进行之时,舟曲再发泥石流,通往城区的救援主干道被中断。

  此次灾难,中央财政将拨5亿元用于抢险、救援和安置受灾群众。民政部救灾司司长邹铭告诉《财经》记者,这是继2008年中央、省、地30亿元援建舟曲之后,对舟曲的又一次巨资救灾。

  而现今被泥石流冲毁的舟曲县城,几乎是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刚刚新建而成。这样一座高风险的城市是否值得继续原址重建?

  实际上,处于泥石流扇形地的舟曲县城,早已被认为是“不适合居住”的地区之一。马东涛即认为,除泥石流外,舟曲县域山陡、地震活跃,构造运动也很多,按理并不适合人类生存。

  8月10日,甘肃省民政厅厅长田宝忠对《财经》记者称,由于目前尚处于事故救援阶段,如何重建尚不及讨论,但他个人认为原地重建不太可能。据其透露,有可能选择异地重建,然后在灾难地址建起纪念碑。

  舟曲县县长迭目江腾则在8月11日对外界表示,由于山多地少,因此全城迁址不太可能。按照他的想法,目前的县城可继续保留作商业区,而行政区可另建于县城西端约8公里处的平川。

  在高辉明看来,搬迁并不现实:在这个有着2000多年历史、祖辈居住的地方动迁之难可想而知。由于地震后刚刚原址新建,作为国家级贫困县,舟曲只可能在老城的基础上发展。

  民政部救灾司司长邹铭也向《财经》记者表示,目前中央在5亿元救灾安置资金之外,并未有新的财政资金安排。

  事实上,多位地质专家分析认为,对于先天不足的舟曲来说,县城现址已是相对最好的地方,即使有钱想搬迁,要选新址也困难。

  而原址重建,必须先制服泥石流怪兽。马东涛认为,对建在泥石流堆积扇上的舟曲,要完全规避泥石流并不可能,但如果采取有效措施,并且经过一定的建设治理,的确可以将泥石流控制在一定的规模,把灾害降低到一定程度。“关键是你的措施是不是得力,你认不认真执行。”

  “地质灾害防治和监测,这些是重要却看不到效益的事情。对于舟曲这样的国家级贫困县,总是到最后的紧急关头才会重视和投入,但往往为时已晚。”马东涛说。

  8月11日,在泥石流洗劫过的三眼峪沟,《财经》记者遇到三拨国土资源和水保部门的专家与工作人员。他们在详细勘察事故现场和灾难状况。

  国土资源部地质环境司地质灾害处处长熊自力称,灾难发生后,国土资源部共有150余名专家来到舟曲,对每一个滑坡和泥石流隐患展开拉网式排查摸底。

  三眼村的村民说,这些人已经很多年没有上来看了——上次来,也是泥石流事故发生后。■

  实习记者潘国建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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