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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海岛群体麻风病人探访:患者几乎孤岛度终身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9月25日16:42  中国新闻周刊
广东海岛群体麻风病人探访:患者几乎孤岛度终身
资料图:大襟岛上痊愈了的麻风病人。(图片来源:羊城晚报)

广东海岛群体麻风病人探访:患者几乎孤岛度终身
资料图:大襟医院(图片来源:羊城晚报)

  告别“麻风岛”

  尽管现代医学的昌明,已勒住了这个古老疫病的缰绳。但绵延3000余年的神秘与恐惧,仍让众多麻风病人如在人间边缘前行。无论已治愈者还是医护者,在病菌本身已不再肆虐时,仍要承受着心灵上的创痛

  大襟岛上的老人们

  这些身患麻风病的老人几乎一生都在孤岛上度过。于他们,一辈子是一天的延伸。但就在人生步入寂静时,搬迁消息的传来,激荡起他们所有的期待与思绪

  本刊记者/易小荷(发自广东台山)

  念诵经文的声音是从凌晨时分传来的,大襟岛上一片漆黑,天微微透出点淡淡的颜色,那种细微的絮絮的声音从窄小的窗户渗出来,像是一种神秘的旋律盘旋在所有的庭院,经久不息。

  在一个小房间里,老人们一起祈祷着,豆大的烛光不足以照亮任何人的脸庞,老人和放在身旁的义肢或者拐杖或者轮椅,使得房间略有些拥挤——他们大多在七八岁时就患上麻风病,七折八转被送到岛上,最好或最坏的时光都在这里度过,一辈子都在接受上天的旨意和安排。

  现在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里。这座面积只有9平方公里的岛屿是台山最偏远的海岛之一,位于江门台山市赤溪镇南面两海里的海域上,因形似古时衣襟而得名。

  1924年,伍廷芳博士捐款买下大襟岛北段,在美国传教牧师力约翰及华侨梁耀东筹建下,五邑麻风病院成立,后来改名为大襟医院。1951年,医院由台山县政府接管。

  80余年来,这里曾收治过1200多例麻风病人,鼎盛时期曾同时收治过600余名病人。现在剩下的46名,平均年龄在75岁以上,他们大多肢体残缺、行动困难。

  在他们宿舍里,房间、过道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编织袋,老人们早已把物品打包收拾好。早在2008年8月,台山市国土局印发征地公告,宣布拟征用570亩南湾村集体土地作为台山核电项目建设,这座广东唯一海岛麻风病院将会搬迁至东莞。今年6月,又有消息传来,说搬迁日期定在8月底。对于大半生都在岛上度过的老人们而言,这或许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变化。

  在这里,一天和一年、一辈子区别不大。

  最鲜亮的女人

  84岁的黄少宽还有个心愿未了,她希望有机会去看看广州的爱群大厦——那是老广州人心目中的地标,现在则已变成市级文物保护单位,被众多高楼大厦所淹没。

  在黄少宽上小学三年时,有一天有只手开始肿,写字都写不了。当时说起麻风病,是一发现就会被抓去烧死或埋掉的恐怖疾病,奶奶怕她被人抓走,就把她藏起来,如果有小孩说她是麻风病,奶奶还会把那些人痛骂一顿。

  但最终,她还是被送到这个岛上。在这里56年,黄少宽像绝大多数病人一样,上岛之后再没离开过。

  黄少宽撩起裤腿,两只脚都做过截肢手术,手指也分为三次分别截去一段——忽略掉这些,从她脸上可以阅读到年轻时候的秀美。20多岁的时候也有人对她好过,但又能怎样呢?因为这个病,她断了一切的念想。尽管已入耄耋之年,黄少宽仍然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她是这个岛上衣服最花哨鲜亮的女人。

  天气有些闷热,黄婆婆用凸起的关节箍住毛巾的“把手”,拭干脸上的汗渍。岛上的一切生活用品都需要特殊加工,最常见的是以布带绑在残缺的手掌上,这样可以用勺、劈柴、写字,或是干脆就用嘴——他们把人体器官的功用发挥到了极致,据多次上岛的爱心人士陈德庆、秦念锋描述,他们曾看到一位老人“用没有手指的双手捧着一个红色塑料小桶,仰着脖子吃里面的东西,努力了半天也没吃到……后来老人又在抽屉里艰难地寻找一个不锈钢杯盖,在用嘴咬的过程中,不慎掉在地上,老人吃力地弯腰在地上摸索,当她的手触碰到杯盖的一刹那,我们看到了老人嘴角的一丝笑容……”

  与黄少宽同屋的,有一位92岁的老婆婆,自从3月份摔了一跤之后,身体便不能动弹,她躺在床上,没有光感,听不见声音,只剩下嘴还能开合,但却大口地吞下喂过去的维持生命的食物。

  食物,无非就是冬瓜、南瓜,顿顿如此,日日如此。这里没有电,也没有冰箱,食物难以储存。偶尔有爱心人士送来香肠、腊肉,放久之后坚硬如石,但老人们仍不舍扔掉,放在嘴里咀嚼很久。对老人们而言,似乎一切东西都值得珍惜。

  自治的小社会

  乌云慢慢地压了过来,房间里的光线像黄昏时分一般,墙上镜框里的一寸照片有些模糊不清了,照片当中的年轻男人表情含蓄,是那种典型的被摄影师要求的标准笑容。

  黄细佬77岁了,他坐在轮椅上,大腿下面是两个金属义肢,密密的皱纹把眉头压得有些低,照片上那种笑容在这个佝腰驼背、行动艰难的垂暮老人脸上再难见到。

  从1969年上岛以后,黄细佬下过两次岛,每次都是在别人的陪伴之下,手续繁琐,“如果能搬去东莞,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买个菜都这么困难。”

  黄细佬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哪一年上的岛,只是有些时候时间顺序突然就发生了变化,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那些以往的记忆就像这个地方一样,它们被海水包围,隔离得太久。

  2007年,台山人陈德庆第一次来到大襟岛观光的时候,发现这个风光秀丽的岛上居然有这样一个麻风病的群体,他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以为这种麻风病院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是离我们现实世界很遥远的事情”。

  从第一次偶然上岛到现在,陈德庆到大襟医院已经七八次,除带去老人们需要的食物,更多的时候他会坐在庭院中央的大树下,陪老人们聊聊天,听他们讲不断重复的故事。

  陈德庆发现,在只有老人们在的医院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自治的小社会:一个治保主任,一个采购,一个出纳,两个煮饭的,还有一个医生和三个护士——他们全都由病人担任。

  “其中有一个担任护士的老人,他自己都无法长时间地坐着或站立,需要别人的照顾,就这样他还要承担护理别人的任务。”陈德庆说。

  在陈德庆几次上岛的过程中,没有碰到大襟医院真正的医护人员。事实上,这些医护人员平时并不在岛上生活。

  近60岁的吴桂芳是大襟医院的院长,也是这个岛上的医生,同时也是后勤部长,从为病人截肢,到解决所有的生活问题,全部都是他。

  “现在这边想找个医生来工作太困难了。”吴桂芳感叹,岛上的生活很艰苦,没有电,有时候病人的脚发生了溃疡,即使是夏天,也只能穿着厚厚的隔离衣为病人治疗。

  从1977年1月1日来到这个岛上,吴桂芳在这里已经工作了33年。从“小吴”到“老吴”,时间就像是前往大襟岛的那艘快艇的速度。在这33年当中,吴桂芳在这个孤岛上度过了他的青春岁月,他是大襟医院的第九任院长,或许也将是最后一任。

  人伦况味

  吴桂芳记得,他刚来到大襟岛时,岛上的病人有350余名,而现在还不到当时的零头。

  对大襟岛上健在的老人们而言,离开的人还生活在这个岛上。在这些老人们眼里,死亡就像当地那嬗变的天气,是这里最不令人陌生的事情。有时一觉醒来,头天还在一起聊天的伙伴就无声无息地去了。去世的老人,被裹上被子,在土里浅埋,隔一段时间后,再把残留的骨骸火化。

  生在岛上,死后也最终留在了这个岛上。

  在岛上墓地集中的地方,有两块墓极为显眼,上面分别树着一个大十字架。据老人们讲,墓地的主人在生前省吃俭用,把钱攒了下来交给朋友或活着的人。他们去世后,老人们规整了两块较大的墓地,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可以享受到幸福。

  在大襟岛,幸福的标准可以极简单,不需要肢体健全五官正常,也不渴求能自己走路,甚至不在意还能否吃得下饭,他们珍视的,是彼此之间那种宝贵的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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