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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村公章分5瓣严管财务续:掌管者开始讲人情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0月20日04:29  中国青年报
贫困村公章分5瓣严管财务续:掌管者开始讲人情
由5名村民代表共同“掌权”的“五合章”。CFP供图

  “史上最牛印章”半年仅审查5张票据

  “我们村发明的‘五合章’能管住村领导自己签字、自己报销的‘一支笔’做法,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在“五合章”的诞生地——贵州省锦屏县平秋镇圭叶村,原村委会主任谭洪康是第一批被监督的村干部之一,他日前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时说,现在提交“五合章”审查的报销票据已经越来越少了,“五合章”的民主监督威力也大不如前。

  2006年4月,一枚由圭叶村村民发明、刻制的财务章诞生。这枚刻着“平秋镇圭叶村民主理财小组审核”字样的印章,总共被分成五瓣,分别由村民选出的4名代表和1名村党支部委员保管。村里大大小小的经费开支,5人中只要有一人不同意,村干部的票据就不能报销。在当时,这枚民主理财章被称作“史上最牛印章”,曾经被媒体看作是“一枚质朴的民主之印”,体现了基层政府“权力的分立与制约”。

  本报曾于2007年12月26日刊发报道《“五合章”诞生记》报道此事。文中记载,从2006年4月至2007年12月,圭叶村经过“五合章”审查的票据总共有258张,平均每月接近26张,其中5张没有通过审查,理由是“票据开支明细写的不清楚”,没有通过审查的票据不能报销,费用由村干部自己负担。

  中国青年报记者在翻阅圭叶村2010年村委《半年结算情况记录》时发现,2010年上半年里“五合章”审查的票据仅仅只有5张,平均每月不到1张,记录上只写明了花费的金额,没有具体的开支明细,保管账本的村会计谭洪灿告诉记者,这5张票据已经全部通过审查。

  谭洪康说,村里报销的主要是村干部外出开会的车费、村里搞项目的工作支出和接待领导的招待费,每月报销票据从3年前的20多张降到现在不足1张,而且没有开支明细也报销了,“这里面肯定出了问题,一方面是村干部出了问题,一方面是掌握‘五合章’的人出了问题。”

  “五合章”太严厉致村干部工作不积极

  2010年《半年结算情况记录》记载的5笔支出分别是:村支书谭元朗运输农家书屋的书回村的运费50元、村两委消防检查费用72元、旱情检查费用31元、离任村干调查村委用餐96元和参加皮所村(圭叶村附近的一个村子——记者注)6月尝新节活动费用245元。这5笔支出共计494元。

  这份支出记录,原村委会主任的谭洪康“看着就生气”,在他看来,5笔支出中没有一笔是村里主动搞项目的花费,说明村干部为村里的发展没有出力,“没去镇里和县里打交道”。

  谭洪康说,自己在任的时候,村干部心很齐,为村里争取到了消防设施建设、整修村学校、修建侗族景观风雨楼等项目,“要争取项目就要主动去镇里、县里打交道,连一笔需要报销的交通费都没有,就说明没有尽力做事嘛。”

  对于现在村干部为什么不主动去“打交道”,谭洪康摇摇头说:“有的时候出去了要自己贴钱。”

  村干部自己需要贴的钱,就是“五合章”没有审查通过的钱。谭洪康曾经有一笔支出没有审查通过,不但自己贴了钱,发生的言语冲突还饱受全村人的诟病。

  那次,谭洪康去县里参加一个培训会,回村报销时,他在票据上写着:下锦屏县去开培训会花28元。谭洪康向“五合章”成员解释说,这28元,其中车费10元,买了一包烟应酬,花了11元,吃了一顿便餐7元。

  但他的解释当场遭到“五合章”成员的质疑:开会是管伙食的,为什么还要买便餐?他再解释说,会议最后一天没有饭了。但这却没法让这5个人相信。对于那包烟是用于应酬,也有人质疑,是不是他自己抽了?

  “五合章”的5个成员最终决定不予报销。谭洪康抢过票据,一把撕了,“严厉得过分,我给村里办事,这点钱都不给我报,全村都以为我花了公款谋私利。”

  从此,谭洪康处处小心,去镇里、县里纯粹办公事的票据才敢报销,如果办公事顺便办点私事,就不敢报销,只有自己贴钱。

  “是不是所有的村干部都自己贴过钱?”记者问。

  “我们那一届村干部基本都贴过。”谭洪康说。

  “贴的多吗?”“金额倒是不大,每次二三十块钱。”

  “村民们认为现在的村干部怕贴钱,所以不出去打交道?”

  “可能有这个因素,干事情不但没有‘油水’,还可能贴钱,谁愿意干啊。”

  “五合章”发起人之一的谭洪江也同意谭洪康的看法,但他认为,除了村干部怕贴钱之外,现任村干部为村里做事的愿望不如上一届强烈了,而现任村干部的选举过程,也不能代表所有村民的民意。

  2008年,圭叶村和附近的孟伯村合并,老百姓们约定俗成,将圭叶村称为“下寨”,孟伯村称为“上寨”。村里几位党员一起,推选了村里最年轻的党员谭元朗为村支书,因为谭元朗是“下寨人”,为了平衡,“上寨”推选了一个村主任。

  “村主任年纪大了,不愿意干事情,村支书年富力强,但是自己在镇上开工程机械挣钱,也顾不上村里的事情。”谭洪江说,给村里做事完全没有“油水”,和一个月几百元的补助相比,能干的村干部宁愿去镇上干活多挣点钱,年老的也就混日子了。

  掌管“五合章”的人也开始讲人情了

  从“五合章”诞生起,61岁的谭洪江就是村民投票选出的管理“五合章”成员,至今已经连任了三届。他记得,2008年前,村里工程多、账务多,村干部会在每个季度召集“五合章”的成员审理账目,而现在,账目少了,每季度审理账目的制度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

  今年9月初,村干部召集“五合章”成员审理2010年上半年账目,9月10日,“五合章”成员谭元海、王模煊(或称“王木先”——记者注)、谭洪江、谭洪灿4个人在一起审查了5笔开支,并分别在《半年结算情况记录》上盖了章。

  “五合章”管理成员之一的杨仁炳因为有事没有出席,《半年结算情况记录》上鲜红的“五合章”明显少了一个角,成了“四瓣章”。

  村里的知情人介绍,按照“五合章”诞生之初的约定,必须5个人同时到场才能审查账目,5个人掌握的五瓣印章,也必须在全部凑齐的情况下拼合在一起,郑重盖下。在审查的记录上盖出缺了角的“五合章”,不符合“五合章”的约定。

  对此,谭洪江说,这次审查的票据少,加上间隔的时间也比较长,所以也就没有那么认真了,审查时,这5张票据没有列出详细的清单,也都通过了,“杨仁炳的一瓣章,等他回来的时候再盖上。”

  村民们现在对于“五合章”的质疑,还远非这一次异常出现的“四瓣章”。

  一位村民告诉记者,一次“下寨”为村民搞了集体消防演习,“上寨”的村干部看到“下寨”的消防演习报了账,于是当场写了一张白条,要求一并为“上寨”的消防演习报销。

  “‘上寨’还没搞演习怎么能报销呢?”有人当场发出质问,得到的答复是“回去把演习补上”。

  “没有搞的演习都要求报销,这不还是以前的‘一支笔’作风吗?”村民们在盯着“上寨”消防演习的同时,也等着“五合章”在审核票据时发挥作用。谭洪康说,直到今年9月,“上寨”都没搞过村民集体消防演习。

  谭洪江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自己的确见过了村里与消防相关的费用开支票据,也知道“上寨”的村干部曾经现场写白条的事情,但这些账“五合章”审核后,还是通过了,“‘上寨’‘下寨’之间也要平衡一下,没办法”。

  “这不就掺杂了人情因素吗?”谭洪康说。

  “五合章”的监督范围可以更大一些

  比起2006年刚刚诞生时巨大的影响力,现在的“五合章”在圭叶村已经不是老百姓最关注的事情了,哪笔账审没审、过没过,已经不会成为老百姓喝酒聊天的话题,这个当年第一个“吃民主螃蟹”的村子也很少被提及。

  尽管如此,谭洪江依然对“五合章”继续存在下去很有信心,因为还没有哪位干部敢公开反对接受“五合章”的监督,村民也不会放弃这样一种监督模式,“谁敢破坏‘五合章’的监督,谁就有问题,只有‘五合章’能保证干部不‘吃钱’。”

  对于“五合章”成员自己出现监督不严的问题,谭洪江认为,一方面需要加强自律,另一方面也跟孟伯、圭叶两村合并的客观因素有关,因为两村人心里有一道看不见的分割线,不好开展工作,“听说两个村马上就要分开了,下一届选举的时候,我们不用考虑平衡问题,选个能干的好领导。”

  事实上,“五合章”的进步之处,在于填补了村民对村干部办公经费支出的监督空白。而面对上级下拨的扶贫款、补贴、低保等资金究竟分给谁,“五合章”并没有监督的权力,比起每年政府安排的5000元左右的办公经费,扶贫款、补贴、低保等数额更大的资金,基本还是村干部“一支笔”,自行决定分配方案。

  “民主监督的范围应该越来越大。”谭洪康说,在圭叶村老百姓心里,“五合章”不仅要用好现在监督办公经费支出的职能,还应该进一步监督扶贫款、补贴、低保等收入的分配,这样才能在更大范围内,保证村干部在涉及“钱”的问题上保持公平。

  但让谭洪康感到矛盾的是,监督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村里发展得更好,如果因为监督力度的增加,导致村干部不愿意做事,那岂不是违背了监督的初衷?如果把“五合章”的监督范围扩的更大,会不会就没人愿意当村干部了?

  谭洪江和谭洪康有着同样的担心,他对记者说,按照约定“五合章”成员即将改选,如果村民还选自己当下一届“五合章”成员,他将和新的“五合章”成员一起找村干部协商,督促村干部去镇里、县里争取项目。

  “当干部就是要为人民服务,监督力度大了就不想干事,那就是别有用心。”谭洪江说。  本报记者 白皓 《贵阳日报》记者 王远白

  “五合章”不能承受所有基层民主之重

  专家呼唤完善的权力制衡机制

  贵州省委党校教授姜大仁长期研究贵州农村基层民主建设,在他看来,贵州省锦屏县平秋镇圭叶村“五合章”的出现,体现了农民参与农村治理的意愿,本质上看,是农民对民主参与权利的渴望。  

  但是,“五合章”只是村民民主理财的一种形式,能够监督村干部办公经费的支出,面对上级向村里下拨的扶贫、补贴、低保等资金究竟分给谁,“五合章”从诞生之日起,就没有监督的权力。

  在距离圭叶村大约20公里外的孟寨村,中国青年报记者在一份《救济粮、款、物发放清册》上看见,全村总共1000元救济款和400公斤救济粮,村支书王远楷和妻子龙秋香就分得了300元救济款和120公斤大米。

  孟寨村一位村民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村支书在外做生意,家里至少有一部私家车,村里贫困户很多,救济财物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论到村支书头上,“都是村干部自己说了算,缺少对权力的制衡,村民们都渴望有一种完善的监督机制。”

  姜大仁认为,因为“五合章”有天然的监督缺陷,所以不能把农村所有的民主监督责任,全部推到“五合章”身上,面对农村干部老龄化、管理思维模式化、宗族势力错综复杂的特点,必须建立一种有效的权力制衡机制,才能保证农村平稳、有序地发展。

  姜大仁建议,可以在村一级建设一个“民主监事会”,让这个组织与党支部、村委会“平起平坐”。“民主监事会”的最高领导,威望应该不低于现任村干部,象征性地享受政府补贴,成员应该由村民民主选举产生,村支部、村委会成员不得进入“民主监事会”。

  姜大仁设想,“民主监事会”应该按照需求,适时举行例会,主要对村务、财务及其他村内事务的决策执行、公开情况进行监督,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如果一件事情“民主监事会”没通过,那村委会就不能执行,比如村干部需要报销的票据、救济财物的发放对象,都应该由“民主监事会”审定核准。

  “这样就保护了村民参与村务工作的权利,也能够对村干部产生有效监督。”姜大仁进一步解释说,这样的做法也不会降低村支部、村委会工作的效率,因为“民主监事会”的例会不拘泥形式,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只要超过半数的人到场就可以开会。

  姜大仁认为,“民主监事会”还应设立罢免机制,对于不作为的村干部,可参照1998年颁布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16条规定,由“民主监事会”牵头,全村五分之一以上有选举权的村民联名提出正当的罢免理由,将村干部罢免。本报记者 白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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