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1年多，中国特大型国企巨化集团公司上至董事长、副总，下至二级单位厂长，10多名高管因贪腐落马，衢州市政协主席郑樟林也在同期落马，窝案再次引发人们对国企腐败的关注。

　　特大国企再现腐败窝案

　　□本报记者 孔令泉

　　发自浙江衢州

　　原浙江省衢州市委常委、巨化集团公司董事长叶志翔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威风八面。11月4日这天，他站在了被告席上。

　　叶志翔涉嫌受贿案，在温州市中级法院开庭。一同受审的还有叶的妻子。

　　52岁的叶是巨化腐败窝案的主角，企业10多名高管均已获刑或审理中。

　　在过去1年多里，巨化上至董事长、副总，下至二级单位厂长，有10多名处级以上高管因贪腐落马，衢州市政协主席郑樟林也在同期落马，这个特大国企内的腐败窝案震惊国内。

　　郑樟林已于7月7日，被绍兴市中级法院以受贿罪和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16年。郑和叶都是正厅官员。

　　叶被称为“红顶商人”，在拥有1.5万职工的巨化，官商一体的叶权倾天下。7年里，叶治下的巨化，贪腐发酵蔓延，高中层官员纷纷中饱私囊，贪赃枉法。再次暴露国企制度建设和民主监督的缺失。

　　“整个机体都烂了”

　　位于浙江省衢州市的巨化，创建于1958年，在计划经济时期，与长广煤矿、杭钢并列为浙江省属三大国企，名声显赫。

　　现在，巨化是全国最大的氟化工基地和浙江省最大的化工基地，下设40多个分子公司和控股参股公司。12年前就拥有上市公司浙江巨化股份有限公司，每年在衢州市纳税第一。

　　巨化仍然按政府机关的行政级别设置，除了叶志翔是衢州市委常委、正厅干部外，巨化的副总为副厅，二级单位厂长属于正处级。

　　“我们市长都得看他脸色。”衢州市政府一位官员称，叶是公认的衢州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叶身兼衢州市委常委、巨化董事长两职，与衢州市长平级，而巨化又不属于衢州管理，这让叶在当地呼风唤雨。

　　1982年，获得工学学士学位的叶来到巨化工作，从此再没有离开巨化。叶从车间技术员干起，到车间主任、厂技术开发科长、厂总工程师、总经理助理、副总经理、总经理。2003年4月起任巨化党委书记、董事长，并获任衢州市委常委。

　　巨化俨然成了叶的王国。“参加市里会议，要看叶有无空，而巨化请哪个市领导来，都会给面子。”上述官员称。

　　在叶治下的巨化贪腐成风，民怨沸腾。去年3月份以来，巨化集团公司工程有限公司原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周玉良、巨化股份有限公司建设部原经理王剑峰和巨化集团热电厂原厂长江善强相继被检察机关带走。自此掀起巨化反腐风暴。

　　彼时，就有人预言叶可能会出事。有人看见叶开会时时常走神，表情严峻。叶最后一次在媒体上露面，是去年8月7日巨化与衢州当地最大的企业元立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签订战略合作关系的签字仪式上。叶在该仪式上签字并致辞。据与会者回忆，那天的叶精神不振。

　　而就在被检察机关带走的一天前，叶还在公司内部会议上倡导廉洁从业。

　　2009年8月24日，叶被浙江省检察院立案侦查，两天后，巨化股份公司发布公告，称叶因个人原因正在接受有关部门调查，暂无法履行公司董事长职务。

　　叶案发后，巨化的多名高管陆续被抓，包括巨化股份副总经理陶杰、巨化总经理助理李建华、巨化副总经理黄华章等以及多名二级单位“一把手”，共有10多名处级以上官员。

　　11月中旬，《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来到巨化调查时，这场反腐风暴在巨化的震动仍余波未了。职工们谈论最多和最痛恨的是这些高管拿比一线职工高出十几倍的工资仍贪心不足，损公肥私。

　　“整个机体都烂了。”一位要求匿名的巨化老工人气愤地说。

　　夫妻同腐

　　巨化职工几乎都知道，求叶志翔办事，要找他老婆黄巨英。“给人感觉叶比较严肃威严，钱送不进，他老婆好说话。”

　　据检察机关查明，共有12个行贿人32次向叶志翔行贿。这些贿赂大都由黄巨英收受，然后转交给叶。

　　叶的裂变是从2002年开始，也就是他任巨化总经理始，一直到他被抓。

　　衢州一家化工公司董事长张志发，希望叶为其公司搞到氯油、废料洗矽铁、包装桶、硫酸铵购销业务，他4次送给黄巨英价值45万元的财物，黄都告知了叶，叶同意收受。当然，张也如愿以偿。

　　同张一样，在衢州做海鲜生意的王军先后6次送给黄巨英价值50万元的财物，在叶的关照下，王与巨化建立了海鲜和化工产品购销业务。其中黄以借款为名向王索要20万元。

　　2007年底，南京一家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孙坚在叶的帮助下，业务上得到巨化的支持。他给了叶150万元的公司股份，叶分文未出。2009年年初，黄巨英据此收取股权分红款30万元。

　　叶志翔夫妇的车辆保养费、房屋费税、装修款以及外出旅游的机票、住宿费等都由业务单位包揽。在叶家，“妻子收钱，丈夫办事”已成为一种固定模式。

　　一名行贿人说，叶很听老婆的话。所以他将一些请托事项告知叶后，再找黄，求她帮忙再跟叶讲讲，黄每次都爽快答应。

　　叶的行贿人相当一部分为其下属。2004年前后，巨化下属硫酸厂厂长耿奎武为求叶帮其儿子调动工作，向黄巨英说情。黄却带耿去衢州黄岩堰买地，耿知趣地为黄支付了5万元地价款。黄买家具时也带上耿，黄看中了一款4.5万元的红木家具，由耿买单。

　　2006年，巨化下属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孙伟已到了内部离岗年龄，但仍想留任总经理职务，他先后5次将5万元钱送到黄的手里。此后孙伟一直留任。

　　检察机关指控，叶在担任巨化董事长期间，收受他人财物340余万元、港币7万元。其中黄巨英参与共同受贿，收受78万多元。

　　面对指控，叶夫妇在法庭上没有否认收钱的事实，但称系为人情之故“不得不收钱”。

　　叶表示愿意接受法律处罚，但请求法庭对他妻子予以照顾并免予处罚。其妻是巨化内退职工。

　　一位办案检察官称，与一般贪官不同，叶不仅从未有过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而且对妻子体贴照顾，称得上是一位模范丈夫。黄患有美尼斯综合征，随时有可能晕倒。为防止她一人在家出现意外，叶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妻子，即使被人笑话也毫不在意。

　　叶将受贿所得以及自己的工资都交妻子。案发后，叶并未将责任推向妻子，相反极力为其开脱。叶在法庭上说：“当初她家庭条件比我好很多，却没有嫌弃我，嫁给我后一直照顾瘫痪的公公，后来因为我又从效益较好的单位调到效益较差的单位……如果没有我的同意，她是不敢收下这些钱的。”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叶曾在巨化干部大会上要大家会算4本账：政治账——党员领导干部，是为人民服务的，进去就没有权服务了；经济账——一年至少几十万元工资，为六七万元被抓真不值得；家庭账——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解散了；感情账——不要和私营老板感情太深，称兄道弟的，进去了谁也不理你了！

　　“这笔账不仅叶自己算不来，他的那么多的下属也没人愿意算，你想想，在叶的王国里，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巨化老工人向《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感叹。

　　高管贪腐手段繁多

　　不过，对陆续落马的巨化高管来说，腐败的投入产出这笔账是很会算的。巨化下属硫酸厂厂长耿奎武向叶行贿，自己也想法捞钱，收了17.981万元贿赂。2006年，耿被判刑6年，之所以判得轻，法院定的罪名是公司、企业人员受贿罪。

　　叶志翔被捕后，耿的错判被纠正过来，今年6月25日，耿被以受贿罪改判10年。

　　浙江巨化股份有限公司原副总经理陶杰被视为巨化最有潜力的干部，才30多岁就当上了巨化股份公司建设部经理，后任总经理助理、副总经理职务，分管公司基本建设和技术改造项目。但在众多包工头轮番进攻下倒了下来，受贿21万余元。今年3月获刑10年。

　　拥有研究生学历的浙江巨化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建华是在巨化落马高管中贪欲较重者。收受贿赂来者不拒，从苹果手机、浪琴表、摩托车、豪华音响、择校费、汽车保险费到国内外旅游，甚至家中装潢的木匠、泥水匠工资也都由他人买单。共收受贿赂31万余元。

　　李与叶志翔经历相似，也是从基层一步步升至高层，是叶的得力干将。在叶被抓一个月后，李被检察机关带走。今年2月，李被判刑9年。

　　李曾任巨化股份公司电化厂厂长，他的后任陈繁荣也因受贿18.4万元于今年5月获刑10年。两任厂长可谓“前腐后继”。

　　巨化二级单位是腐败窝案的重灾区，多名“一把手”落马。包括巨化集团公司热电厂原厂长廖为宏、巨化集团公司工程有限公司原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周玉良、巨化集团公司晋巨公司原总经理周忠虎、巨化集团公司原热电厂厂长江善强等。

　　今年46岁的廖为宏拥有博士研究生学历，在落马高管中学历最高，到目前为止受贿数额最大。廖被抓时任巨化集团公司物资装备分公司总经理。廖最终被认定的受贿数额为339万余元、美金1.7万元。去年12月廖获刑15年。

　　巨化集团公司晋巨公司原总经理周忠虎被抓后，在晋巨公司掀起巨浪。有关周忠虎落马的话题在巨化社区论坛成为热帖。职工们称其黄、赌、贪俱全，一个在公司职工中广为流传的故事是，周与情妇幽会被女方老公堵在家里。

　　被称为巨化“大管家”的巨化集团公司副总会计师、计划财务部部长杨福平在巨化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在巨化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称。6月23日杨获刑10年9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