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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时代实业守望者:老黄牛般实业精神逐渐淡去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2月10日10:15  中国周刊
中国周刊2010年第12期封面 中国周刊2010年第12期封面

  资本时代的实业守望者

  傻,汉语词典解释为,“头脑糊涂,不明事理”,或“死心眼,不知变通”。这原本是个有点贬义色彩的评价。但在浮躁的资本时代,傻,恰恰是实业守望者身上一种稀缺的精神。

  我们讲述的就是三个“傻子”的故事。

  一个是董明珠,格力电器的总裁,一个强势女人,她一直用一种“傻劲儿”,坚守着“吃亏”的工业精神,表示“绝对不会随波逐流”;

  一个是温州的鞋业老板,他本来是带领大家做实业的“老大哥”,结果小兄弟投资挣了大钱,他却成了小兄弟眼中的“傻帽儿”,他说自己是真傻,“不能加引号”;

  一个是苏南一家制造企业的总经理,他的实业遭遇了种种困境,现在,面对资本的诱惑,他变得有些“傻乎乎”,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很怀疑,“在吃到资本市场的大蛋糕后,谁还能记得做出最好的小甜饼的志向呢?”

  三个“傻子”,唱的其实是同一台戏,反映的是同一个现实——在资本狂潮下,中国的经济愈发浮躁,老黄牛般的实业精神正逐渐淡去。

  这是一种让人不安的倾向——幼稚的中国实业,出现了越来越多隐退的身影。有人完全放弃了实业,甚至将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企业卖掉,换成了大把用于投资的现金;有人将实体当作融资的平台,变工厂为工具;还有人虽然保留着实业,但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热衷于一时的投资获利。

  史玉柱最近说,“未来,我可能从一个实业家转向一个资本家”了。这不仅是他个人的转身,也代表着一个群体的选择。步步高创始人段永平、苏泊尔创始人苏增福、乐百氏创始人何伯权、UT斯达康创始人吴鹰、杉杉西服创始人郑永刚……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可否认,资本是一支重要的市场力量,也是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一个人,一个具体的企业,选择什么样的经营方式,都有其自身的考虑。但站在整个中国市场来看,中国的实业根基十分薄弱,不仅缺少必要的工业技术,更缺乏执著的工业精神。如果出现实业空心化,那经济发展就会变成空中楼阁。

  至于实业为什么被抛弃,至少有两点原因值得反思:一是当下不完全的市场经济,导致存在“级差式”发展模式,投机空间加大,从而产生反常的投资回报泡沫。二是政府对于实业的关照欠缺,甚至出现诸多阻碍实业发展的迹象,这让实业、尤其是民营实业感到失望。他们无法对未来做出预期,所以抛掉实业去套现,也就不难理解。

  美国经济的历程,恰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可资借鉴的样本。这个以工业起家的国家,曾经试图以金融精神取代工业精神,最终受到了金融危机的惩罚。现在,美国已经开始纠错,提出了“再工业化”的设想。

  在中国,还没有资格提“再工业化”,因为连最基本的工业化进程还没有走完。

  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所长金碚说,一个国家的经济体就好比一棵大树,金融是树冠,实体是树根,树根不牢,树冠越大危险就越大。他提出,中国要想强大,必须让工业精神扎根,而且要走完工业化的道路,否则“将来就会出问题”。

  这,需要董明珠似的傻劲儿,更需要政府的责任和智慧。

  虎猪牛的选择

  当巴菲特取代松下幸之助成为全民偶像,先前萦绕在企业家们心中的实业梦想,也都渐渐远去了。

  中国周刊记者  宋合营  北京报道

  “未来,我可能从一个实业家转向一个资本家了。”

  2010年11月初的一天,巨人集团董事长史玉柱在电波里信誓旦旦地说。他向到访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解释,公司现有保健品、网游、金融投资三项业务,其中赚钱最多的还是金融投资,“比前两项加起来还多”。

  这显然不是虚妄之语。在互联网上,新近流传着“投资如虎,地产似猪,而主营像牛”的说法,未具名的人士以此来解读愈演愈烈的“实业家变身资本家”现象,“相对于养牛的辛苦,他们都转向养虎、养猪。”

  “猪虎”诱惑

  “养虎”何其易?翻看史玉柱的金融投资史,你就会发现,巨额的财富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打着滚儿翻倍增值的。

  2001年,重新出发的史玉柱,凭借销售脑白金所带来的高额利润,不仅还掉了当年在珠海欠下的债务,而且公司账面还节余了将近5亿元的现金。为了控制自己在实业领域的多元化冲动,不重蹈当年覆辙,史玉柱想把这些钱用在金融投资领域。

  投资国债吧,收益稳定,可是回报太慢;投资房地产,倒是大热,但却容易勾起“巨人大厦”给他带来的惨痛回忆;几经权衡之后,史玉柱最终决定,把钱投向商业模式清晰、盈利又相对匀速的银行股。

  彼时,适逢他的多年好友、四通集团董事长段永基遭遇债务危机。2002年,四通集团拥有的6000万股华夏银行股份被法院冻结,即将进入拍卖程序。关键时刻,史玉柱出钱帮段永基把债还了,并由此得到了第一笔华夏银行股份。

  2003年,华夏银行筹备上市。在资格审查阶段,证监会指出,华夏银行第一大股东首钢总公司持股太高,必须转让出去一部分。史玉柱利用这一时机再次低价买入,以每股2.18元拿下8000万股。当年9月,华夏银行正式上市,其新股发行价定到了每股5.6元。

  同一年,冯仑的万通实业也进入了上市筹备阶段。投行人士认为,万通主营房地产业务,参股银行会使公司看起来“不纯洁”,在资本市场上很难给出一个好的估价。作为好友的史玉柱再次“仗义疏财”,以极低的价格买下冯仑手里的1.43亿股民生银行股份。

  资本市场的蓬勃发展出乎所有人预料。2007年,A股进入百年不遇的“黄金牛市”,一直持有两家银行股份的史玉柱上网一查,赫然发现,当初总投入仅3亿元买入的股票,市值竟然已经飙涨到了130亿元!

  后来,在金融危机最惨烈的时段,史玉柱把手里的部分股票换成了现金。2008年第四季度,他分别减持民生银行股票2202万股、华夏银行股票 800万股,合计套取现金1.47亿元。2009年第一季度,他又大笔抛售民生银行股票5.78亿股(之前民生银行曾对股东多次送股,史玉柱也有部分追加投资),套现额度高达28.46亿元。

  同样从股票市场里收获丰厚的还有老牌企业家、步步高创始人段永平。

  2001年,他在步步高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移居美国,开始涉足股票投资领域。当时,正值全球性的股灾爆发和互联网泡沫破裂阶段,几家在美国上市的中国IT概念股危如累卵,尤其是网易和搜狐的股价,一度跌到了濒临摘牌边缘的1美元以下。

  段永平通过一个偶然的机缘结识了丁磊,被他所描绘的网络游戏开发前景打动,一举动用两百万美元,买入网易股票200多万股。

  两年后,网易股价一飞冲天,最高时一度升至每股70美元,段永平从中净赚逾1亿美元。

  苏增福和黄鸣则选择了“养猪”。他们一个是苏泊尔压力锅的生产者,一个是皇明太阳能的制造商,如今却都不约而同地将半只脚迈进了地产领域。

  2002年和2004年,苏泊尔集团先后在武汉、浙江等地成立房地产子公司。随后,浙江苏泊尔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浙江玉环、温岭、福建霞浦等地陆续开发楼盘。

  坐落在山东德州郊外的新建楼盘蔚来城,承载着皇明集团董事长黄鸣的新梦想。它打着“节能环保示范小区”的招牌,于2009年8月推出了首期太阳能概念房,每平米卖到了6500元,是德州当地平均房价的三倍。

  尽管黄鸣本人一再声称,盖房子的目的只是为了推广太阳能热水器,“在一个省或者一个城市所建楼盘不会超过一个”,苏泊尔集团对卖楼也始终三缄其口,但媒体和公众还都宁愿相信,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从中获利。

  近几年,房价持续飙涨,各种财富排行榜上半数以上都是地产界的富豪,连不以地产为主业的央企都在疯狂拿地、造楼。久而久之,人们形成了一个比较极端的印象,一牵涉到房地产,大家就都倾向于认为,那是暴利性的行业。

  难拉的“牛车”

  不管股市和楼市是不是真像“印钞机”,做实业辛苦、来钱慢、利润率低,却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2006年8月,苏增福的儿子苏显泽眼含泪花,在和法国SEB集团的框架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个由他父亲含辛茹苦12年打造的炊具品牌,从此转手他人。失去控股权后,苏显泽虽然还留在苏泊尔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的位置上,但实际身份已经由原来的老板变成了打工仔。

  这让很多人不解,“为何做得好好的,突然要把锅卖掉?而且对方还是外国企业?”

  苏显泽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跟媒体轻飘飘地说,“重要的不是谁控股的问题,而是企业是否能做大做强,企业的长远稳健发展比企业由谁控股更重要。”

  不过,很快就有媒体对此展开了调查。来自《证券市场周刊》的报道显示,苏泊尔集团自1994年成立时,就无意把自己定位成单一的炊具制造企业。农民出身的苏增福,带着他名校毕业的儿子苏显泽东奔西突,一点点建立起庞大的家族产业王国。

  截至2006年,总资产30多亿元的苏泊尔集团,已经拥有炊具小家电、医药、海洋资源、房地产和贸易等5大产业链,拥有15家全资子公司和3家合资公司,当年销售收入比2005年增长了56%,达40亿元之多。

  然而,辉煌成绩的背后却有着十分沉重的现实——考察5大产业链对集团的利润贡献,以炊具小家电为主营业务的苏泊尔股份有限公司,在2006年的净利润增长率不到50%,而与此同时,苏泊尔集团却取得了8117%的利润增长率。

  其实,早在苏显泽之前,乐百氏的何伯权也将企业卖给了法国人。

  何是乐百氏的创始人,2000年3月,他与法国达能签订合资协议,共同投资组建乐百氏(广东)食品饮料有限公司,其控股权归达能,乐百氏集团负责生产经营,并享有乐百氏商标的拥有权。

  一年多以后,双方的合作走到了尽头。2001年底,达能宣布全面接管乐百氏,何伯权与他的创业团队集体离职。多年辛苦创下的饮料基业,最终折算成了23.8亿元现金,被何伯权带走。

  由合作到分手,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双方都不愿意透露详情。于是,当时的媒体只好把这件事渲染成“中国品牌创始人惨被外资逼走”,颇有几分慷慨悲壮的味道。

  但2008年何伯权接受《创业家》杂志采访时,道出的实情却是:不管是卖出股权,还是最终出走,几乎都源自于他的主动选择。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乐百氏,既面临与娃哈哈的激烈竞争,又有两个乐百氏(广州乐百氏和中山乐百氏)的商标权之争,再加上保健品业务被叫停,何伯权越发感到力不从心。

  “我做乐百氏,很难再走上另一个高峰了,继续和娃哈哈打又怎么样,只是第一、第二的区别。在一件事上,人不可能永远在自己最好的状态,在不同的阶段,要有不同的经历,要有第二人生,而且越早开始越好,那样你的学习能力更强,而不是凭经验去做事。”他说。

  巧合的是,何伯权与苏显泽一样,从创业打天下到转手易主,都经历了12年的光阴。

  UT斯达康公司创始人吴鹰,则演绎了另一类逃离实业的曲折故事。

  1992年,在美国学成归国的留学生吴鹰,在北京注册了一家名叫斯达康网络系统的小公司。三年后,与美国Unitech公司合并,这就是后来在国内小灵通市场上显赫一时的UT斯达康。那时,吴鹰曾自豪地对记者说,要“实现实业报国的宏愿”。

  然而,坚持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小灵通业务在中国市场的命运一波三折,它先是由转型期的中国电信重点推出,作为通信设备商的UT斯达康,依靠着这样的机会迅速成长,并于2000年3月登陆美国纳斯达克。

  但仅仅3个月之后,信息产业部突然宣布暂停发展小灵通,再之后又含混地表示,小灵通是“固话的补充和延伸”,允许其开展相关业务。UT斯达康的股价随之上蹿下跳。

  政策的不断变化使吴鹰感到后怕,他不得不思考公司的多元化及业务转型。后来,他逐渐把希望寄托在3G上,并不惜重金从贝尔实验室搜罗人才,在北京设立主攻3G技术的研发中心。

  但政策又跟他开了一场玩笑。因为相关决策部门多方利益纠葛,预期的3G牌照迟迟不能下发,UT斯达康砸下的十几个亿也就听不见声响。2005 年,裁员、亏损等负面消息开始不断困扰UT斯达康。为了先求生存再求发展,吴鹰再次转变战略,把赌注压在IPTV(交互式网络电视)上。

  UT斯达康似乎很快就在IPTV上找到了出路,它同时获得了来自哈尔滨和上海的两个大单,眼看就能走出窘境。

  这时候,厄运竟又一次降临了。IPTV也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缠斗,广电和电信两大系统争持不休,最终那边3G牌照都下发了,这边依然是看不见政策松动。

  种种不顺,再加上与董事会存在意见分歧,2006年11月,吴鹰离开了UT斯达康。

  狂欢与泡沫

  2003年,何伯权重新回到公众视野。2010年,吴鹰也回来了。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全新身份,何伯权注册成立了广东今日投资有限公司,这是一家创投企业;吴鹰则加盟基金型风投企业和利创投,成为一名资深合伙人。

  两人的工作略有相似,都需要从求资若渴的万千创业者中寻找真正有前景的项目,然后出钱帮他们发展壮大。以何伯权为例,近7年来,他手握23.8 亿元出让乐百氏股权得来的资金,陆续投资了七天连锁酒店、九钻网、久久丫、诺亚财富、爱康国宾等十几个项目。如今,七天连锁酒店和诺亚财富已经在美国纽交所成功上市,何伯权注入的资金开始呈几何倍的增长。

  根据《第一财经日报》的统计,七天连锁酒店上市当日,占股35.3%的何伯权市值规模达到了1.67亿美元,与他最初投入的800万美元相比,大约膨胀了21倍。

  实业优则投资,在当下的中国,几乎成了一种惯例。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割掉或削减曾经造就他们辉煌的实体产业,转而投进陌生却刺激的投资或房地产领域。

  在温州,一项人民银行温州中心支行的调查报告显示,60%的被调查企业称,自己10%-30%的资金用于购买非厂房的不动产,原因是现在“实业不太好做”。温州中小企业促进会会长周德文说,由于受经济危机以及国家宏观调控的影响,很多民营制造业转身成为资本游民。现在温州民间有8000亿资金到处流动。

  那些耳熟能详的名牌企业,也不甘寂寞。

  杉杉西服缔造者郑永刚,把集团25%的股份转让给了日本商社伊藤忠,未来发展重点集中到科技和新能源的投资上;另一服装品牌雅戈尔的创始人李如成,触角也在向更具挑战性的领域延伸,他一边用剩余资金炒作股票,一边在杭州、苏州、宁波等三个城市高价拿地,斩下一个又一个“地王”;奥康皮鞋总裁王振滔也没闲着,他先后在湖北黄冈、安徽全椒等中小城市投资兴建商业街,做起商铺租赁形式的地产生意……

  巨额财富效应示范之下,又有谁能真正泰然自若?被很多时下的年轻人视为偶像的马云也坐不住了,在参股华谊兄弟小赚了一把之后,他开始呼朋引伴,召集更多的企业家一起玩大的。

  2010年4月16日晚,北京银泰中心宴会厅高朋满座,马云、史玉柱、聚众传媒创始人虞峰、新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好、新奥集团董事长王玉锁、银泰投资董事长沈国军、五星电器创始人汪建国、七匹狼董事长周少雄、九阳集团的王旭……正在铺张的不是什么企业家聚会,也不是明星云集的慈善夜宴,他们为了一项全新的生意而来——云峰基金,一只由马云和虞峰的名字组合而成的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宣告诞生。它的运作模式跟今日投资类似,只是出资人由何伯权一个人扩展到了众多大牌企业家。

  如此多的企业家赶场一样涌入风投领域,让一些专家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长江商学院副院长、战略学副教授滕斌圣撰文指出,在欧美和日本,很少有正处壮年的实业家在事业巅峰期激流勇退,转向投资。“韦尔奇在GE,格罗夫在英特尔,乔布斯在苹果,都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即使IBM的郭士纳,也是在59 岁退休后才进入私募投资,成为凯雷集团的董事长。”

  财经作家吴晓波也在为苏泊尔卖掉压力锅而惋惜。“二十年,一代人,好不容易做到全球第四,一朝出售,中国人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那个位置?”“看来中国人十年之内再也做不出一口好锅了。”

  为什么中国的实业家更愿意中途变身为投资家呢?滕斌圣总结说,除了资本市场的回报远远大于实业经营之外,宏观环境上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国进民退等因素,也都使得民营企业家们对于长期从事实业信心不足,担心碰到“天花板”,因而缺乏做百年老店的愿望。

  中国社科院工经所所长金碚对《中国周刊》记者分析说,中国是一种“渐进式改革,级差式发展”,政策有差别,行业扶持有差别,收益也有差别,而实业发展的环境需要各行业利润率基本平衡,没有暴利微利的级差,那样才能减少利益的寻租,否则就会导致“做实业的人不安心”。

  2010年10月底出炉的一份“第三季度中国创业投资及私募股权投资市场退出综述”报告显示,从各交易所平均投资回报率分析,境内资本市场平均账面投资回报率达9.06倍,而境外市场平均账面投资回报率为4.24倍。

  这也就不难理解业内的一个说法:在内地投资十个项目,搞掂三个就可以赚大钱。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资深业内人士曾对《中国周刊》记者讲到一个极端的说法:“前些年哪些上市公司的股票具有投资价值?就是那些边缘地区的、长满荒草、到处生锈,只有一个老头看门的的企业,这样的企业最具有重组概念的炒作价值,在资本市场最有钱可套。”这很形象地说明,当实业空心化时,资本市场依然可以热火朝天。

  吴晓波还提出一个观点,大众传媒过分渲染投资神话,也容易导致实业之心的冷却,“打开报纸网站,随处可见哪位投资家看中一家小公司,仅仅几年就得数十倍、成百倍回报的‘神话’,实业之心,不禁荡漾。”

  或许被放大了的企业家投资故事真的会误导社会,普罗大众也不再安心于本职工作。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投资理财工具开始被运用,绿豆、大蒜、苹果、棉花、食用油,一波一波的农产品和生活必需品被拿来炒作,物价轮番上涨,整个社会激荡出数不尽的浮华泡沫。

  渐失的梦想

  2007年7月,步步高董事长段永平做客财经访谈类节目《波士堂》,应主持人要求,他现场唱起那首上世纪90年代末传唱度颇广的广告歌:

  “没有人问我过得好不好,现实与目标哪个更重要,一分一秒一路奔跑,烦恼一点也没有少;总有人像我辛苦走这遭,孤独与喝彩其实都需要,成败得失谁能预料,热血注定要燃烧;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说到不如做到,要做就做最好,步步高!”

  气氛一下子被带回了那个“以产业报国、以民族昌盛为己任”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实业报国,是很多企业主的理想,其中不乏步步高这样的民企。而这几年,民企实业之心出现了冷却迹象。温州中小企业促进会会长周德文对《中国周刊》记者说,有五座“大山”在制约着民营实体经济的发展,“出口外贸型企业得到国内融资的能力越来越小;通货膨胀的压力,使原本盈利就低的制造业不堪重负;政府实行通货紧缩的货币政策,资金冻结在银行,企业融资难;地方政府限电限水厉害,导致一些企业只能一边生产一边停工。”

  周德文认为,产业空心化“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时候了,”他打了个比方,“实业就像一个人生病了,体质不健康了,抵抗力也越来越低了。”

  回到《波士堂》的现场,有媒体嘉宾问段永平,“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听你说两个人,松下幸之助和巴菲特。现在从你的轨迹看,好像是从松下幸之助走向了巴菲特,中间这个转换是如何实现的?”

  段永平的回答不太“给力”。他略显平淡地叙述说,那一年他和太太搬到美国居住,闲得无聊的时候翻书,无意中看到巴菲特的投资理论,觉得与做企业在本质上没有差异,于是开始做投资。

  不知道同样曾是松下幸之助“信徒”的苏显泽有没有看到这期节目。同样的问题到他那里会有怎样的答案?

  时光回到上个世纪80年代末的一天,还在浙江大学读生物工程的苏显泽,从图书馆里一下借回24本全套台湾版《松下幸之助全集》,虽然是竖版的繁体字,他读起来依然如饥似渴。

  20年的光阴忽然过去,一切仿佛都是梦影。

  董明珠的“傻劲儿”

  她不愿走上资本狂欢的舞台,并拒绝为上亿年薪而卖掉企业。她紧抱着“工业精神”四个字,坚定地表示“我绝对不会随波逐流!”这让外界认为她很傻。她真的傻吗?

  中国周刊记者  李佳蔚  珠海报道

  “她离开了中央电视台?”

  和记者简单寒暄几句,董明珠就指着今年第五期《中国周刊》封面上的人物插画发问。

  她指的人物是曾经的央视著名主持人王利芬。当听说王利芬从央视离职、创办自己的网站后,董明珠禁不住感叹:“她真行!”

  需要说明的是,另外两位封面人物是王佳芬和龙丹妮。她们三人的共同之处是在别人疑惑的目光中,不顾周遭纷扰,坚定地做出自己的选择。

  很大程度上,董明珠亦是如此。

  顺流与逆流

  有几句话会经常冒出她的脑海:“朋友经常对我讲,如果你到国外,你会发展得很好,因为你太直率了!在中国不会搞关系是不行的。”董明珠说自己当年对这种评价感到不解:“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

  20年过去,坐在《中国周刊》记者面前的她说“为什么”这三个字时,脸上还会有疑惑的神情。

  可她的直率显而易见。当记者问她当年从南京下珠海的缘由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从南京南下的时候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来到珠海后,被这个地方吸引了,所以决定留下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中国,“南下”已经成为一种诱惑,一个如神圣仪式般的召唤。她个人命运的“南下”显然契合了时代选择的大背景。

  可多年之后,她的另一个选择却被视为“逆潮流而动”。

  在2006年的全国“两会”上,董明珠提出,要弘扬“工业精神”,用专业、执著和奉献的精神,用“吃亏的精神”,踏踏实实地做实业,“把空调做到极致”。

  可是这次,时代潮流并没有站到她这一边。中国逐渐成了资本市场的狂欢舞台,投资界亢奋不已,而实业界却较之沉静得多。

  因此,董明珠的“工业精神”为很多人所不解,甚至有人称其为“傻”。

  当《中国周刊》记者把“傻”的评价转述给她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甚至乐于将“傻”的评价照单全收。董明珠拒绝成为狂欢舞台上的一员。

  她右手配以一个下砍的手势,目光坚定,说,“我绝对不会随波逐流!”

  专注与诱惑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在朝气蓬勃的珠海市区,“格力广场”的地产广告牌漂亮而又招摇。当地人说,格力地产占据了珠海地产市场的重要份额。

  “不,格力地产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董明珠斩钉截铁地说,“它属于格力集团,严格地讲,(对于格力电器来说)它只是一个投资者。”她的语气让人感觉是在极力撇清与一种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之间的关系。

  格力电器是格力集团旗下的上市公司,也是集团的重要支柱。董明珠任格力电器副董事长、总裁。

  那空调之外,格力电器到底是无力进入还是不屑一顾?简单一点说,到底是不愿还是不能?

  对于这样的问题,董明珠有点激动:“我们有太多进入房地产业的机会,我们到哪里投资建厂,对方都说,我给你几千亩地再搞房地产吧,都被我们拒绝了,你知道吗,别人说,没有遇到像你们这样的人,别人一来都是先把地圈得大大的。”她特意把“大大”的语气加重。从她脸上的笑容看得出来,她把别人的不解视为一种赞扬。

  董明珠已经不止一次拒绝过涉足空调之外的领域的机会。在中国空调业有史以来的两波多元化扩张的风潮中,她都选择了“专注”——走专业化道路。董明珠的目标很明确:“我们就是要做空调业的老大,别无他求。”

  既不是不愿,也不是不能,那是外界的诱惑不够大吗?

  她说,1999年、2000年网络泡沫时,外界诱惑特别大。有人在香港注册了一个IT公司准备上市,问格力方面能不能去兼一个董事。对此,她直言不讳:“不熟悉的领域,你不能掌控它,你进去不是盲目的吗?投进去怎么收回?”

  后来的事实人所共知,网络泡沫很快破碎,很多热衷此道的传统企业都垮掉了。对此,董明珠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强的预判意识,只是认为一定要做自己能够掌控的事情。

  这符合她一贯的做法:她不迷信于麦肯锡、科尔尼这类咨询巨头的建议,她自称大部分决策来源于自己的感觉——当然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拍脑袋,董明珠的感觉来源于勤奋,时至今日,她依然会靠走访来保持对于市场的敏感,甚至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走访市场、面见经销商。

  在多元化之外,搞不搞收购也是格力一度面临的诱惑。有一次,广东一家知名家电企业因为自身出了问题而找到格力,希望能够完成收购。与对方的代表谈判过程中,董明珠直言不讳:“第一,我说现在好比谈恋爱,你们俩(指该家电企业与企业所在地方政府)关系没搞清楚,叫我去,我就成了第三者了,那不行。第二,据你刚才说的情况,我认为你们俩都有问题,都是希望从收购中获取各自利益。”听罢董明珠的“意见”,对方说,知道你们格力为什么撑得住了。

  挑战与较量

  董明珠的“意见”甚至发表到了广东省委书记汪洋那里。今年2月广东省人代会期间,当着众多人大代表的面,董明珠向汪洋“告状”,炮轰广州市政府采购存在诸多潜规则。汪洋用“义愤填膺”来形容董明珠当时的情绪,并对董明珠说,“告他”。

  董明珠的“义愤填膺”来自于轰动一时的格力“废标门”。事情缘起于2008年11月份的一项政府采购招标:广州格力在番禺中心医院2220万元采购项目中,被评标委员会推荐为“第一候选成交供应商”,但17天后,价格比别人低440万的的格力电器却没有中标,铩羽而归。

  “格力1780万元第一标中标,而且是自主产权的技术。而对方竟然找了个理由说你的文字错了一个字要把你废标,选了个2220万元的,多了440万元售后服务。我想这个的产品质量肯定不好,要不怎么会要几百万的保修费。”

  董明珠真的将广州市财政局告上了法庭。此举被舆论视为现代版的《秋菊打官司》,人们一方面惊叹于董明珠的强悍,一方面也为她和格力捏了一把汗,因为敢于向管理政府钱袋子的财政局叫板的企业在当今中国,实在是少之又少。

  董明珠说,这不是跟政府作对,格力与政府利益是一致的,有些行为损害了政府形象,就要指出来。最终,格力“废标门”以和解收场。

  《中国周刊》记者问她,这样做的结果和付出的代价,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清水和浑水”的理论来解释值得吗。“一杯浑水,你一滴清水滴进去,很快就消失掉了;如果是一杯清水,一滴浑水滴进去,马上就看到污浊的现象。你要捍卫一个真理所付出的代价,比搞破坏的人付出的代价要多得多。”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她把身体往椅背靠了靠,绷直,说,“这告诉我们,一定要去捍卫,去斗争!”

  其实,强悍与强硬一直贯穿于董明珠的格力生涯。初做销售员的董明珠,第一个业务是去安徽合肥,向当地一家拖欠了42万货款的经销商追债。多番沟通之后,对方仍是拒不认账,终于有一天,董明珠把他堵在办公室大叫:“你要么还钱,要么退货。否则从现在开始,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后来,她如愿以偿。

  她是家电企业中唯一和强势渠道商国美唱对台戏的人。2004年2月,有家电行业“价格屠夫”之称的国美,擅自将格力空调降价销售。她毫不示弱,断然下令:停止向国美供货。

  董明珠认为,格力与国美的公司文化不同,只有长期的、全局性的合作才能满足厂商双方以及消费者的利益。现在随着商业环境的规范,经过不断博弈,格力已与国美开展了新的合作。

  董明珠还主动向记者提起网络上的格力“爆炸门”。她说,两年来,这个事情不断地在网上出现,通常是换个标题重新再发一遍,“这样的公关公司应该叫做攻击公司”。有人曾经向她提议找公关公司予以回击,董明珠拒绝了。“这样一来我们成了什么?与流氓天天对骂,我们也会变成一个流氓。”

  “我第一时间想就是要告他!”在记者面前,董明珠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

  女人与斗士

  正是因为这些,她的竞争对手用“董明珠走过的地方连草都不长”来揶揄她的强悍。她被众多的媒体描绘成冰冷、严厉、不近人情的“女强人”,甚至有人称她为“武则天”。

  也有人将董明珠视为一个异端。在注重人际关系和沟通的今天,柔性管理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并推崇,权力女性的黄金时代已经到来。管理大师杜克曾经表示:“这种时代的转变,正好符合女性的特质。”可董明珠似乎与此格格不入。

  这是她的全部吗?

  坐在《中国周刊》记者面前的董明珠,这个被称作“武则天”的女人,头发烫成了小波浪,穿一身深蓝色的牛仔服,黑色紧身的套衫,脚上是一双浅黄色的高帮帆布鞋,除了脖子上那条珍珠挂坠的项链之外,没有任何的配饰,她也没有任何的化妆——这似乎更像是一个大学生的打扮。

  这让人想起了她在自传《棋行天下》中所讲的一个故事。早年,她去铜陵,铜矿企业多,城市小,人口少,可是她却在这里开辟了一个大市场。她找到了铜陵供电局,对方马上接受了她。对方说是董明珠的精神感动了他们,“小董穿双黄球鞋、背个黄书包,像个下乡知青。女同志能吃这样的苦,不容易,咱们做格力吧!”

  她曾经这样总结自己的生活:“出门卖空调,闭门也是卖空调,未来还是卖空调,空调卖得越多我就越高兴。”“我的满足感是来自于今天又战胜了一个困难,而不是今天又穿了一件新衣服。”

  可是她并不接受别人说她没有女人味儿。她总结出自己适合米色,爱看电视剧,对于《蓝色生死恋》津津乐道。她身边的人说,董总每天的衣服没有重样的,她爱打扮,可是大部分时间不爱化妆。董明珠也差不多是整个格力唯一不穿工作服的人。

  可她的“斗士”形象已经被太多的媒体反复描述。当听到“很多人说你是斗争者”时,她笑了起来。

  不过,她的态度里似乎有一丝委屈的成分存在:商业世界中,男性领导者做出果断坚决的决定会引来一片叫好,被称之为果敢和有魄力。女性领导者如果做出类似决定,则多被贴上“冷酷无情”的标签。

  在很多人的理解中,她商业上的偶像应该是像惠普公司前总裁卡莉·菲奥莉娜那样强势的“独裁者”——如果她有的话。可事实是她在商业上没有崇拜的人,她唯一公开提到的推崇的企业家是王石,王在另一个领域内坚持走专业化的道路,就像董明珠在空调世界中一样。

  非但如此,出乎意料的是,董明珠最推崇的女性是山口百惠——日本偶像剧《血凝》中的女主演,因为她是“被保护的、纯真的、乐于帮助别人的”。

  这甚至影响了她年轻时候的理想。她对《中国周刊》记者说,战士,医生和老师曾经是她想做的职业,她归纳这三者之间共同的特质——都是可以帮助别人的人。

  责任与精神

  可董明珠并不是在所有时候都会“施以援手”。

  2008年的一天,董明珠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来自一名与其私交甚好的空调行业专家,该专家在空调制冷业内声名卓著,他希望能够重返格力——此前供职格力期间,他发明众多,后被竞争者以重金挖走——他得到的是强硬的拒绝。

  这能够部分反映董明珠的管理性格——关于如何留住科研人才,董明珠与格力电器董事长朱江洪可谓殚精竭虑,甚至拟定了奇怪的禁令:如果从格力离开,那么将永远不再被这家公司重新接纳。这条禁令令行禁止,至今没有人打破过。

  而另外一个故事则能说明“月亮的背面”:也是在2008年,某国内空调企业老总带领的猎头团队曾经驻扎在珠海的北京宾馆长达一个月,目的是希望能够凭借重金从格力挖走一批高级研发人员,可最终一无所获。

  “不能单纯用钱衡量,如果大家都只注重金钱,什么东西都看着钱来做事,流氓文化就泛滥了,”董明珠说,“不计代价、急功近利就是这么来的。”

  问她的财富观是什么,她说:“过去三十年是国家给我们很好的平台,很好的机会,是创造财富和积累财富;在后三十年,我们应该让财富变得有责任感,来帮助社会解决问题。我认为工业精神是一个很泛的精神,方方面面都要有一种执著、奉献和关爱的精神。现在我的想法与原来又不同,我认为我们的企业家应该为全社会创造财富,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财富的增加,要有责任意识。”

  这是现今她理解的工业精神及其演变。她还开玩笑说,假设能让格力所有人都开上汽车,我去开拖拉机也是光荣的。

  “精神,一定要有精神。”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在接近两个小时的专访中,她总共喝了两次水,上一次喝水之前,她说的是“一定要去斗争,要去捍卫”。

  对于精神的要求成为她挑选接班人的最高标准。她清楚地知道格力早晚要交给别人。在她看来,“这个核心的人最难解决的是精神,要有一种义无返顾的精神,把个人的所有一切都要抛之脑后。”

  她说,制造业一定不能只把盈利作为自己唯一的经营目标,而是要创造一种工业精神。她拿售后服务举例,说最好的产品应当永不维修。当她谈到消费者对格力的好评时,高兴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在“钱生钱”风行的年代,董明珠说自己选择的是“一块钱一块钱地挣”。对于那些从实业转向资本界的同行,她半认真半严肃地说:“他们钱来得太快了,我觉得他们要交70%的税才好。”

  可是现实世界的游戏规则冰冷残酷,关于中国制造备受挑战甚至是遭受困境的言论近年来从未停歇,空调业渐入危局的论调已弥漫珠三角。可以想象,董明珠的工业精神在资本时代所遭受的挑战可谓巨大。

  她说:“我想我是寂寞的,至少在中国的制冷工业界。”

  一位财经作家对记者说:“每次看到别人对于董明珠工业精神的赞美,我的眼前都浮现出董明珠无比孤单的身影。何苦呢?”

  泪水与所得

  董明珠的身影背后,确实有“苦”的一面。

  这是因为,坚持一种东西,往往意味着放弃另一种东西。比如,她对于家人的情感。

  在自传《棋行天下》或者很多媒体报道中,都可以读到她的儿子。为了工作,董明珠把年仅11岁的孩子送进学校寄读。对儿子的愧疚,她写过这样一段文字:

  “有一次出门后,发现有东西落在家里,就赶紧返回去拿。经过孩子房间,想把被子打开再看孩子一眼,结果撩开被子,却发现他蒙在被子里哭得满脸鼻涕和眼泪。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给予孩子的太少了。东东看到我又回来了,赶紧把眼泪擦干,还装着笑说,妈妈你快走吧,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中国周刊》记者问她,你这么多年高速运转下来,有没有一直想做可是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有遗憾吗?

  她肯定地回答,“职业上没有任何遗憾”。然后开始谈家人。

  出人意料的是,她没有讲儿子,而是说起了自己的母亲,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向媒体讲述自己与母亲的情感。

  “我没有见她最后一面。”——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几乎就要涌了出来。

  “她走的时候,我还在北京开会,真的很遗憾。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她走之前两个月,我到了南京,也是在床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当时她已经有些痴呆了,我说,下次来我带你到珠海去,她已经不像上次听到那样高兴了。我说,你要乖乖的,听话啊。我冥冥中感觉妈妈的日子不多了,我和大姐说我的感觉。大姐说,不会啊,妈妈身体那么好,可我已经有了这种感觉,还没有多陪陪她。”

  说到这里,董明珠紧抿住了嘴唇,把头微微仰起。她拒绝了递过去的纸巾,接着说,“妈妈走了五年了,有时候想梦里能不能梦见一回,可是从来没有。”

  她的哽咽,让采访现场变得沉默起来。

  她又讲到了自己,到格力20年,年年都要生一次病。医生告诉她,你这不是病,是累出来的,你也不想想,格力不会永远都是你的。也有朋友说她,“你都这样了,还拼什么啊?傻不傻啊?”

  董明珠曾经有机会抽身而退。她对《中国周刊》记者坦承,曾经有民营企业来聘请她,开出的价码是“几千万的年薪”。2005年时,也曾经有外资提出希望收购格力,对方允诺董的年薪“甚至上亿”。有人劝她:“别傻了,给谁打工都是一样。”最终,董明珠选择了拒绝,她的理由是“中国很难有一个在世界上落地有声的品牌,格力不能卖”。

  问她“执著”从何而来,她说,“中国有句禅话,舍得,有舍才有得。我现在理解的工业精神,就是一种牺牲精神。”

  在采访现场,这个宣扬牺牲精神的女人背后,是一张张格力的企宣图片,里面有国家领导人数次来格力视察的镜头。某种程度上,董明珠和20年的格力以及他们代表的中国工业精神的某种方向和命运,已经得到了这个国家的认可。

  这或许就是董明珠所说的“得”吧。

  下午一点多,当记者起身告辞时,董明珠也要准备启程了——去重庆走访市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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