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全国两会期间，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联合新浪网特别推出两会在线访谈，邀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做客直播室，共同解读谏言社会热点。

　　“借读费”取消了，可是“择校费”仍大行其道，有很多家长反映缴费通知单上虽 人大代表做客聊谨防择校费变脸 然没有了“择校费”一项，但却多了“捐资助学款”。虽然数额不太多，但却交的“不明不白”。择校费如今正在变脸成为什么形式？

　　全国政协委员、山东省监察厅副厅长孙继业，北京理工大学文学院教授，著名教育和文化学者，21世纪教育发展研究院院长杨东平，共同做客直播室，与网友交流“谨防择校费变脸”的话题。以下为访谈实录：

　　“择校费”变脸主要因没有纳入义务教育经费检查范围

　　主持人陈凤莉：各位网友大家好，这里是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和新浪网联合推出的两会访谈节目。今天的话题是谨防“择校费”变脸。请到的两位嘉宾，一位是全国政协委员、山东监察厅副厅长孙继业，还有一位是杨东平老师。我国义务教育法禁止收取“择校费”，但是，现在这种现象禁而不止，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现象禁而不止，请二位谈一下？

　　孙继业：择校的原因有很多，有家长望子成龙的原因，也有高考指挥棒的原因，但根本原因在于优质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尽管国家规定不准在义务教育阶段择校，义务教育阶段的重点学校也已经废除，但是，事实上示范学校、规范学校还在一定意义上存在着，这些学校在教学质量上与普通学校也有着一定差距，这是造成择校屡禁不止的一个根本原因。这次在温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还专门提到了这个问题，今天我把报告也带来了，总理说一些争论强烈的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其中就提到了教育，主要是优质教育、医疗资源增量不足、分布不均，这是择校的主要原因。

　　杨东平：我觉得义务教育现在“择校费”的问题全国情况是不一样的，有些城市非常严重，北京是最典型的。但是有相当的省会城市，包括上海这样的特大城市当中，这样的问题并不突出。我可以绝对的说上海义务教育绝对没有“择校费”，上海市把这个作为高压线，谁都不敢碰，上海的学校没有一个敢收费的，北京就不一样了，几万十几万的非常普遍。“择校费”在北京这样的地方，凡是义务教育阶段由于学校差距比较大，择校竞争比较激烈，“择校费”就水涨船高。像全国哪几个地方比较严重呢？一个北京，一个南京，一个广州、西安、成都，这些地方都是比较严重的。但是其他地方，比如郑州、哈尔滨没有多大问题，比较正常，不成为突出的社会问题。所以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一个好的教育政策、促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政策是可以实行的，实行了以后这个现象是可以改变的，不是说不治之症，不是说没有办法只能这样的。

　　主持人：虽然“择校费”是禁止的，但是现在有些“择校费”穿上了马甲变成了另外一种方式，像捐资助学费、赞助费、转学费、借读费，甚至教师节慰问费这样的，这样的现象怎么防止它？

　　杨东平：我想说一下关于教育乱收费这件事情，有关部门已经查了十多年，每年都是七部委、八部委联合查。但是其他的那些名目繁多的乱收费，跟“择校费”还是不一样的，因为那些数量很少，几十块钱、几百块钱。“择校费”是指为了进入重点中学一次性交的数量比较大的钱，在北京这些地方早就已经更名为赞助费、捐资助学费，但是它的功能大家很清楚，它是为了规避检查、规避它的违法性。他说家长自愿交的，捐资助学。孙厅长你们每年查处乱收费的时候，查的比较多的是不是名目繁多的其他收费，而主要还不是捐资助学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情况？

　　孙继业：说实在的，“择校费”这个名目，在目前来看在各学校的帐目里面是不出现的，基本上都是以捐资助学费的形式出现。你个人去交这个钱他也是不要的，一般是让你走到单位上去，然后以单位的名义再交到学校来。因为个人直接交的话，孩子又到这个学校上学，这就有和入学挂钩的嫌疑。但是单位去交款的话，他一般就写上捐资助学，这是符合《教育法》规定的。《教育法》第48条规定，国家鼓励社会组织和个人向义务教育捐赠，所以有些学校就打擦边球，钻政策的空子。

　　主持人：像这种披上合法外衣的不合理现象，您认为该怎么防止呢？

　　杨东平：我介绍一种情况，北京这个钱都是直接交到各个区的教育基金会，像海淀区教育基金会，都不直接交到学校，基金会的钱是由区教育局来掌握的，按照一定比例返还给学校。这个在北京市等于是公开的，大家都知道，因为那么多家长每年都要交，它有一个很冠冕堂皇的说法，收这个费就是为了改造薄弱学校缩小差距，其实这种说法是加大学校差距的主要因素。因为现在公办学校获得国家的拨款都差不多，所以造成差距的主要来源就是这种赞助费、“择校费”。

　　主持人：那有关部门可以采取什么措施吗？

　　杨东平：这几年全国人大执法检查可以通报很多项，就是没有“择校费”，就是没有名分最大的，数量最大的这项收入，“择校费”还没有纳入义务教育经费检查的范围，可能就是因为它在技术上有一定的困难。

　　主持人：也是一个技术空档。那像您二位身边有没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有没有过择校的经历，同事的孩子，朋友的孩子有吗？

　　孙继业：也有，也听说过有人的孩子是拿钱上学。

　　主持人：一般考虑也是自愿的想让孩子上一个好的学校，不能输在任何一条起跑线上是吗？

　　孙继业：实际上对于这种说法我不是很赞同，因为人生道路比较漫长，这就像一个长跑，不是百米冲刺，你即使上一个好的小学也不能决定你一生。但是家长有望子成龙的心理，希望子女接受比较好的教育，这个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主持人：作为监察部门，会有家长主动向您投诉这种情况吗？

　　孙继业：这种情况比较少，择校为什么屡禁不止，其中一个原因是家长与学校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作为家长来说能拿钱让孩子上好的学校，他已经很高兴了，他不会主动的投诉。

　　杨东平：家长主要的难处是钱送不进去，送钱无门，不知道送给谁、用什么方式送。所以从家长的想法来说，只要孩子能上个好学校，他花钱一般是不会举报的。我们研究院周围经常有一些学生家长反映，我前年在火车上碰到了一个北京一年级学生的母亲，我说你孩子上小学了吗？他说上了，说上了东城区某某小学。我说交钱了吗？他说当然交了，交了8万。我去年又问一个孩子家长，也是上了东城区某小学，交了15万。北京应试教育和小升初是择校的重灾区，非常严重。

　　主持人：家长的观念是“择校费”屡禁不止的重要原因。

　　杨东平：我不同意这句话，家长虽然不得不交这个钱，但是他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交了以后还要骂，这个其实是教育主管部门的责任。因为你造成了那么大的差距，造成了家长不得不择校，还说家长是自愿的。就像房地产一样，你把房价搞的很高，造成很多人买不到便宜的房，只能买高价房，这是制度不均衡发展的后果，家长不得不就范，或者是一种倒逼机制，逼着家长被动的接受。房地产是最典型的，他把你的房子都拆了，你只能买房，就是这个道理。

　　主持人：您说的很有道理。杨老师刚才说，有些学校收取“择校费”，说有一部分要用于学校日常正常的运行，或者是提高师资水平，提高硬件环境。

　　杨东平：我觉得对于这个问题有一个建议，希望两会代表带上去。至少第一步像区的教育局要公布海淀区教育基金会收了多少钱，返回给学校多少，都花到哪去了，这笔巨款巨大的数目没有人知道，至少先信息公开。既然你说是改善薄弱学校，你敢不敢公开你的帐目？

　　主持人：很多学校都说是迫于经济的压力，难道国家对学校投入不够吗？才导致他们收取“择校费”？

　　孙继业：这种观点我不同意。目前我国已经实行了义务教育的保障机制，经费逐年提高能够保证学校的正常运行，凡是能够收这些费的学校都是软硬件比较好的学校，尤其是硬件不需要搞大的投入、搞建设，不大存在经费的压力。

　　杨东平：因为能够收取“择校费”的这些学校，都是名牌学校、示范性学校，它的教育资源是非常充足的，绝对不是因为缺钱。前些年免费义务教育机制还没有实现的时候，确实有些农村地区的学校有人称之为是生存型的乱收费，就是教育拨款不能满足生存，它不得不收很多钱。在城市里面有人称之为腐败性的乱收费，根本不是为了满足基本需要，就是为了制造学校差距，他的非工资性收入远远高于工资收入，他的工资收入如果比其他的学校高几倍，他就在全国范围内招老师，把各地的名师招过来，这样造成校与校之间的差距更打了，这种做法是非常坏的。所以你看我们北京的学校老师，全国各地的都有，说老实话这叫缺德，北京还到偏远地方把人家的名师挖过来，这样加大了学校的差距。

　　主持人：现在比如说在城市里面都会按户口、住址电脑派位进行就近入学的政策，这种政策也有很多的问题。现在会有人倾向于用考试成绩的办法来说话，就是小升初一条线都用成绩来说话，这样会不会避免“择校费”的产生？

　　我觉得是这样的，义务教育就近入学免试免费，这是义务教育规定的基本价值，我们教育至少要做到合法的，就是依法执教，所以这是一个不能随意突破和改变的一个原则，就是就近入学这个东西。当然我们现在的教育现实，由于教育差距太大就是满世界择校，农村也是进城上学，城里人大范围的跨区择校，这个现象是不正常的。所以还是应该旗帜鲜明的坚持义务教育的基本价值，政府要依法支教，贯彻落实《义务教育法》。所以退回到考试什么的，我相信政府也很难做这种选择，因为它是违背了义务教育的基本原则，全世界的义务教育都是免费、免试、就近的，如果我们小升初又增加了一个考试，这个从政治说讲也不可能这么做。

　　孙继业：义务教育阶段基本上都是按照划片招生，义务的原则，这个难度不是特别大，因为绝大部分人还是就近入学，择校生还是少数，不是每个人拿钱就能上得了的。如果因为这个事因噎废食，再改回到考试的路上，这样反而不科学，这是历史的倒退。因为一个小学生没有开始正式学习，你报名上小学的时候怎么考试？如果小升初的时候要考试的话，就要增加小学学习的负担，因为毕竟也有升学的指挥棒的压力。但是我觉得在高中阶段，这个择校生是应该按照分数，并且要严格的按照分数，只有在分数面前才能做到人人平等。因为高中的择校生是符合政策的，因为它不是义务教育，但是比例有规定有三限，限人数、限范围、限分数，尤其限分数是很重要的，不能说谁拿钱多谁上，目前这还是比较好的办法。

　　杨东平：高中“择校费”各地差距很大，像北京这种大城市高中的“择校费”还是比较规范的。前两年的比例是限30%，这两年在逐渐的减少，它的目标也是以后逐年减少然后到逐渐取消。我知道在很多地方，尤其是县城的花样就很多了，很多都是按分数收，低一分收一千块钱，低两分收两千块钱，而且它的收费面非常大，远远不止20%、30%，每个人都交不等的钱，有的交2千，有的交2万，这个情况很特殊。

　　我接着刚刚孙厅长说的，本来义务教育应该是免试、免费、就近入学的，但是现在在北京这样的地方情况恶化到什么程度呢？连幼儿园都要择园了，幼儿园进小学都要面试，而且面试的题还不简单，我看报纸上介绍好像有一道幼儿园进小学的题，5个手指头，数2、5、6在哪个指头上，这是幼儿园学生进小学的面试题。现在好多人说无论是幼儿园进小学还是小升初，不但要面试学生，还要面试家长，要选知识分子的家长，有社会资源的家长，离义务教育的概念就非常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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