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采访)
吴尊友 中国疾防控中心性病艾滋病防控中心主任:
如果一种新的疾病发生,它首先得有一群人被这种疾病感染,感染以后表现是相对集中在某一个地方,或者某一些人群,它有传播的迹象。比如说非典流行的时候,有人感染,怎么传播,首先出现有生病的这种疾病体征,比如说发烧、住院,甚至导致死亡,在非典的时候发生的。
前年在河南中原的几个县出现的蜱虫叮咬造的一种新的传染病,那么也造成了死亡。非典的病原体,当时虽然没有分离出来,但是通过世界卫生组织的联合实验室,确认的是非典病毒。那么在河南2009年出现新的传染病,中国疾病控制中心分离出来是一种新的病毒,那么这些疾病都有一个新的特征是什么呢?有一群人,这些人有密切的接触关系,有典型的临床症状,有严重的身体反应,甚至造成死亡。那么我们对于这样一种现代所谓反映的疑似艾滋病,或者检测这个艾滋病抗体阴性,还仍然怀疑艾滋病,或者怀疑新的疾病,这一群人的性相,我们做了一百多人的调查,调查以后,没有发现有家庭聚集性或者工作场所聚集性或者生活环境聚集性,那么很多的说法都是他们自己声称的,自己认为自己有病,自己认为是什么样,但是我们一调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得不到客观事实的证明。他的身体没有他们声称的症状,我们从实验室检查出来,不支持他们有感染性疾病的症状。他们说感染了一家人,我们去调查的时候,他也没有把他一家人能够带过来。
主持人:
这样的人群究竟有多大?病友们说在全国范围内不下几千人,甚至更多。曾先生,你们的判断到底有多少人?
曾光:
在2009年的时候,我们做了一个调查,做网络调查,我们把所有QQ群的人都给清点了一下,当时清点的总人数不会超过一千人。
主持人:
所有人都会上QQ吗?不上QQ同时有同样症状的人算不算呢?
曾光:
不上QQ的人是不在我们视野里,我没有办法统计,现在全国这么大,他也没有声称自己有病,他也没有诉求,也没有参加进来,我们不会做这样的调查。
主持人:
这样的人群除了症状上自述方面有相同之外,还有什么样的特点?
曾光:
他的特点是这样的,这个人群主要是男性,绝大多数是男性,有少数是女性,这些人大概年龄都是主要在20岁到40岁之间,一般都是白领,他们学历相对比较高,其中有大学本科毕业的,占的比例也是最大,当然也有低于这个,也有高于这个,也有研究生毕业的。从他们职业上来看的话,其中有一些是公务员,做工程师,甚至企业老板,也有一些无业的,这些人都有。
主持人:
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病,起因有什么共性吗?
曾光:
起因是绝大多数人,不是百分之百,大概是90%左右的人都有高危暴露史,就是有一夜情的暴露史,发生这种事以后,自己就后悔了,有些人第二天就怀疑自己得病了,有些人怀疑自己三天得病了,我们就是从这些症状上来看,动态的演变过程中,跟我们说的艾滋病症状的演变不是一回事。
主持人:
当他们在网络上形成了一个团体之后,这个团体抱团吗?
曾光:
我觉得是挺抱团的,因为每个团体都有一个网络管理员,因为大家每天都上网。
主持人:
大家讨论什么呢?
曾光:
就是讨论自己得病的心得,你有什么症状,我有什么症状,你到哪儿就诊了,我到哪儿就诊了。
主持人:
比如说他们拿到了医生对他这种否定性的诊断结果,到网上去分享,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曾光:
我觉得这个和一般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我们组织59个人,检查结果告诉他以后,我写信祝贺他们,你们这里没有一个艾滋病。
主持人:
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松了一口气。
曾光:
对,应该祝贺。可是这些人反而一下子觉得好像捅了马蜂窝。
主持人:
怎么讲?
曾光:
比如说一个有很严重疾病的人,一般思维比较正常人来说,怀疑他有癌症,最后告诉你不是癌症,是精神症状,他应该很高兴,家属也应该高兴,他也应该高兴,解除精神压力就好了。他们的话,要说他们没有这个病,只是有精神上的症状,他们认为好像对他侮辱似的。
主持人:
他会觉得这个医生不专业是吗?
曾光:
对,他觉得这个医生不专业,说医生在掩盖病情,他说可能是有关部门不负责任。
主持人:
您研究这件事,您的名字在QQ群里应该也非常有名了?
曾光:
对。因为我们给他们做的工作多,跟他们打交道多,他们可能对我们的怨言也多一些。
主持人:
主要在哪儿方面?
曾光:
主要就两个方面,第一方面因为我是公共卫生大夫,我只能做群体诊断,我的群体诊断就没有发现他们中有传染病流行。他们问我们是什么病?具体的是临床大夫做的,我尊重临床大夫的诊断,临床大夫诊断就考虑他们主要是精神因素,所以他们认为我支持临床大夫了,不支持他们的想法,所以对我就有意见了。
主持人:
我们再来听听参与检测的临床医生,他们又是怎么说。
(播放短片)
李兴旺:
所谓叫精神因素所引起的一种躯体性症状,大概比较常见的,很多人最常见的表现,比如说焦虑、失眠、周身乏力,随之而来逐渐有的病人逐渐会出现更多的表现,比如经常交流,可能会影响内分泌失调,会出现这些问题。有些病人可能会出现腹泻,很常见,还有各类肢体疼痛、咽部异物感等等都会有,甚至还有一个叫做癔病性瘫痪。原来我接触过这样一个人,这个人什么情况呢?突然就瘫痪了,在床上一直大概有半个多月时间,大小便都要有人伺候,怎么查,查不出来毛病,突然一个偶发事件,一刺激他,一下站起来就好了。
主持人:
毕竟有这样一些群人存在,对于他们的关怀和关注也是不能少的。曾先生,你们做了什么?
曾光:
我们做了什么?首先我们第一个是想办法,明确他们的诊断,把他们自己所想到的疾病,我们都做了检测,包括流行病学的调查,包括临床的检查,临床检查涉及到各个科,你说口腔,舌头起了白毛,我们找口腔大夫检查。你说关节响,外科大夫、骨科大夫检查。你说身上起了什么,就皮科大夫检查。所以一些化验做得是比较全的,特别是艾滋病的诊断,还有精神科大夫也做了检查。特别是我们把他们的血液送到国外去了。另外,我们当时做的话,我们想我们公布这样的结果,本身就是一种干预,我们觉得如果要是思维正常的人,告诉他这个结果,就是应该让他解脱了,也有一些人解脱了,我们接到过五位病友的来信,看到我们的结果以后,他们觉得轻松了,好多了。
主持人:
用您的话讲,如果依然还没有解脱的人,作为社会也好,家庭也好,如何面对他们?
曾光:
我觉得有两点很重要:
第一点,这样的事不应该再继续了,不应该有新的人再进入进去,根据我们的调查,已经得病的人,将近有一半人承认自己病情加重,就是加入网络以后加重了。有一半人自己是这样承认的。我觉得有这种高危病史的人,类似的人,开始到医院检测去,不要上这个网,不要再出现新的病人,这是最重要的。
第二点,已经得了病的人,应该好好地想一想,如果自己想不明白,我希望他的亲属帮着想一想,帮着开导开导他们,应该是亲属有直接责任,应该是相信临床大夫的话。现在一个特点,从南方到北方的,可以说北京、广东、上海所有的大城市的医院大夫诊断都是一致的。
主持人:
比如说像国外出现过类似的这样的群体吗?
曾光:
国外早就出现过,从1981年有了艾滋病以后,就有恐艾,但是那个时候恐艾,病人没有连成串,没有网络把他们集结,所以那个时候往往这种情况就自生自灭了,通过大夫的开导,通过什么,没有形成这么大的社会上的反响。
主持人:
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病人百分之百地相信科学,相信医学,相信医生。
曾光:
我觉得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