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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通苑,未完成的家园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7月15日11:13  中国周刊
2004年的一个早高峰,天通苑通往市内的唯一一条道路立汤路,几乎挤成一个移动的停车场。陆岗 摄 2004年的一个早高峰,天通苑通往市内的唯一一条道路立汤路,几乎挤成一个移动的停车场。陆岗 摄

2010年9月4日,计划在天通苑内修建的医院依然是一个大坑。60万人居住的天通苑内至今没有一家三级甲等医院。陆岗 摄   2010年9月4日,计划在天通苑内修建的医院依然是一个大坑。60万人居住的天通苑内至今没有一家三级甲等医院。陆岗 摄

2011年3月16日,地铁天通苑北站,不堪忍受分流排队的人翻越栏杆。 2011年3月16日,地铁天通苑北站,不堪忍受分流排队的人翻越栏杆。

楼必成,1999年入住天通苑,社区网站“家住天通苑”创始人。中国周刊记者/王攀 摄 楼必成,1999年入住天通苑,社区网站“家住天通苑”创始人。中国周刊记者/王攀 摄

  天通苑,北京市昌平区的一个小区,这个号称“亚洲最大社区”的地方, 分明就是一个城。60万人的居所,公共服务设施和机构的缓慢跟进,让居住者只能忍耐,等待它越来越像个家园。

  中国周刊记者  李佳蔚 北京报道

  “下车了!”

  司机一声吆喝,358小公共停在1999年12月底的一个普通冬日午后的风中。没有固定站点,随叫随停,报站靠喊,这趟从北京二环安定门开往小汤山的民营中巴,似乎更应该出现在偏僻乡间。

  26岁的楼必成下了车。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城市社区,北京的。”

  脚下的路让他想起农村老家的土路,路边立着众多小建材店简陋的招牌,陈营村和立水桥村两个村子卧在两边,不远处是大片尚未返青的冬小麦。唯一富有生气的,是建材店里传出的讨价还价声。

  沿着土路,楼必成往北走了大约15分钟,一座高大、贵气、具有巴洛克风格的大门,出现在他眼前,他心头一振。走进大门,欧式风格的高大楼房让他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在首次选房半天后,楼必成当即决定买下其中一套房子。

  离开时,楼必成忍不住转身回望,三个金色大字映入他的眼帘——天通苑。

  12年后,年届不惑的楼必成回忆起那个冬日的感情起伏,仍像一个小青年般激动。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我实在想象不出当年的天通苑,会是今天这么大。”

  “孤岛”蛙声

  一套四区80平米的房子让楼必成成为天通苑最早一批居民。80平米,是一个局促甚至是寒酸的面积,要知道,在这个被誉为“民心工程”的经济适用房小区里,140平是常规面积,两百平米也不稀奇。

  楼必成1995年从北京理工大学毕业,那时,北京还没有大肆兴建向普通人销售的商品房,只有亚运村地区,建立了一批外销房,售价每平方米5000多元。

  1999年开发的天通苑2650元每平米的价格符合楼必成的承受能力。他在北辰集团从事通讯工作,一个月的工资2000出头。

  他是合格合法的经适房购买者:北京户口,年收入6万以下。后来,楼必成了解到,他的邻居们很多不是标准的购房者,当时天通苑的房子是“不分户口、不分套数,甚至还可以讲价”,据说有人买下了一个单元的房子。

  再后来,在北京市房协工作的朋友告诉他,开建经适房小区天通苑,并不全是为了解决低收入阶层的住房问题,更有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后提高内需、拉动经济增长的需要。

  这都不是楼必成所关心的。像其他居民一样,他关心的是在孤岛般的天通苑如何生活。

  358大公共和358小公共,成为最初三万多居民进城的仅有的两个选择。在楼必成的记忆中,入住之初,358大公共永远都是一盒拥挤的“沙丁鱼罐头”。而“过路车”358小公共,每人收费2块钱,如果没有座位,站票一块钱。

  小卖部和饭店一度是天通苑内的稀罕物,拥有四张桌子的饭馆就可以称为高档饭店了;居民们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跑一趟9公里外的北辰购物中心,把一周的生活用品一次性买齐;公立医院数量为零,银行只有一家农行,小区自备井的水浑浊得让人生疑,只能买桶装水喝,这让“什么都缺的”天通苑就是不缺水站。

  夏夜青蛙的叫声是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楼必成说,在2001年之前,晚上能听到周围农田里传来的一片蛙声,算得上“真正的田园风情”。有时候,蛙声也会淹没在咣当咣当的铁轨声中,因为京包线从附近穿过。

  所有居民都对天通苑早日拥有完备的配套设施渴望不已。楼必成却有着自己独特的寄托:奥运会。

  1998年11月,北京递交了承办2008年奥运会的申请书。

  在楼必成的构想中,天通苑社区的命运会和这个国家极有可能举办的世纪盛事有着密切联系:北京肯定会拿下2008年奥运会举办权,根据舆论预测,处于上风上水的天通苑很有可能成为奥运大型场馆的修建地,大型场馆一建,周围配套肯定会上去。

  “我决定赌一把。”他说。

  结局让楼必成感觉复杂:北京果然拿下了2008奥运会举办权,奥运大型场馆也会在上风上水的北边修建,可是它们最终建在了一河之隔的朝阳区最北边。天通苑与其擦身而过。

  而当时的舆论一致认为,2008年将是北京市格局定型的最终时刻,奥运会更是北京城市发展的最好而且是唯一的机会。

  这样一来,“孤岛”天通苑似乎失去了其成长中“最好而且是唯一”的机会。

  “堵城”噩梦

  就在2001年,北京获得奥运会举办资格那一年,天通苑也开始大规模扩建,从最初规划的70万平米一路扩建,至如今的600多万平米规模,成为亚洲最大社区。

  围绕最先建好的南区,先往东,再往西,再一路向北,一个个巨大的塔吊矗立在昔日的农田上,塔吊上的照明灯发出耀眼的光芒。天通苑就像一个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孩子,日夜疯长。

  楼立起来,夏夜蛙声弱下去,直至消失。与此同时,楼必成的邻居却越来越多。

  陆岗就是其中之一。2003年10月,陆岗一家三口搬进天通苑,房子面积135平米,11层。此前,他们一家住在团结湖30平米的一居室里。“女儿大了,不方便,我只能到客厅打地铺。”

  身为自由摄影师的陆岗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摄影棚,由一间25平米的地下室改造而成。与楼必成一样,陆岗甚是喜欢天通苑洋气大气的欧式风格,特别是一面超大阳台,“到了冬天,都可以晒个大太阳,顿时觉得生活美好了很多。”

  一场“非典”让本来春天就能入住的陆岗到8月才拿到钥匙。“熬着。”陆岗说自己是幸福的等待。他想不到的是,熬着,成为今后家住天通苑的一大生活常态。

  在陆岗拿到钥匙的那个8月,北京市交管局宣布“北京市机动车保有量突破200万辆”,按照原来的分析,这一数字应该在2010年才会达到。200万辆的背后,是日日不休的交通拥堵。

  为了装修房子方便,陆岗也买了车。“不得不买,要不然一天干不了一件事。”

  没等房子装修好,岳父岳母就提出要来看看女婿陆岗的新家。挑了一个周末,陆岗把兴致勃勃的老两口从海淀师范学院那边接过来。老两口都有心脏病,除了速效救心丸,还得一人带一罐氧气。

  过了清河,陆岗的车速明显降了下来。车子在立汤路上挪了两个多小时后,眼见都瞅见自家楼了,可是死活走不动了。岳父岳母的氧气快吸完了,眼瞅着快倒不上气了,吓得陆岗赶紧找一岔路口,调头把老两口送回家。

  “老两口差点没死我车里。”回忆起当年惊魂一刻,陆岗叹了一口气,“立汤路就是我们的噩梦”。

  立汤路是天通苑地区居民进出城区的唯一主干道。每天清晨6点半左右,一幅奇怪的景象就会出现在立汤路:出城方向,小轿车、公交车、面包车等各种车辆,让马路成为移动停车场,堵得水泄不通;而进天通苑一边,车辆少得可怜。

  “生活就是这么变态。”楼必成的口气带那么一点点恶狠狠。

  “变态的生活”不断挑战着人们心理承受的极限,谁也不知道那一根崩了很久的弦会在哪一刻断掉,天通苑居民渴望着一个临界点的出现。

  “箭头”上的等待

  “咚咚”的打桩声在2005年8月的某一天,再次震得陆岗耳膜不舒服。

  “不会在马路边盖楼吧?”陆岗跑去问正在施工的工人,对方告诉他,不是盖楼,是修铁路。修铁路?一番打听之后,他终于确认了:地铁5号线终于要修到天通苑了!

  陆岗一下子就激动了。他跑回家,抱着相机,冲到马路边,对着工人和桥墩一阵猛拍。后来,陆岗全程记录了5号线修进天通苑的整个过程。

  5号线是纵贯北京南北的交通大动脉,与13号线交汇于立水桥地铁站。因为13号线的形状像一把张开的弓,所以穿13号线而过的5号线一段被天通苑居民形象地称为蓄势待发的箭头。

  箭在弦上。身为天通苑最富人气的社区网站“家住天通苑”创始人的楼必成说,长久以来,地铁是支撑绝大多数人生活于此的最大希望,他们憧憬着地铁带来的有保障的时间。“地铁修到天通苑,我们感觉离北京更近一些。”

  桩打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架梁,站名叫什么,试运营在何时……每一条关于地铁的消息,都能强烈地牵扯着天通苑人的视线,引发一轮热议。

  可他们很快发现,按照规划,天通苑地区只设一站,而西二区、西三区和北一区组成的人口最密集的中间部分,并没有设站。

  能不能在这个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加上一站?

  在“加站小组”的带领下,天通苑居民通过各种努力,让加站成为事实:在西三区和北一区附近增设一站,名为天通苑站。“5号线加站”被媒体誉为“社区民主运动的奇迹”。

  “5号线加站”吸引了全国媒体的关注。上海卫视著名深度报道栏目《1/7》派来采访小组,楼必成作为“加站小组”领导人之一,陪记者去拍摄5号线。他特意挑了一个非上班时间,可是他和上海记者,都惊了。楼必成说:“密密麻麻都是人,没有半个小时上不去啊。”

  5号线刚开通,《焦点访谈》两次采访身为“加站小组”成员的陆岗,“他们实际上是让我畅想一下地铁开通后的美好生活。”

  陆岗对《焦点访谈》说,我的心情确实很激动,可是我的话比较超前,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播,地铁两块钱随便坐,交通成本很低,不久以后,就有人沿着地铁来天通苑找房子了,天通苑就逐渐成为“难民营”了。

  后来,《焦点访谈》并没有播出陆岗这番“不合时宜”的发言。

  “添堵怨”

  对于天通苑居民而言,除了地铁修进天通苑,在2005年,另外一个好消息是北苑东路北延正式开修。

  如果北苑东路北延完成,从天通苑最东南边到五环,只有4.5公里,估计10分钟就可以到五环,成为天通苑地区与立汤路比肩的进城大动脉。按照楼必成的测算,最起码可以分流立汤路三分之一的车流量。

  那一段时间,一个段子正在天通苑社区网上流传:美军希望从天通苑这边攻进北京城,可是怎么也过不了清河,甚至有一个军事爱好者,从专业角度论述了若干种攻城方式,最终结论是攻不进去。

  楼必成说,刚开始,大家觉得段子只是对于天通苑进城难的调侃,“天堵苑”、“添堵怨”的叫法应运而生。

  实际上,大约从2003年开始,交通拥堵已经跃升为罹患多种“大城市病”的北京的头号难题,“一场大雨或小雪的袭击就足以使它崩溃”。

  因此,天通苑居民对于北苑东路北延给予的关注不亚于地铁修建。“只要在社区网站上发个帖子,说哪条路什么时候通车,应者如云啊。”楼必成说。

  可是至今为止,开工六年之久的北苑东路北延工程仍未竣工,甚至一度停工。

  楼必成联合了几位热心社区公益的居民,成立了一个类似于“加站小组”的“交通小组”。他们找到北京市规划委、昌平区规划委、北京市政和具体负责的公联公司,一圈下来,他们从公联公司得到的答复是“无可奉告”。公联公司负责人甚至说:你们操这个心干嘛?

  可邻居马季的去世,却实实在在地触动了天通苑居民的心。2006年12月18日,家住天通苑一区的相声表演艺术家马季在上厕所时,突发心脏病,后抢救无效去世。

  马季的去世在天通苑居民心里打上了两个大大的问号:如果能及时送到医院,有没有可能抢救过来?如果天通苑社区内或者附近有大医院,希望会不会更大?

  这并非对于医学问题的妄自讨论,而是对于天通苑医疗长期缺位的直接拷问。自建成至今,这个亚洲最大社区没有一家大型公立医院,要看稍大一点的病,要去12公里外的安贞医院。

  拷问结果之一,是一些家里有老人的居民选择了直接搬走。

  其实,在地铁修建之前,一家高水平的大型综合性三甲医院就在规划之中。医院选址在现在天通苑南站北边,塔吊矗立,挖了一个大坑,堆着土,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望着大坑,天通苑的居民很高兴,“终于要建传说中的医院了”。

  两年过去,塔吊撤走,土依然堆在那里。失望的天通苑居民称其为“天下第一坑”。

  “饼画得永远圆满,现实总是让人唏嘘”,楼必成至今认定天通苑没有医院,“大病看不了,突发病看不了,再加上路途耽搁,肠子都悔青了,毁一辈子啊!”

  去年,沉寂许久的“天下第一坑”进行了热闹的奠基仪式,可是仪式一过,工程又停了。官方的解释是原定的施工面积少了一些,被开发商拿去盖住宅楼了,需要重新规划。

  就在最近,“天下第一坑”重新热闹了起来,部分地面建筑也拔地而起,天通苑居民又看到了希望。

  可是一些人已经不想等,或者等不及了。

  楼必成说,十年前,二十多个哥们一起讨论把“家住天通苑”的社区网站建立起来,现在只剩下三个还住在天通苑。范围再放大一些,“最初的一批老邻居,多了不敢说,起码三分之一搬走了”。

  陆岗的感受也差不多。“我的好多朋友、邻居,要么卖了房子,直接搬走,要么把天通苑的房子租出去,到市区去租一套,能走的都走了。”

  陆岗用了一个词来形容举家搬走的朋友:“背井离乡”。尽管他们只是跨过清河,从天通苑来到市区。

  更难的事

  网友“虫虫”一家是“背井离乡”中的一员。

  “虫虫”选择离开天通苑,是因为孩子的教育。2009年,为了让上小学的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他卖掉了天通苑的房子,去海淀世纪城买了房子。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虫虫”曾是致力于天通苑公立学校建设的发起者之一。正是在他的努力下,东区小学于2005年成立,改变天通苑没有公立学校的历史。

  此前,民营中山实验学校是天通苑唯一的学校,学费一年一万多,面向全国招生,是一所贵族学校。

  天通苑最初规划一共要建五所配套学校。除了南区中山实验学校和东区小学,西区公立小学和北区公立昌平一中分校相继建立,中区学校至今没有动静。

  楼必成说自己查过相关文件,在经济适用房小区里,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的比例规定是7:3。按照这一比例,天通苑地区目前的公私学校比例符合规定。

  “规定是规定,可现实的需求也不能视而不见,现有学校的承载量和教育质量离居民需求还差得远。”楼必成说。目前,他的女儿上的是每月2000块钱的私立幼儿园。至今为止,容纳60万居民的天通苑没有一所公立幼儿园。

  面临“入园难,入园贵”的不单单是天通苑,而是整个北京。近年来,类似“天价入园赞助费”、“家长为孩子连夜排队”的新闻从未间断。

  据调查数据显示,2009年,北京全市注册登记的各类合法幼儿园共1266所,此外还有1298所未登记注册的“自办园”,合法幼儿园只能满足一半入园要求。

  2010年,北京市教委主任刘利民在北京论坛上表示,未来五年,北京将投入50亿元,解决入园难问题,“老城区没有幼儿园的要补上,幼儿园不够的要补足,新区建设时在规划上幼儿园建设问题都要跟上。”

  天通苑人曾经想搞一个“义务教师团”。在楼必成看来,天通苑里退休的特级教师和高级教师很多,完全可以组成一个“义务教师团”,帮助苑里学校提高教育质量。这一想法得到了退休教师的积极响应,可是楼必成他们去找学校谈,校方没有反应。

  “天通苑人对于自己社区的事情都很积极,大家已经把天通苑当成了第二故乡。”楼必成创立的天通苑志愿者协会是天通苑里一个颇具影响力的民间组织,曾经帮助一家失火的居民在一星期内重建家园,也曾为一白血病家庭在一周之内募捐到十万块钱。

  楼必成说,目前,在天通苑内,一人有难、全苑支援的观点已经被绝大部分居民认可。

  在天通苑这个公共设施、机构一直缓慢跟进的社区,邻里之间的互助程度远远大过城里的居民。楼必成说,只有理解了这种情感,才能理解对于那些搬离天通苑的人,“背井离乡”四个字的意味深长。

  对于这个位于北京边缘的超级社区,楼必成和其他居民一样,期盼它能够早日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园。“心灵上的归属感,大家差不多都建立了,我们就是在等政府把物质层面的建设早日完成。”

  可是楼必成也知道直接管理者——北京市昌平区东小口镇政府的“力不从心”。他为其抱不平:“一个正处级的镇政府,来管理天通苑,天通苑放在国外都是一个小国家了。”

  后来者

  陆岗那番没有被《焦点访谈》播出的话正在逐渐成为现实:冲着相对低廉的房租和相对快捷的地铁,越来越多的人来天通苑找房子,蜗居天通苑,其中大多数是年轻人。

  天通苑人估算,60万人中,超过一半是青年租客。

  25岁的侯晓威是其中之一。老家河北邢台的他,2007年毕业于河北师范学院,专业是土木工程。2009年2月,他来到了北京。

  侯晓威选择天通苑,一是因为房租便宜,二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老乡在这里。老乡2001年左右来了北京,2004年在天通苑买了经济适用房,至今单身。

  老乡跟他聊起自己的“五年规划”:第一个五年规划是到北京,拿到北京户口;第二个五年规划是挣钱,买房,找媳妇;第三个五年规划是养老。

  老乡最终放弃了找媳妇的规划,因为北京很难找,男女压力都大。学哲学的老乡对侯晓威说了很多深刻的话,其中一个是“推石头”的故事。

  “他说,在北京生活,就像推着一块大石头上坡,每天推啊推,爬啊爬,想要歇一歇,一骨碌,石头就滚下去了,又得重新来。”侯晓威后来知道那个“推石头”的人叫西西弗斯,这个古希腊传说中的人物,因为得罪了天神,才获此惩罚。

  侯晓威在北京很快找到了工作,公司是一家国营装饰公司,工作地点在北京南部的亦庄。

  相对于全新的工作,侯晓威说更重要的是从心理上来适应北京的生活:“我这样的专科生在北京肯定比北京的沙尘暴还要多吧?我想留在北京。”

  他很快领教了天通苑地铁的“威力”:“太恐怖了!天天早上跟春运似的,或者跟春运在火车站买票似的,从队头看不到队尾。”他一般在天通苑或者天通苑南站坐车,坐到亦庄,再倒一次公交,一切顺利的话,加起来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

  侯晓威只坐了几天地铁就不坐了。他无法忍受地铁的拥挤,“(坐地铁)常常觉得没有尊严”。他决定骑自行车上班。

  他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辆美利达公爵山地车。这款山地自行车,以善爬坡、刹车好著名。

  第一次骑车上班,他提前看好地图,五点钟就从天通苑出发,一边骑一边问,骑了两个多小时,走了40多公里。从此,他就开始坚持骑车上班。

  侯晓威承认,骑自行车比坐地铁累,后背经常湿透了,可是他还是喜欢骑自行车,因为比坐地铁自由,心情也舒服。

  6月12日这天晚上,北京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侯晓威十点多才从亦庄赶回天通苑的房子。他说,最近一个周不准备骑自行车上班了,“太累了”。

  而在一个多小时以前,陆岗坐在自家11层超大的阳台上,等着和朋友聚会的女儿回家。“现在她可以回来晚,有地铁了,搁在以前,7点就得赶紧往天通苑赶了。”

  说完,他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在9点零9分。此时的侯晓威,正骑行在风雨交加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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